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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脸-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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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馨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这个小叶子,怎么不问我是怎么猜出来的?”

叶馨叹了一声,责怪道:“我正生你气呢,你这个鬼精灵的小倩,却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孔蘩怡回国是来休假的,却热心地来见我们,再想想她一生坎坷,得过严重的抑郁症,你怎么对她那么凶?”

欧阳倩嘟起了嘴:“就知道你要训我。我现在想想也有些后悔,可奇怪了,当时就没忍住,也许是我先入为主,认定了是她揭发了萧燃,又看她那副养尊处优的样子,而可怜的萧燃已在九泉之下,所以一见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可是我们也不能冤枉人啊?她说得有道理,如果真是她做了错事,时隔这么多年,她没有道理再抵赖。我听说那个年代犯过这样错误的人很多,如果她那么做了,也只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抵赖能有什么意义?”

欧阳倩“嗯”了一声:“我已经很难过了,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再说我临走时和她很友好的,给了她我的呼机号码。对了,我们去找汪阑珊,具体问些什么?”

“和孔蘩怡谈话时我想了很多,也同意她说的,这件事其中另有蹊跷。于是我又想到了汪阑珊。她既然能从我脑中看见萧燃和郑劲松,说不定会知道更多离奇的东西,还有她那个庄霭雯的人格,歌声、碎脸,显然也和这件事有关。可惜这个老太太实在是不爽气,问她什么她都绕着弯子说,故弄玄虚的,今天我想好了,一定要和她纠缠到底,问清楚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欧阳倩说:“这次我一定要为你护驾了,上次多吓人哪。我昨天找章云昆说了,让他好好分析一下这汪阑珊的病历,说不定会对我们有帮助。”

叶馨一怔,随即笑道:“我看出苗头来了,我们自恃才高的小章老师已经听命于你了,可喜可贺。”



赶到汪阑珊所住的病房时,病床空着,护士说老太太到楼下散步去了。两人倚窗向下望去,果然看见汪阑珊正坐在一条石凳上,自己提着打点滴用的盐水瓶。两人正准备下楼,欧阳倩眼尖,叫道:“这老太太还挺爱读书!”

原来汪阑珊的床头柜上堆着一摞书,叶馨笑道:“我知道都是些什么书,无外乎表演艺术、假戏真做之类的,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好学的,早就炉火纯青了。”

欧阳倩过去看了看,说道:“果然,都是表演理论的著作。这本比较特殊一点,《新金陵十二钗——四十年代的中国女影星》,应该算是休闲读物了。奇怪,这本书里还夹了几张纸,难道读这种书也要记笔记吗?”欧阳倩说着,就动手翻开那本书,取出那几张纸,边翻边低头看去,突然“啊呀”叫了起来,抬起眼,怔怔地看着叶馨。

叶馨忙走了过去,只见欧阳倩手中是几张发了黄的旧纸,上面印着纵列的繁体字,像是剪自一份旧杂志,其中最左端的一列标题让叶馨微微一颤:“独家号外:当年沪上影后,今日深院惊魂。”副标题是:“内情揭秘,庄蝶(霭雯)严重精神病障,豪门鬼影幢幢。”

“你再看这个。”欧阳倩将最上面那张纸移开,这第二张纸和上一张显然是一个出处,一幅黑白照片占去了大半张页面,照片上,一名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面窗俏立,她轻柔的长发垂过削肩,典雅气质竟能跃出纸面,叶馨不由暗暗叫了声好,但随即想起,那晚精神病院的病房中,汪阑珊模仿的正是这个形象!

第三张纸仍像是出自那旧杂志,其中一半是花旗银行的广告,剩下的正文中夹着两张小照片,其中一张是位美艳女子的特写,下面注明“昔日庄蝶”;另一张则赫然是张破碎的面孔,裂痕累累,鲜血淋漓!

“碎脸!”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叫起来。欧阳倩又翻开那本《新金陵十二钗——四十年代的中国女影星》,只见书签之处,正是一篇题为《侬今葬花人笑痴——病魇缠身的“潇湘妃子”庄蝶》的传记。

欧阳倩问道:“快拿主意,先看哪一篇?”

叶馨说:“小报杂志。”

欧阳倩说了声“正合吾意”,两人从“独家号外”的开始看起。



独家号外:当年沪上影后,今日深院惊魂

内情揭秘,庄蝶(霭雯)严重精神病障,豪门鬼影幢幢



申江周刊 邹文景



国难平复后一度以《月光寒》、《胡蝶梦》享誉沪上的影后庄蝶两年前突然息影,“下嫁”金融巨子萧氏,归隐江京,曾引起一片唏嘘。而近日来本刊获内情人士消息,庄蝶的神智健康每况愈下,每每有出人意表的神异举止,萧府上下已是一片惊悚。

记者于上月末接连收到三封匿名电报,称内情人替萧府安危顾虑,欲揭示女主人庄蔼雯为萧府所添的恐怖围氛。庄蔼雯即昔日有“影后歌仙”之称的庄蝶,三年前与金融买办大族萧氏的二公子承搴结同心之好。其时庄蝶之演艺事业如日中天,天资结合长年积累,戏路宽广,非属昙花一现类的姿容明星,因此艺界公认她仍能领风骚多年。而庄蝶婚后仅半年就骤然宣布息影,虽是以身怀六甲,今后一心一意相夫教子为由,仍是引起众说纷纭,终成谜题一道。记者在动身前往江京时,也存了奢望,在如实报导萧府内情时,也试图揭开庄蝶息影的真相。

萧府座落于江京西南,独立院落,高墙威楼,近似城堡。西临昭阳湖,北接领事馆区,东南为别墅区,四围幽静青葱。府中内情人引领入府,反复告诫记者不可照相。

至夜,有如仙乐般的歌声忽然响在院中,

“清清月光

段段愁肠

为斯人

鬓成霜



“冷冷月光

难洗忧伤

心荒芜

夜未央



“我行茕茕

忧思如狼

念兹在兹

画楼西窗

愿逐月影

伴卿终长”

正是庄蝶于成名作《月光寒》中的独唱《月光》。循歌声,记者登上萧府后院的一幢小楼,拍下了一张庄蝶的背面照(见前页)。

镁光灯惊动了面窗而立的庄蝶,她猛然回过身,记者险些掉落了手中相机。庄蝶原本国色天香的姿容被一张破碎的面皮取代,甚至可见有鲜血顺着裂缝渗流(见本页小图)。

据内情人透露,庄蝶(蔼雯)婚后与萧承搴夫妇曲协,也并没有息影的打算。但自妊娠后,庄蝶情绪大变,举止乖张,常于夜半游走歌唱,戴着精制的一张“碎脸”面具,并常言“碎脸”是个归宿,若被问及是谁的归宿,庄蝶会纵声痛哭。正是这等神志异状,在医生建议下,庄蝶和萧家宣布了她息影的消息。之后,庄蝶的病情时好时坏,萧家求遍海内外名医,仍无根治之相。去年四月间,庄蝶入住“福安堂”医院,受精神科名医罗仰乐治疗。罗仰乐早年曾于美利坚攻读弗氏精神分析学,乃国之名医,对记者此次的问询不予置评。庄蝶病情好转后出院,近日来,又复发作,旧态复萌外,更添狂躁,对家人和下人非打即骂,以至于府中佣人纷纷各寻出路,管家说服萧承搴,挥重金,方将欲散之众留住。

只是庄蝶的可怖形像仍在府中屡现,萧承搴新入行轮船业,万绪待理,仍不得不抽身陪伴庄蝶,四处寻医。但让萧承搴寒心的是,庄蝶口口声声,竟说那“碎脸”的归宿是萧家小公子(姓名隐去)。

内情人言,罗仰乐医生上门问诊数次后,自觉无能为力,建议萧承搴去美利坚国一试运气,并推荐其同窗学友,在美国声名赫赫的比尔·霍华得医生为主治。萧承搴已着手安排,不日将携妻跨海求医。



叶馨和欧阳倩只读了个开头,就异口同声地说:“莫非是他?”两人都是一个想法,庄蝶庄蔼雯是否和萧燃有关,等后来看到“小公子”时,再难不将两人联系起来。

“现在明白了,萧燃一定是庄蔼雯的儿子,当年庄蔼雯碎脸的形象印在了萧燃幼小的脑海中,以至于后来他将这些印象施加给那些女大学生们。一切似乎很容易解释了:萧燃经受了孔蘩怡的打击,从日记里可见对母亲抛开他离家也有诸多怨言,孔蘩怡是江南人,庄蔼雯也是江南人,所以萧燃自杀后觉得一生都是被美丽的江南女子毁了,对江南女子格外愤恨,才会造起一桩桩的惨案。”欧阳倩觉得这个分析天衣无缝。

叶馨还是不愿相信萧燃竟是这么心胸狭窄的人,死后这样作孽,问道:“可是,他如果真那么生气,为什么不去直接缠上孔蘩怡,却等那么多年,等到文革后,开始害那些素不相识的女孩子呢?说不通。”

“因为他根本不存在。”门口传来了汪阑珊老迈的声音,她看到两个女大学生因被发现在翻看自己的收藏而略现尴尬,冷笑了一声,并没有惊怒,只是缓缓地将盐水瓶挂回架子上,坐在床沿,冷冷地看着她们。

“为什么说他不存在,难道那天你不是画出了他?”叶馨问道。

“要我说多少遍,他只在你脑子里。”汪阑珊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是说,他不在孔蘩怡的脑子里,所以无法纠缠她?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他又是怎么进入我脑子的?你上回默认了,是解剖楼,对不对?”叶馨一定想让汪阑珊明白地说出来。

“无论我说是或不是,都只是我的感觉。”

欧阳倩从提包里拿出一张纸,接口说:“不要卖关子了好不好?听听以前你自己说的话:‘我能看见和听见他们,因为他们以一种微弱的能量存在,你叫它电波也可以。别以为我在谈迷信,我是坚决不相信有妖魔鬼怪在祖国美好的大地上横行,一个筋斗翻十万八千里什么的,完全是胡闹。但我认为,人死时如果有强烈的意志,那么死后这种意志还会以一种微弱的能量存留下来,这种能量因为不是任何实体,所以不会到处招摇,而是以人脑为宿主。各个人脑的结构各不相同,记得有个外国医生指出了我脑结构的异样,所以我想是因为我脑结构的特殊性,决定了我比别人更容易感受那些微弱的能量,因而看到奇怪的景象。也许可以归因于我对表演艺术的执着,因为表演的要旨,不是表也不是演,而是感受,我认为我有很强很敏感的感受力。’这是八十年代初你和罗仰乐医生在治疗过程中的谈话,你当时好像是很认真的。”

叶馨和汪阑珊都惊讶地望着欧阳倩,叶馨心想:“这治疗记录往往是要保密的,章云昆怎能随意就给了欧阳倩?莫非爱情真使人昏了头?”

欧阳倩看出两人的迷惑,说:“你们不要奇怪啊,这是发表在杂志上的一个病例分析,要怪也只能怪罗仰乐医生把它写成了论文。”

汪阑珊冷笑道:“也亏得你会去信一个疯婆子的话,不觉得很荒谬吗?”

叶馨心头一动,说道:“荒唐是有些荒唐,不见得荒谬。按照你的理论,你既然承认去过本校的解剖楼,也默认是在解剖楼里‘感受’了所谓的‘能量’,能告诉我,有几道这样的能量吗。”

“如果你真相信我,是两道,其中一道有股子煞气,而另一道相当温和,长期以来,这两道能量离得很近,几乎像是绑在一起,但今年似乎分开了,离得很远。”

“那天你……滕医生受害那天,你是不是受了什么能量的指引,才会对滕医生进行催眠?”

“我不知道,我又怎么会记得?我在发病。”

“一定是这样,那天我头痛难当,却感觉有种力量在牵引我,我顺着这种牵引找去,就发现你和滕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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