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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全集 共卷4-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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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明山人闻其言而论之曰:“始之言,道其事也,而未及于其心;次之言者,得公之心矣,而未尽于道;终之言者,尽于道矣,不可以有加矣。斯公之所允蹈者乎!”诸大夫皆曰:“然。子盍书之以赠从者?” 
恩寿双庆诗后序
戊辰
  正德丙寅,丹徒沙隐王公寿七十,配孺人严六十有九。其年,天子以厥子待御君贵,封公监察御史,配为孺人。在朝之彦,咸为歌诗侈上之德,以祝公寿,美侍御君之贤。又明年,侍御君奉命巡按贵阳,以王事之靡盐,将厥父母之弗遑也,载是册以俱。每陟屺岵,望飞云,徘徊瞻恋,喟然而兴欢,黯然而长思,则取是册而披之,而微讽之,而长歌咏叹之,以舒其怀,见其志。虽身在万里,固若称觞膝下,闻《诗》、《礼》而趋于庭也。大夫士之有事于贵阳者,自都宪王公而下,复相与歌而和之,联为巨帙,属守仁叙于其后。 
  夫孝子之于亲,固有不必捧觞戏彩以为寿,不必柔滑旨甘以为养,不必候起居奔走扶携以为劳者。非子之心谓不必如是也,子之心愿如是,而亲以为不必如是,必如彼而后吾之心始乐也。子必为是不为彼以拂其情,而曰“吾以为孝,其得为养志乎?孝莫大乎养志。”亲之愿于其子者曰:“弘乃德,远乃犹。嘻嘻旦夕,孰与名垂简册,以显我于无尽?饮食口体,孰与泽被生民,以张我之能施?服劳奔走,孰与比迹夔、皋,以明我之能教?”非必亲之愿于其子者咸若是也,亲以是愿其子,而子弗能焉,弗可得而愿也。子能之,而亲弗以愿其子焉,弗可得而能也。以是愿其子者,贤父母也;以是承于其父母者,贤子也;二者恒百不一遇焉,其庸可冀乎?侍御君之在朝,则忠爱达于上;其巡按于兹也,则德威敷于下。凡其宣布恩惠,摩赤子,起其疾而乳哺之者,孰非公与孺人之慈!凡其慑大奸使不得肆,祛大弊使不复作,爬梳调服,抚诸夷而纳之夏,以免天子一方之顾虑者,孰非待御君之孝!而凡若此者,亦孰非侍御君之所以寿于公与孺人之寿哉!公孺人之贤,靳太史之《序》详矣。其所以修其身,教其家,诚可谓有是父有是子。是诗之作,不为虚与谀,故为序之云尔。 
重刊文章轨范序
戊辰
  宋谢枋得氏取古文之有资于场屋者,自汉迄宋,凡六十有九篇,标揭其篇章句字之法,名之曰《文章轨范》。盖古文之奥不止于是,是独为举业者设耳。世之学者傅习已久,而贵阳之士独未之多见。侍御王君汝楫于按历之暇,手录其所记忆,求善本而校是之;谋诸方伯郭公辈,相与捐俸廪之资,锓之梓,将以嘉惠贵阳之士。曰:“枋得为宋忠臣,固以举业进者,是吾微有训焉。”属守仁叙一言于简首。 
  夫自百家之言兴,而后有《六经》;自举业之习起,而后有所谓古文。古文之去《六经》远矣;由古文而举业,又加远焉。士君子有志圣贤之学,而专求之于举业,何啻千里!然中世以是取士,士虽有圣贤之学,尧舜其君之志,不以是进,终不大行于天下。盖士之始相见也必以贽,故举业者,士君子求见于君之羔雉耳。羔雉之弗饰,是谓无礼;无礼,无所庸于交际矣。故夫求工于举业而不事于古,作弗可工也;弗工于举业而求于幸进,是伪饰羔雉以罔其君也。虽然,羔雉饰矣,而无恭敬之实焉,其如羔雉何哉!是故饰羔雉者,非以求媚于主,致吾诚焉耳;工举业者,非以要利于君,致吾诚焉耳。世徒见夫由科第而进者,类多徇私媒利,无事君之实,而遂归咎于举业。不知方其业举之时,惟欲钓声利,弋身家之腴,以苟一旦之得,而初未尝有其诚也。邹孟氏曰:“恭敬者,币之未将者也。”伊川日:“自洒扫应对,可以至圣人。”夫知恭敬之实在于饰羔雉之前,则知尧舜其君之心,不在于习举业之后矣;知洒扫应对之可以进于圣人,则知举业之可以达于伊、傅、周、召矣。吾惧贵阳之士谓二公之为是举,徒以资其希宠禄之筌蹄也,则二公之志荒矣,于是乎言。 
五经臆说序
戊辰
  得鱼而忘筌,醪尽而糟粕弃之。鱼醪之未得,而曰是筌与糟粕也,鱼与醪终不可得矣。《五经》,圣人之学具焉。然自其已闻者而言之,其于道也,亦筌与糟粕耳。窍尝怪夫世之儒者求鱼于筌,而谓糟粕之为醪也。夫谓糟粕之为醪,犹近也,糟粕之中而醪存。求鱼于筌,则筌与鱼远矣。 
  龙场居南夷万山中,书卷不可携,日坐石穴,默记旧所读书而录之。意有所得,轧为之训释。期有七月而《五经》之旨略遍,名之曰《臆说》。盖不必尽合于先贤,聊写其胸臆之见,而因以娱情养性焉耳。则吾之为是,固又忘鱼而钓,寄兴于曲蘖,而非诚旨于味者矣。呜呼!观吾之说而不得其心,以为是亦筌与糟粕也,从而求鱼与醪焉,则失之矣。 
  夫说凡四十六卷,《经》各十,而《礼》之说尚多缺,仅六卷云。 
潘氏四封录序
辛未
  歙潘氏之仕于朝者,户部主事君选、大理寺副君珍、户部员外君旦、南大理评事君鉴、凡四人。正德五年冬,珍、旦以上三载最,选、鉴,以两宫徽号,旬月之间,皆得推恩,封其亲如其官焉。于是叙八制为录,侈上之赐以光其族裔。而来谓某日:“德下宠浮,若之何其可?请一言以永我潘氏。”某曰:“一族而四显,来者相望也,其盛哉!夫一月之间而均被荣渥,则又何难也!盖吾闻之,大山之木千仞而四干垂,而四峰之巅,飞鸟之鸣声不相及也。春气至而四干之杪花叶若一,则其所出之根,同有不期致焉。潘氏之在婺,闻望自宋、元而来,其培本则厚。四子者,固亦潘氏之四干矣。是惟否塞闭晦,苟际明期而谐景会,其轩竦条达孰御!则夫宠命之沾,暨不约而同也,其又足异哉?虽然,木之生,风霆之鼓舞,炎暑之酷烈,阴寒冰雪之严沍剥落,俾坚其质而完其气,非独雨露之沾濡生成之也。夫恩宠爵禄,雨露也;号令宣播,风霆也;法度政事之苛密烦困,炎暑也;时之险厄患难颠沛,阴寒冰雪之严沍剥落也;何莫而非生成?四子盖亦略尝历之。其材中楹柱而任梁栋矣,吾愿潘氏之益培其根也。”四子拜而起曰:“吾其益培之以忠孝乎!溉之以诚敬乎!植之以义而防之以礼乎!”某曰:“然则潘氏之轩竦条达,其益无穷尔已矣。”某不为应酬诗文余四年矣。寺副君之为暨阳也,予尝许之文,未及为而有南北之别。今兹复见于京师,而以是责偿焉,故不得而辞也。 
送章达德归东雁序
辛未
  章达德将归东雁,石龙山人为之请,于是甘泉子托以《考槃》,阳明子为之赋《衡门》。客有在坐者,哑然曰:“异哉!二夫子之言,吾不能知之。夫閟尔形,无莹尔精也,其可矣。今兹将惟职业之弗遑,而顾雁荡之怀乎?彼章子者,雁荡之产矣,则又可以居而弗居,依依于京师者数年而未返,是二者交相慕乎其外也。夫苟游心恬淡,而栖神于流俗尘嚣之外,环堵之间,其无屏霞、天柱乎?雁荡又奚必造而后至?不然,托踪泉石,而利禄羾其中,虽庐常云之顶,其得而居诸?”于是阳明子仰而喟,俯而默,卒无以应之也。志其言以遗章子曰:“客见吾杜权焉行矣。子毋忘客之言,亦无以客之言而忘甘泉子之托!” 
寿汤云谷序
甲戌
  弘治壬戌春,某西寻句曲与丹阳,汤云谷偕。当是时,云谷方为行人,留意神仙之学,为予谈呼吸屈伸之术,凝神化气之道,盖无所不至。及与之登三茅之巅,下探叶阳,休玉宸,感陶隐君之遗迹,慨叹秽浊,飘然有脱屣人间之志。予时皆未之许也,云谷意不然之,曰:“子岂有见于吾乎?”予曰:“然。子之眉间惨然,犹有怛世之色。是道也,迟之十年,庶几矣。”云谷日:“子见吾之貌,而吾信吾之心。”既别,云谷寻入为给事中,又迁为右给事。殚心职务,驱逐瘁劳,竟以直道抵权奸斥外。而予亦以言事得罪,奔走谪乡,不相见者十余年。 
  至是正德癸酉某月,予自吏部徙官南太仆;再过丹阳,而云谷已家居三年矣。访之,迎谓予曰:“尚忆‘眉间’之说乎?吾信吾之心,而不若子之见吾貌,何也?今果十年而始出于泥涂,是则信矣。然谓古之庶几也,则貌益衰,年益逝,去道益远;独是若未之尽然耳。“予日:”乃今则几矣。今吾又闻子之言,见子之貌矣;又见子之庐矣;又见子之乡人矣。”云谷日:“异哉!言貌既远矣,庐与乡人亦可以见我乎?”曰:“古之有道之士,外槁而中泽,处隘而心广;累释而无所挠其精,机忘而无所忤于俗。是故其色愉愉,其居于于;其所遭若清风之披物,而莫知其所从往也。今子之步徐发改,而貌若益惫,然而其精藏矣;言下意恳,而气若益衰,然而其神守矣;室庐无所增益于旧,而志意扩然,其累释矣;乡之人相忘于贤愚贵贱,且以为慈母,且以为婴儿,其机忘矣。夫精藏则太和流,神守则天光发,累释则怡愉而静,机忘则心纯而一:四者道之证也。夫道无在而神无方,安常处顺,其至矣。而又何人间之脱屣乎?”云谷曰:“有是哉!吾信吾之心,乃不若子之见吾庐与吾乡人也。” 
  于是云谷年七十矣。是月,值其悬弧,乡人方谋所以祝寿者,闻予至,皆来请言。予曰:“嘻,子之乡先生既几于道,而尚以寿为贺乎?夫寿不足以为子之乡先生贺。子之乡而有有道之士若子之乡先生者,使尔乡人之子弟皆有所矜式视效,出而事君,则师其道以用世;入而家居,则师其道以善身,若射之有的,各中乃所向。则是先生之寿,乃于尔乡之人复有足贺也已。”明年三月,予再官鸿胪,而乡之人复以书来请,遂追书之。 
文山别集序
甲戌
  《文山别集》者,宋丞相文山先生自述其勤王之所经历,后人因而采集之以成者也。其间所值险阻艰难,颠沛万状,非先生之述,固无从而尽知者。先生忠节盖宇宙,皆于是而有据。后之人因词考迹,感先生之大义,油然兴起其忠君爱国之心,固有泫然泣下,裂眦扼腕,思丧元首之无地者。是集之有益于臣道,岂小小哉! 
  古之君子之忠于其君,求尽吾心焉以自慊而已,亦岂屑屑言之,以蕲知于世?然而仁人之心忠于其君,亦欲夫人之忠于其君也。忠于其君,则尽心焉已。欲夫人忠于其君,而思以吾之忠于其君者启其良心,固有人弗及知之者,非自言之,何由以及人乎?斯先生之所为自述,将以教世之忠也。当其时,仗节死义之士无不备载,亦因是以有传,是又与人为善者也。是集也,在先生之自尽,若嫌于蕲世之知;以先生之教人,则吾惟恐其知之不尽也!在先生之自尽,若可以无传;以先生之与人为善,则吾惟恐其传之不远也! 
  先生之裔孙,今太仆少卿公宗严,复刻是集而属某为之序。某之为庐陵也,公之族弟某尝以序谋,兹故不可得而辞。呜呼!当颠沛之心而不忘乎与人为善者,节之裕也;致自尽之心而欲人同归于善者,忠之推也;不以蕲知为嫌而行其教人之诚者,仁之笃也。象贤崇德,以章其先世之美之谓孝;明训述事,以广其及人之教之谓义。吾于是集之序,无愧辞耳矣! 
金坛县志序
乙亥
  麻城刘君天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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