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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全集 共卷4-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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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命也;纤巨内外,皆性也;隐微寂感,皆心也。存心尽性,顺夫命而已矣,而奚所趋舍于其间乎?”昌国首肯,良久曰:“冲举有诸?”守仁曰:“尽鸢之性者,可以冲于天矣;尽鱼之性者,可以泳于川矣。”曰:“然则有之。”曰:“尽人之性者,可以知化育矣。”昌国俯而思,蹶然而起曰:“命之矣!吾且为萌甲,吾且为流澌,子其煦然属我以阳春哉!”数日,复来谢曰:“道果在是,而奚以外求!吾不遇子,几亡人矣。然吾疾且作,惧不足以致远,则何如?”守仁曰:“悸乎?”曰:“生,寄也;死,归也。何悸?”津津然既有志于斯,已而不见者逾月,忽有人来讣,昌国逝矣。王、湛二子驰往哭,尽哀,因商其家事。其长子伯虬言,昌国垂殁,整衽端坐,托徐子容以后事。子容泣,昌国笑曰:“常事耳。”谓伯虬曰:“墓铭其请诸阳明。”气益微,以指画伯虬掌,作“冥冥漠漠”四字,余遂不可辨,而神气不乱。 
  呜呼!吾未竟吾说以时昌国之及,而昌国乃止于是,吾则有憾焉!临殁之托,又何负之?昌国名祯卿,世姑苏人。始举进士,为大理评事。不能其职,于是以亲老求改便地为养。当事者目为好异,抑之;已而降为五经博士。故虽为京官数年,卒不获封其亲,以为憾。所著有《谈艺录》、古今诗文若干首,然皆非其至者。昌国之学凡三变,而卒乃有志于道。墓在虎丘西麓。铭曰: 
  惜也昌国!吾见其进,未见其至。早攻声词,中乃谢弃;脱淖垢浊,修形练气;守静致虚,恍若有际。道几朝闻,遐夕先逝。不足者命,有余者志。璞之未琢,岂方顽砺?隐埋山泽,有虹其气。后千百年,曷考斯志! 
凌孺人杨氏墓志铭
乙亥
  古之葬者不封不树。葬之有铭,非古矣,然必其贤者也。然世之皆有铭也,亦非古矣,而妇人不特铭。妇人之特铭也,则又非古矣,然必其贤者也。贤而铭,虽妇人其可哉!是故非其人而铭之,君子不与也;铭之而非其实,君子不为也。吾于铭人之墓也,未尝敢以易;至于妇人,而加审焉,必有其证矣。凌孺人杨氏之铭也,曷证哉?证于其夫之状,证于其子之言,证于其乡人之所传,其贤者也。 
  孺人之夫为封监察御史凌公石岩讳云者也。石岩之状,谓孺人为通怀远将军之曾孙女,茂年十八而来归。姑舅爱之,族党称之,乡闾则之;不悉数其行,则贤可知矣。子佥宪相,与同年,贤也;地官员外郎楷,又贤也;孺人之慈训存焉。相尝为予言孺人之贤,十余年矣,与今石岩之状同也。吾乡之士游业于通者以十数,称通之巨族以凌氏为最;凌氏之贤以石岩为最,则因及于孺人之内助。其所称举与今之状又同也。夫夫或溺誉焉,子或溢羡焉,吾乡人之言不要而实契,斯又何疑矣! 
  孺人之生以正统丁卯十二月九日,卒于正德癸酉十一月九日,寿盖六十七。男四:长即相;次棋,早卒;次即楷;次栻。女二。孙男八,女三。曾孙男一,女一。相将以乙亥正月内丙寅附葬孺人于祖茔之左,而格于其次,乃以石岩之状来请铭,且问葬。“合葬非古也,周公以来,未之有改也,先孺人附于祖茔之左,昭也,家君百岁后将合焉。葬左则疑于阳,虚右则疑于阴,若之何则可?”予曰:“附也,则祖为之尊,左阳右阴也。阳兼阴而主变者也,阴从阳而主常者也。阳在左则居左,而在右则居右;阴在左则从左,而在右则从右。其虚右而从左乎?”于是孺人之葬虚右而从左。铭曰: 
  孺人之贤,予岂究知!知子若夫,乡议是符。如彼作室,则观其隅。彼昏懵懵谓予尽诬。狼山之西,祖茔是依。左藏右虚,孺人之居。 
文橘庵墓志
乙亥
  高吾之丘兮,胡然其岿岿兮?乡人所培兮。高吾之木兮,胡然其赜赜兮?乡人所植兮。高吾之行兮,胡然其砥砥兮?乡人所履兮。阳明子曰:“呜呼!兹橘庵文子之墓耶?”冀元亨曰:“昔阳明子自贵移庐陵,道出辰、常间,遇文子于武陵溪上,与之语三夕而不辍,旬有五日而未能去。门人问曰:‘夫子何意之深耶?’阳明子曰:‘人也朴而理,直而虚,笃学审问,比耄而不衰。吾闻其莅官矣,执而恕,惠而节,其张叔之俦欤?吾闻其居乡矣,励行饬己,不言而俗化,其太丘之俦欤?呜呼!于今时为难得也矣。’别以其墓铭属,阳明子心许之而不诺。门人曰:‘文子之是请也,殆犹未达欤?’阳明子曰:‘达也。’曰:‘达何以不诺也?’曰:‘古之葬者不封不树,铭非古也。后世则有铭,既葬而后具,豫不可也。’曰:‘然则恶在其为达矣?’曰:‘死生之变大,而若人昼夜视之不以讳,非达欤?盖晋之末有陶潜者,尝自志其墓。’”文子既殁,其子棐棠、东集、栻葬之高吾之原。阳明子乃掇其所状而为之铭。 
  文子名澍,字汝霖,号橘庵。举进士,历官刑部郎中。出为重庆守。已而忤时贵,改思州,遂谢病去。文子之先为南昌人。曾祖均玉,始避地桃源。门人有闵廷圭者,为之行状,甚悉。 
登仕郎马文重墓志铭
丙子
  沛汉台里有马翁者,长身而多知。涉书史,少喜谈兵,交四方之贤,指画山川道里弛张阖辟,自谓功业可掉臂取。尝登芒砀山,左右眺望,嘻吁慷慨;时人莫测也。中年从县司辟为掾,已得选,忽不惬,复遂弃去,授登仕郎。归与家人力耕,致饶富,辄以散其族党乡邻。葬死恤孤,赈水旱,修桥梁,惟恐有间。既老,乃益循饬。邑人望而尊之,以为大宾焉。年八十六,正德丙子四月三日无疾而卒。长子思仁,时为鸿胪司仪署丞,勤而有礼,予既素爱之。至是闻父丧,恸毁几绝;以状来请予铭,又哀而力,遂不能辞。按状,翁名珍,字文重。父某、祖某、曾某,皆有隐德。子男若干人,女若干人。以是年某月某日葬祖茔之侧。为之铭曰: 
  丰沛之间,自昔多魁。若汉之萧、曹,使不遇高祖,乘风云之会,固将老终其身于刀笔之间。世之怀奇不偶,无以自见于时,名湮没而不著者,何可胜数?若翁者,亦其人非耶?然考其为迹,亦异矣。呜呼!千里之足,困于伏枥;连城之珍,或混瓦砾。不琢其章,于璧何伤?不驾以骧,奚损于良?呜呼马翁,兹焉允臧! 
明封刑部主事浩齐陵君墓碑志
丙子
  封君之葬也,子澄毁甚失明,病不能事事,以问于阳明子曰:“吾湖俗之葬也,咸竭资以盛宾主,至于毁家,不则以为俭其亲也。不肖孤则何费之敢靳!大惧疾之不任,遂底于颠殒,以重其不孝。敢请已之,如何?”阳明子曰:“不亦善乎!棺槨衣衾之得为也者,君子不以俭其亲。徇湖俗之所尚,是以其亲遂非而导侈也。又况以殆其遗体乎?吾子已之,既葬而以礼告,人岂有非之者!将湖俗之变,必自吾子始矣。一举而三善,吾子其已之!”既而复以志墓之文请。阳明子辞之不得,则谓之曰:“志墓非古也。古之葬者,不封不树。孔子之葬其亲也,自以为东西南北之人,不可以无识也,而封之,崇四尺。其于季札之葬,则为之识曰:‘有吴延陵季子之墓’。后之志者,若是焉可矣。而内以诬其亲,外以诬于人,是故君子耻之。吾子志于贤圣之学,苟卒为贤圣之归,是使其亲为贤圣者之父也,志孰大焉!吾子曷已之?封君之存也,尝以其田二顷给吾党之贫者以资学,是于斯文为有襄也。而又重以吾子之好,无已,则如夫子之于札也乎?”因为之题其识墓之石,曰“皇明封刑部主事浩斋陆君之墓”,而书其事于石之阴。君讳璩,字文华,湖之归安人。墓在樊泽。子澄,举进士,方为刑部员外郎。澄之兄曰津。 
谥襄惠两峰洪公墓志铭

  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太子太保刑部尚书兼都察院左都御史致仕洪公,以嘉靖二年四月十九日薨,时年八十有一矣。讣闻,天子遣官九谕祭,锡谥襄惠,赐葬钱塘东穆坞之原。其嗣子澄将以明年乙酉月日举葬事,以币以状来请铭。 
  维洪氏世显于鄱阳。自宋太师忠宣公皓始赐第于钱塘西湖之葛岭,三子景伯、景严、景卢皆以名德相承,遂为钱塘望族。八世祖讳其一,仕宋,为浙东安抚使。元兴,避地上虞。曾祖讳荣甫。祖讳有恒。迨皇朝建国,乃复还家钱塘。有恒初名洪武昌,忌者上书言其名犯年号。高皇帝亲录之,曰:“此朕兴之兆耳。”御书“有恒”易之。父讳薪,徽州街口批验所大使。自曾祖以下,皆以公贵,赠太子太保刑部尚书;妣皆赠一品夫人。公讳钟,字宣之。自幼歧嶷不凡。成化戊子,年二十六,以《易经》领乡荐。乙未举进士,授官刑部主事,谙习宪典。时相继为大司寇者皆耆德宿望,咸器重礼信之。委总诸司章奏,疑议大狱,取裁于公,声闻骤起。庚子,升员外郎,仍领诸司事。癸卯丁内艰。丙午起复,升郎中,寻虑囚山西。乙巳,江西、福建流贼甫定,公承命往审处之。归,言福建之武平、上杭、清流、永定,江西之安远、龙南,广东之程乡,皆流移混杂,习于斗争,以武力相尚,是以易哄而乱。譬若群豺虎而激怒之,欲其无相攫噬,难矣。宜及其平时令有司多立社学,以训诲其子弟,销其兵器,易之以诗书礼让,庶几潜化其奸宄。时以为知本之论。弘治己酉,升江西按察副使。癸丑,升四川按察使。所在发奸敗匏颖埽欢鋈缌鳎ノ匏匏稀S墒呛岷榔料ⅲ酝凉傩渴梗糟零练钤际0彩鲜烙新砗蚜举裕胤交肌9尤莼呷ブ肜粲诔煲蕴ǎ饺腙睿饔也颊埂6∷龋=ㄗ蟛颊埂V绞 N煳纾疾煸河腋倍加罚哺程斓雀嬲良恢葜畋弑浮J倍溲章彩迫詹保员弑富冢私ㄒ樵鲋咔健W陨胶9亟缌肟谖鞅敝撩茉乒疟笨诨苹ㄕ蛑钡志佑梗迂ㄇв嗬铮筛闯潜と倨呤こ茄乇咧钕兀傥蘩朔讯癫恢汀W允腔杭庇欣怠S肿嗉醴狼锕俦耍晔≥n输犒赏之费以数万。创建浮桥于通州,以利病涉。毁永平陶窑,以息军民横役之苦。夺民产及牧围草场之入于权贵者而悉还之。远近大悦,名称籍甚。然权贵人之扼势失利者,数短公于上,遂改云南巡抚,再改贵州。顷之,召还督理漕运,兼巡抚凤阳诸处。正德丁卯,升右都御史,仍董漕政。戊辰,命掌南京都察院事,寻升南京刑部尚书。己巳,改北京工部,复改刑部,兼都察院左都御史,加太子少保,赐玉带。庚午,特命出总川、陕、湖、河四省军务。时沔阳洞庭水寇丘仁、杨清等攻掠城邑,其锋甚锐,官军屡失利。公至,以计擒灭之。蓝五起蜀,与鄢老人等聚众往来,寇暴川、陕间,远近骚动。公涉历险阻,深入贼巢,运谋设奇,躬冒矢石,前后斩获招降以十数万,擒其渠酋二十八人,露布以闻。土官杨友、杨爱相仇激为变,众至三万余,流劫重庆、保宁诸州县。公随调兵剿平之,复其故业。朝廷七降敕奖励,赐白金麒麟服,进太子太保。公辞不获,则引年恳疏乞归。章七上,始允之。圣谕优奖,赐驰驿还,仍进光禄大夫,录其孙一人入胃监。 
  公既归,筑两峰书院于西湖之上,自号两峰居士。日与朋旧倘佯诗酒以为乐,如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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