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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7年第3期-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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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呢?大家又不是公安,不会去查户口。
  女主人当然是年轻貌美,相当的妖艳。她有一张粉白光洁的小脸,一双眼睛漆黑的,水汪汪,毛茸茸,看人时,很煽情。而鼻子和嘴巴都是小女人型的,秀气得很。尤其是她的身材,特别性感,细长的双腿,浑圆的屁股,还有一副小蛮腰。她的头发是经常变换颜色的,一会是金黄,一会是褐色,一会又会是通红的。她的衣着也极其大胆,经常穿那种紧身的,低胸的,半透明的像内衣又不像内衣的那种服装,有纯白,有艳红的,还有黑色的。穿在身上,格外地招人目光。尤其是大晴天,她喜欢把自己的各式各样的胸罩全晾到阳台上,黑的,白的,黄的,绿的,蓝的,粉的,有镂空的,也有蕾丝花边的,就像是在办一个胸罩新品展销会。
  大多数时候,年轻的女主人显得无事可干,不是在家里看电视,就是下楼在院子里遛狗。她养了一条纯种的荷兰毛狮,大耳朵,小眼睛,身上毛茸茸的,摇头晃脑,煞是可爱。事实上,她在家里遛狗的时间也不多。更多的时候,小区里的人根本看不到她。她或是外出游玩,或是回她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家去。
  她的老家是在一个很偏僻的山沟沟里。
  当然,这个小区里的人并不知道。
  总起来说,她在家的时间是少的,也是冷清的。但也有特殊的时候,有时家里也会来一些人,大多是她的兄弟,或是身份不明的年轻小姐(是她过去的朋友加同行)。
  她的兄弟们在这个城市里打临工。
  但她和她的兄弟们关系并不好,她有点看不起他们。他们到她这个家里,一点卫生观念都没有。脏皮鞋在木地板上走来走去,而嘴里的痰到处乱吐,烟灰乱弹。她受不了他们。每当他们走后,她就要打扫半天,累死了。
  她讨厌他们,但有时也很需要借重他们。比如,当她想要对付孙克俭的时候。她不想让孙克俭有安生的日子过,既然弄了她,收了她,他就得把她好好地照顾到底。事情就是这样简单,谁让他要收纳她的呢?如果他不收纳她,她还是在那家酒吧里,他可以次次成为“新郎”。而且,可以成为不同姑娘的新郎。但是,他贪心了,他要让她成为他的“专用”。既然是要独享,他当然就得满足她的欲望。如果他不想满足,她就可以吵,可以闹。吵闹得他完全手足无措了。有时候,看他那样子,觉得他真可怜。
  但是,她并不同情他。
  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她想。
  孙克俭的表现越来越不能让她满意。
  尽管她这样又吵又闹,他却拿她毫无办法。他离不掉她。在这一点上,她是有足够的自信的。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对他的老婆充满了一种好奇。她想见见她。但是,孙克俭反对她见。事实上,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要见,也只是偷偷摸摸的,她根本不敢公开自己的身份,毕竟,她是名不正,言不顺。而孙克俭怕她们相见,也不是怕人老珠黄的老婆被展现,而是怕她们打起来。但后来她有一回还是看到他的老婆了,一个衣着古板的机关女干部的样子。年轻漂亮当然是完全谈不上,可是却也并不难看。甚至,还有些风韵犹存。最最关键的是,那个她眼里的老女人,有一种优越、自信的神情,把她比下去了。
  她感觉自己在某个方面,败给了一个年纪比自己大许多的老女人。
  因为败了,所以她心里更加的不平衡。
  她也知道孙克俭现在对自己有了许多的无奈。他现在对她的身体已经不像过去那样迷恋了,他是可以放弃她的。但是,他却舍不下在她身上投下的那许多的钱。他想捞回来,赚够本(说到底,他是一个生意人。既然是生意人,他做任何一桩事情都得考虑到成本核算)。可是,他越是想捞回来,他就必须要再投入。结果当然是越投越多,就像滚雪球一样。而投入越多,他就越不甘心现在就退出。这样的情况,就有点像是一个赌徒,总想翻本。而实际上,这种梦想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孙克俭不知道。
  当事人自己永远是看不透的。
  因为知道了他这样的弱点,所以,她做起什么事情来,也就有点有恃无恐。比如说,她安排孙克俭出差。
  事实上,孙克俭对那件事是心知肚明的。但他却装成一点也不知道。他是一只很有心计的不动声色的狡猾的狐狸,她想。


  6

  孙克俭脑门上的那片头发,真的在一个冬天里全掉光了。
  那掉落的速度,就像是寒冷气候下的落叶乔木。
  现在,就只剩下脑后还有那么一圈了。因此,整个脑袋看上去相当可笑。感觉上,那就像是一片长满了草的地方,中间鼓起了一个光秃秃、圆溜溜的土包子。每天早晨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头顶上的那副样子,他的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沮丧。他知道,林凤瑶不会介意的,在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条心理上的鸿沟。但是另一个年轻女人会介意,她会把他这个缺点当成一种攻击他的借口。
  这让孙克俭有点不能忍受。
  事实上,她在此之前,已经多次嘲笑过他了。她说,报纸上说,谢顶的人是因为内分泌旺盛,性欲很强。他现在秃是秃了,可是怎么连性欲也一起“秃”了?这样的嘲笑,对男人而言,那可是非常致命的。
  孙克俭去看过医生,可是医生也毫无办法。
  年轻女人的嘲笑,让他不能忍受。
  就在这年的年底,他们有过一次比较强烈的冲突,不仅是语言上的,甚至有肢体上的。年轻女人要他给她一笔钱,数目不小,他的心里没答应。他在嘴上支吾着,应付她。就这样一直拖着,敷衍着。过了半个多月,她忍不住了,就和他闹开了,开始叫来了她的兄弟。她的兄弟们正等着她得到钱后,能分点给他们回老家呢。他们当然不能容忍一个男人,在睡了他们的妹妹后,却还不肯出血(虽然他们在心里认为这个男人在她身上已经花了太多的钱,除了有那么多的衣物,最关键的是还有一小套装修精致的房子,让他们羡慕不已)。
  事实上兄弟们都没有动手,是他们的妹妹撕扯起了孙克俭。可怜孙总经理满脸涨红,只有左右躲闪,被动挨打,却又不能还手。第一,男人不能打女人是个大原则;第二,就算男人,一般情况下,也不易还手太重,有一个限度;第三,他当时的情况下根本不能还手,她的兄弟们在边上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呢,一旦他还手,那他必须遭来一顿痛打,会打得饱饱的。浑身上下,一定像挤烂了的西瓜。
  是的,她所以那样嚣张,就是有她的兄弟们。
  他们是她的靠山。
  孙克俭现在心里才深切地感到有一种悔。
  年轻女人在他出门的时候,再一次放出狠话,如果他对她不好,她就要闹,闹到他的公司,闹到他的家里去。
  他感觉自己失败透了!
  三天之后的一个下午,孙总经理离开公司,开着车,来到了老城南。那天下午天是灰沉沉的,城里到处是湿漉漉的。前些天刚下了一场雪,化了。看天色,估计未来的一两天还会再下。车子出了南市门,就看到了许多积雪,树上,边路,田野里,河沿。黑白分明,黑得深沉,白得刺眼。城里的雪化得远比郊外快。他喜欢雪。很多人都喜欢雪。雪,给人以一种新鲜感。
  过了三汊河,驶过惠民桥,前面就是劳动力集散市场。他没有开过去,而是把车停在了路边小邮局的门口。他掏出手机,拨号,然后举到耳边,等待接通。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不安地站立着,四处张望。过了大概有十分多钟的时间,才从不远的一个小巷里,慌慌张张地跑来一个人。那是一个小个子的中年男人,衣着邋遢,形象猥琐,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是那种在老城南一带活动的混混,很典型。他跑到孙克俭面前,有些低头哈腰,努力地献媚。孙克俭稍稍客气了一下,就让他在前面带路。
  那个小个子的中年男人把孙克俭领进了一条潮湿而阴暗的小巷子。
  巷子很窄,如果有两人相向而过,必须要稍稍侧一下身子。墙壁上黑黑的,长满了青苔。地上也很湿滑。孙总经理闻到了空气中有一股烂白菜和鱼腥味,还有一种尿骚味。不知走了有多远,他才到了一个很大的院子。在院子里,他看到了一个满脸横肉的人。满脸横肉的人正在院子里用牛肉喂他的一条大黑背。那条大黑背要是立起来,简直有一人高。知道孙克俭来了,那人连眼皮也不抬。
  孙克俭就说了大概的意思。
  他想请这条看上去非常凶猛的黑背的主人,把在前面劳动力集散市场里打工的某兄弟俩赶走。他们走了,那个年轻女人也就失去了依靠。他知道,她现在所以会那样的张狂,完全是因为她有那两个农民工兄弟。赶走了那两个人,就等于下了她的左右臂。
  失去了左右臂之后的女人还能怎么样?只能乖乖地服从他。
  也许有怨恨,有不满,可那又能怎样?
  “你要什么时候办?”大黑背的主人问他。
  “就最近吧,自然……越……快越好,”
  “你让小六子带几个人去办一下就行了,”大黑背的主人对那个形容猥琐的小个子跑腿说,“吓一下,下手别太重了。”
  “别让他们感觉是我……”孙克俭担心地说。
  那人没理他,显然,这样的担心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极大的污辱。在这个行当里,他们厮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小事,要摆平,简直是易如反掌,还用得他多担忧?
  “你放心吧,这种事……小菜一碟呀。”小个子快乐而又骄傲地说。
  大黑背的主人做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他不喜欢下面的人随便插话。他不再说话,而是极有耐心地喂着他的那条爱犬。
  “呃……我、我怎么酬谢兄弟们?”孙克俭在一边站立着,小心地问。
  “算了,这种事情,回头给买几条烟给他们抽就行了。这点事,不值当。”那人声音粗粗的,缓缓地说。
  孙克俭唯唯。
  走出那个大院和巷子的时候,孙克俭重新来到那条道路两边长满了杨树的大街上,感觉自己是回到了另一个世界。他从心底舒出了一口气,感觉胸腔里的重压正在迅速地释放掉。浑身上下都是轻松的。
  感觉好极了!


  7

  春天的到来是不知不觉的。
  很多个日子过去了,一切都还不错。孙克俭心里比过去踏实多了,那个年轻女人的兄弟们果然是回去以后再没来。他本不想把事情弄成那个样子,那感觉多少有些恶心。甚至,他心里是有点内疚的。然而,现在他没有了。一切,都是他们逼的。他是被逼上梁山。他是忍了好久了。他事先不是没警告过。他非常严肃地警告过她,也警告过她的大弟弟。虽然她的大弟弟矢口否认,但他可以肯定,那绝对是他。
  她的大弟弟一点也不像农村人,完全没有那种农民的朴素与诚实。他个头很高,衣着都是那种流行样式的地摊货。整个人看上去流里流气的。他长着一张尖瘦的脸,眼睛细细的,长发留得很长,一直拖到了肩膀上,走起路来也是摇摇摆摆的,像个相公。世界上的事情就这样怪,事实上他的脸型和他的姐姐是很相似的,只是一个白,一个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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