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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文艺 2006年第09期-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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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获得的只是几片深秋的叶子。母亲需要灌注进大量想象的汁液;才能将之浸泡成一罐浓浓的、可以品咂回味的茶水。至于舅舅原本矮小的个子;是否在某一年春天辉映着天地间的万物;一下子窜高成挺拔的白杨树;又或者在某一年冬天绵厚大雪的覆盖下;悄然长成粗硕的树干;母亲也不清楚。尽管母亲不愿承认;但穿上军装、走向北京城的舅舅;自此是彻底走出了她关切的注视;在时光中日渐蜕变为一帧模糊的影像。 
除了两度回家探亲;舅舅未在家乡的土地上再呆过完整的一星期。来去匆匆;母亲来不及将自己的想象和眼前真实的影像;无隙地缝合到一块儿;舅舅就背上包踏上了归途。但这一切;丝毫不能消泯母亲牵挂的热切与久长。内心的这份牵挂;陪伴母亲从小姑娘长成大姑娘;考上财校;进人事局当了一名与账簿打交道的会计;梳着两根粗粗的黑辫子与我的父亲相遇。简朴的婚礼;琐碎的日子;先后有了哥哥;和我;从一个单位调到另一单位。在我们初懂人事的时候;母亲便迫不及待地;像打开一个盛满宝藏的盒子一样;将这份牵挂慎重地告知了我们——你们的舅舅;在北京! 
母亲表情平静;语调却透着十足的欣悦和骄傲。 
同一时间;远在北京城的舅舅也在进行着生命的如常蜕变。母亲珍藏有一张着彩照片;穿着齐整军装的舅舅;领章和肩章被手工点染成鲜艳夺目的红;舅舅的嘴唇也红殷殷的;衬着棱角分明的瘦长国字脸;眉毛深浓;两眼黑漆;英俊得像电影里的人儿。这张照片;是舅舅从部队寄回家的唯一一张;可以想见;它承载了母亲多少目光的抚摩、多少牵挂的重量。它至今完好如新;除了颜色稍有褪减。 
再一张照片从北京寄来;已是十多年后。那时;舅舅在北京城安了家。黑白照片上;穿着便装的舅舅和舅妈中间;端坐着剪短发的表姐。 
有了家;客居他乡的游子才真正融入那一方水土。家;是舅舅扎进北京城泥土的根。 
舅妈是部队首长的表妹。一次;舅舅受命去首长家取物;脚一踏进屋旋即退了出来;屋里睡着个大姑娘。姑娘见小战士迟迟不再进去;走到门前轻声问;“怎么;不进来?”舅舅涨红了脸;拿上东西飞奔而逃。从这一幕到照片上咧嘴笑着的三口之家;之中的曲折宛转;都被缩减成舅舅信中瘦骨嶙峋的只言片语。母亲再次用想象将之舒展、铺呈;抻拉成一个有骨亦有肉的浪漫故事;摁进记忆的库存。 
很长一段时间;大约二十来年吧;母亲对舅舅的牵挂;几乎都是以类似大同小异的方式实现;与抵达。 
见面之前;我所有关于舅舅的信息都来自母亲。那些间接的、经过想象浸泡而失去了绝对真实性的信息;不足以让一个立体的人竖立在我的脑海中。舅舅的形象;缥缈、隔膜;甚至不如天安门清晰、深刻。 
北京城是祖国的象征;天安门是北京的象征。对于那颗怦怦跳动“心脏”的集体倾慕;经由书本、老师的教导、民间的絮叨;还有“我爱北京天安门”之类歌谣的节奏;一遍又—遍夯实进我的意识;结成一团浑实如球的向往。它;覆盖了与血缘有关的对舅舅的牵念。 
1984年暑假;我和哥哥踏上通往北京城的路途;行囊里装有母亲为舅舅一家准备的鸳鸯牌床单;那是当时以轻工业出名的小城最出色的特产;还有从家乡泥土里生长提炼出的纯净香油;可我心里盛满的;只是关于北京城的绮丽悬念。 
我和哥哥坐了六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几乎将五脏六腑倾吐山来;直到下车眩晕也没有随汽车远去;我的脚步依然轻飘无力;直打晃。母亲的朋友将我们接到旅社;我倒头躺下;直睡到傍晚。次日的火车上;对北京城的热切渐渐苏醒。望着车窗外绵延无尽的风景;我变得越来越兴奋。终于;穿过漫长的黑夜;北京城在一个薄雾色调的清晨;来到我的面前。清新、素洁、开阔。 
我和哥哥按约定;站在火车站广场上等待前来接站的表哥。对表哥的全部印象;来自—张平面照片。表哥也是。在流动的人群中相互寻找的双方;最终错失而过。北京城太庞大;北京城的人流太汹涌。我紧紧拽住了哥哥的衣角。 
靠一张指路便条和不停地问路;我们找到了远在门头沟区的舅舅家。洗完澡;表姐为我梳理湿漉漉的头发;表哥才急匆匆地返家。我以少年的懵懂与不设防;毫无障碍地接纳了舅舅一家人;丝毫没有初次见面的微妙的疏离感、陌生感。 
当时;门头沟区是北京城的偏僻远郊。正北京城的地图上;它与天安门之间的距离;约等于我伸展成一字形的食指尖与拇指端的距离。这段距离;需要转乘两次公交车;中间还有漫长的、几乎让人昏昏入睡的地铁。在北京的半个月时间;表哥带领我和哥哥;每天从那个小家出发;经由不同的交通工具;公汽、中巴、地铁、自行车;跑遍北京城的一个又一个景点;天安门、人民大会堂、故宫、颐和园、北海……依次向我展现出它们真实的轮廓。我对北京城虚拟的向往;一点一点被具象填实。兴奋在身体里狂奔;我在一条新奇的大路上奔跑。我的脚停不下来;我的心停不下来。我甚至来不及细细体味自己狂乱的呼吸和心跳。 
每夜;我与舅妈睡在一床;枕着雨声入眠。与小城的盛夏不同;北京的夏天有着昼与夜两种迥异的面目;我称之为“双面美人”。白天;阳光如锦般煊烈、绵密;夜里;雨声如丝般疏朗、绵细。关于舅舅一家的空洞印象;渐渐为沉甸甸的亲缘之感取代。 
北京之行;一个辽阔的空间向我敞开来。我被送入一个无尽的梦。在那里;一方面;世界逐渐向我洞开它真正的含义;一方面;北京城成为一个源点、一个代码;被捺进我的牵挂之中。 



回到小城的我;推导出一个世间独一无二的等式:门头沟区的舅舅家=伟大的北京城。 

母亲与舅舅在相别二十多年后的1982年;再见。那也是母亲第一次到北京。 
相见的一瞬;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泪水。出现在母亲面前的舅舅;身材修长干瘦;皮肤经岁月的磨蚀不再白皙细嫩;鬓边发丛中有了点点碎白。岁月那巨人的轮辐;以前所未有的显性速度与份量;轰隆隆地滚过母亲的心头。但母亲轻易地跨越了这一落差。在几秒钟之内;完成了中断二十多年的衔接。不;在母亲那里;抵达心脏的牵挂从未中断过。它;一直是母亲生活的一部分、流动的血液的一部分。母亲认定的公式;可能更简单:哥哥=北京城。这公式她己坚信了数十年;并将继续坚信下去。 
母亲每次去北京出差;都会孜孜不倦地背上一大包小城的土特产。即使是去成都开会;会后也会不辞辛苦地绕道北京;将一大包东西送过去。她要让舅舅在视觉、味觉和触觉上;回到小城。舅舅离家半个世纪之久;口味上依然眷恋着家乡的风味。越到老年越是如此;就如同进入老境;童年的记忆反愈见深刻、清晰。 
从小城到省城;坐长途车的时间缩短成了不到3个小时。 
从省城到北京城;坐火车只需一梦的工夫。 
小城与北京的时间、距离;一年年在递减。 
母亲一次次去北京城。我和哥哥参加工作;去北京出差;也会抽空去一趟舅舅家。舅舅却无法回到小城——年轻时;不曾;年老时;不能。 
快六十岁那年;舅舅被查出肝癌;手术摘去了整个肝脏。从那以后;舅舅身上多了一个吊袋;再无法长途旅行。母亲得知消息后;夜不能寐;赶到北京;呆了好些日子;直到舅舅术后病情相对稳定。十年间;舅舅又被发现肺癌、半侧脑中风;身体日渐放弃对尘世的眷恋;只是心不肯;顽强地跳动着。 
经过多年的生长;母亲的牵挂已从纤细的藤;长成了粗硕的藤。每隔半个月;她会打一次电话过去;再将舅舅的情况详细转告给我们。 
两年前的秋天;我又一次去北京。北京城与二十年前灰调的北京、十年前还嫌局促的北京已不可比;车水马龙的长安街、流光溢彩的王府井、反射着太阳亮光的林立高楼、流线型的环道与立交桥……仿佛一张黑白照片;转变成了高清晰度、色彩饱满亮丽的彩照。 
走在北京街头;身边涌动着稠密不息的人流;耳边口音驳杂;带有缤纷的地域色彩。来自“公鸡”各部位的细胞奔向北京城;来完结生命中一个注定无法忽略的夙愿。他们在北京城的血管里生机勃勃地流动;四处寻找着融入北京——这座伟大、包容、绚丽之城的入口。哪怕平凡;哪怕卑弱;哪怕低贱。至少;他们的心应和着北京城这颗永动“心脏”的节奏;在怦怦地跳动。 
而曾经像他们一样;对北京城无比陌生的舅舅;已经将这座城市当成了他的家;此生命定的归宿。舅舅的家还在门头沟区;但搬进了新居;远比二十年前宽敞、舒适、时尚。表姐和表哥也已各自成家;搬到了三环之内;离天安门更近的地方。 
北京城在扩展;人在位移;但那一颗“心脏”的内涵与外延没有改变。它;依然在原地勃勃跳动。 
我从未问过舅舅;小城于他意味着什么?还是经常在他梦中出现的魂牵梦绕、想回而不能回的家乡吗? 
我只知道;对于我和母亲;舅舅与北京城之间的等号;没有任何改变。依然是短促的两条平行线;携带着不变的牵挂;将两个原本无法对等的事物紧紧系在一起。在时光中;继续匀速向前滑行…… 

责任编辑 向 午 
忧来思君不敢忘



窗外下着雨;倾诉着我的心情。 
一直想写下一些文字;给他;也给我自己。尽管回忆那些逝去的往事对于我来讲是一种磨折;一种焚心的感觉;让我艰于呼吸;但是;我依然想留下关于他的记忆。 
那是1998年的秋天。秋天一般给人净朗宜人的感觉;可是那一年的秋天;却是阴沉沉的;带着绛色的沉哀。那个凌晨;我的爱人离开了我;他终于没有能再一次地感受到黎明升起的太阳;没有能再一次地呼吸到寒夜过后清新的空气;他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安详地闭上了他的双眼;他的头枕着我温暖的怀抱。这一年;他30岁。 
正当他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和忙碌中的时候;死亡出示了他的名片。医学上给他的病的定义是原发性巨型肝癌。面对医生的诊断书;他出奇地平静;他怀抱着女儿微笑着说:“小丫头;你还没有长大呢。爸爸不会离开你和妈妈的。”但是;从灾难降临;到他伤痕累累地辞世;仅仅四个半月的时间。135个日日夜夜;我守护着他;他与疾病抗争着;我们拚着命地试图从病魔的掌握中逃掉。然而;我们无力回天。我就是这样看着这个年轻的生命渐渐地枯萎;慢慢地走向死亡;我独自承受着生命中最深最重的苦难。都说苦难是一种财富。我拥有了这笔财富;可我失去的是我的家;我的爱人;我的丈夫;我周岁孩子的父亲。当生命的潮水退尽;他握着我的手;留在他指间的是他最愿握住的尘世间最后的一缕余温。 
他走了;就好像这个季节的一片落叶;随风而逝。他走了;眼角挂着一滴清泪;怎么擦;怎么擦;也擦不干。他走了;带着对人间太多的不舍和依恋。我木然地把头往墙上撞去;满是血却没有痛的感觉;妈妈哭着抱着我说:“女儿啊;治得好他的病;治不好他的命啊!你就认命了吧。你也有女儿啊!”女儿也哭着喊:“妈——妈;妈——妈……”泪水打动不了上天对人世的怜悯之心。我已欲哭无泪。 
终于;我埋葬了他。随他去的是我戴在身上的一块美玉和我的一缕长发;伴着他;长眠地下。而他戴过的那一块玉;我留了下来;戴在身上;一生也不会取下。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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