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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对于那些技巧不如贾斯蒂斯那么娴熟的人,写这样的诗有危险,因为他们很有可能绕过那道没有标志却有矿藏的边界线,而滑人感伤的情调,这会让他们变得不诚实,并一味地搜集一些虚假的素材。如果他们写得好的话,那么这些来自欢乐童年的诗歌就会反映出华兹华斯的想法——我们天生是“追随光荣的云彩”,这样到我们年纪大的时候,我们就会变得更加脚踏实地了。甚至早在华兹华斯之前,17世纪中叶,亨利·赫罕就曾在他的诗《撤退》中阐述过这样的观点。
我之所以提起华兹华斯和赫罕,是因为在重新阅读几个世纪以来先辈们的作品时,我发现其中很少有什么诗是与童年相关的。惟独他们的诗例外,此外还有莎士比亚的第三十首十四行诗和丁尼生的《眼泪,那无缘由的眼泪》。恐怕一直到弗洛伊德,人们才开始普遍关注自己的过去。但是怀旧本身相关的作品并不少,在一本叫做《怀旧的征途:田园诗浅析》的书中,英国评论家劳伦斯·勒奈提出过一个非常有趣的理论。在浏览了自中世纪以来所有的田园诗歌之后,他得出结论:田园诗表达了诗人们想要重返童年乐园的愿望,而事实上他们渴望重返的是童年本身。接着他又把他的理论向前推进了一步,他假定诗人们渴望童年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童年。他写道:“在这一长串丰富多彩的作品中,他们所乐于歌咏的往往是他们所失去的……难道真正的歌咏应该是这样的吗?”怀旧是否不仅仅是田园诗而且也是其他艺术的基础呢?或者又如鲍勃·海斯在他的诗《拉古尼塔的沉思》中所表述的那样:“一切新思想都是有关失去的。因此,它们也和一切过去的思想那么相像。”
尽管还有一些人把童年看作失去的乐园,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弗洛伊德改变了一切。
在近代我们都知道,诗歌是一种自我对自我的揭示,或者像马格·佩洛夫在描述西莫斯·希尼的诗歌时说的那样,“诗如一柄铁锄”。这种挖掘式的诗歌几乎正好与“来自欢乐童年的诗歌”相反,它们反映了一种与我最近写的童年诗相类似的观点。弗兰克·奥哈拉在一首描述“自传体文学作品的”诗中承认,成年人是通过回忆自己度过的不愉快的童年而得到心灵抚慰的。尽管对奥哈拉本人来说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如果一首来自记忆的诗能够抚慰人们的灵魂,那么它也可以补偿人们的过失。在他著名的作品《那些冬季的星期天》中,罗伯特·海登不仅重新创造了过去,而且通过再一次观照自己的行为,发现了他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这首诗成了他对自己儿童时期的行为所作的道歉,并使写作变成了仟悔。
如果你不能够补偿以往的过失,起码你还可以经常回过头来看一看它们——无论你用什么非同寻常的方式。在《童年》这首诗中,唐纳德·贾斯蒂斯为这首诗写了一长串注脚,反反复复地解释和说明。在《没有说出来的》这首诗中,马克·斯特兰德以一个成年人的形象重新走进儿童时代,并且不断地向那些参与进来的人们预言着未来可能发生的事。
对于一首来自童年记忆的诗,它的最高目标可能就是完成一种普鲁斯特式的任务,以此将我们从时间中解放出来。对于那些表面上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记忆感受,只要它们能把他带回到过去,普鲁斯特是非常乐意运用的,而且运用得非常完美。当他品尝着他的玛德琳小蛋糕的时候,过去的片断如闪电般掠过,他被带到了一架飞机上,在那里他似乎可以置任何道德于不顾。我们有时候能够在一瞬间抓住我们在平常永远也不会抓到的东西——时间处于最纯净的状态中的一丝迹象。这种感觉当然不会像印刷品那样持续长久,但是它起码可以让我们在瞬间忘掉死亡的恐惧。普鲁斯特曾说:“一分钟,从世俗的秩序中解脱出来的一分钟,它多么重要,它为一个从世俗的秩序中解脱出来的人,带来了对自己的生活的全新领悟。”普鲁斯特以他的感觉和味觉完成了自己的时间之旅。事实上,任何一种感觉或多种感觉的综合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在我的一首诗(上午/下午》中,我在第一节中运用了听觉,又在第H节中运用了视觉和触觉的综合感觉。以下是第二小节:
上午
孩子睁开眼
下错了床沿。
地板上躺着
冰冷的碎光线
她皱眉了
而皱就冻结在她的脸上
正如她的妈妈的预言
如果她不好好放胳膊
桌旁的爸爸就会说:
你起床的时候下错了床沿
突然
牛奶撒出
一条冰冷的小河。
这样的姿势还差不多,
挂毯上密密的针线
是她将要记住的童年
那还算快乐。门外
雪又开始飘落
见多了
撕破了的风景,寻常的一天
起床后一直到现在,
她一直把冰冷的双腿悬挂在床沿边。
我不是曾说过:“她将要记住的童年还算快乐”吗?你到底该信谁吧,是那位多年前写这首诗的诗人,还是如今写《一支老歌》的诗人?显然你已经看到,过去可以被重新诠释,过去可以被重新观照,过去还可以被重新设计。事实上有时候,在毫无党察的情况下就设计了自己的记忆。
在我的一首名叫《没有归途的镜中之旅》的诗中,我察觉到了这一点,诗中有这样的句子:“我所记得的事情几乎从未发生过;而他们说发生过的事情我却从不记得。”或者听听彼尔·马休斯的话,他在《我们奇怪而可爱的天气》这首诗中写道:
……
每一个地方都流传着有关它的气候的谎言,
正如谈起我们的童年也总是假话连篇,
也许原因都一样,我们弄不清
曾经发生的一切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句“到底怎么回事”深深地打动着人们的心,而这正是激发我们去写有关自己童年诗歌的源泉之一。
这样的诗歌能够提供的最简单、最基本的东西就是记忆本身,记忆只因它们自己的缘故而存在。下面摘录的是查尔斯·思密克的诗《谣曲》中的第三节:“玻璃门在风中尖叫/妈妈一跛一拐地在烤着苹果蛋糕/木头勺在欢乐地跳舞,啊这些田园诗般的木头勺/我真想要一张桌子来把这些美好的记忆炫耀。”接下来这首诗自身就变成了一张桌子,一张专供我们展示记忆的桌子。
回顾一些我本身的记忆,我有时在想我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了,而是一个演示在儿童躯体之下的孤独的妇人。也许我现在看起来更像一个孩子。至少我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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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写出有趣的严肃诗
更新时间2008…9…1 17:22:25 字数:5784
隐喻总有点疯狂和怪异,但它们都有一种内在清醒的共同目的:那就是烘托出衰落、疯狂和神圣的曲调。
——亨特·豪金斯
太多当代的诗歌缺乏幽默感。这也许是因为奥登指出的那样,我们生活在一个“焦虑的时代”,我们的诗人除了疏离感。愤怒和忧虑之外再没什么好表达的了。但是我们不应该忘记在过去的历史中,幽默曾经扮演过重要的角色。从乔叟的满篇脏话,到隐喻派诗人的智慧,还有18世纪讽刺诗人的刻薄话。为了增加阅读量,为了诗歌能像从前那样俘获公众的心,该让幽默重新找回它在诗歌中应有的位置。
当然存在一种“消遣”诗的传统,而且这种传统一直延续至今。这种诗总是很正规(就是说,它使用格律和韵脚),而且它的幽默主要来自对形式的玩弄,比如奥格登·纳西就曾用这种方法写了不少令人兴奋的对句。但是我所感兴趣的幽默是从诗的总体中产生的,而不是来自它的某个部分,它来自诗的内容远多于它的形式。它与忧虑共生并相互作用,正如马克·吐温所说:“幽默本身的秘密源泉不是欢乐,而是忧伤。”所以我想写的幽默诗歌实际上并不轻松,而是沉重;它们应该是一些有趣而严肃的诗歌。
为了创作这样的诗歌,我找到两种办法:
a)夸张的想象
b)被压缩的叙述
夸张的想象可以采用隐喻法来获得。举个例子,在《我老婆的鞋子》一诗中,我把她的鞋架比作“一艘驶进纽约港的巨型移民船/结实而忠厚的小两口一字排开在甲板上。”接着我进一步拓展这个隐喻,竭尽所能写出我所需要的东西。该诗全文如下:
我老婆的鞋子
一个懒散的下午我正追逐着心爱的游侠猫,
不小心发现自己正爬进
我老婆的小秘室,多么陌生又多美丽。
猫溜了。睡抱在我的脖子上抓痒痒。
刚要走,却一眼瞥见了她的铝鞋架。
像一艘驶进纽约港的巨型移民船,
结实而忠厚的小两口一字排开在甲板上。
真多啊,真多啊!我可要怎样来给它们喂食和穿衣?
我最喜欢的宝贝儿都在这儿:放在第八层的鞍脊鞋,
还有这双蓝色露跟鞋,她穿着它为了我们旧金山的初约,
还有这双红舞鞋被我好心好意地脱下来
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好让她的小脚丫也尝尝烤牛肉。
啊,这些鞋子就像外地人一样多么能生产,
可它们却全然不理睬,
穷苦的农民来到按劳分配的土地上。
他们没有技艺。他们将像萨柯和范切蒂一样被处死。
我想起了自己的小秘室。
也许我的猫儿它溜去了那里。
我的小秘室很简陋,里面只有三双鞋,
可是这漂亮的小窝却很经济。
我怎样才能满足我老婆没完没了的鞋子欲?
它们可绝不仅仅是用来裹脚的工具。
它们都有着宗教的神义像维罗尼卡的擦手巾,
活在这媚俗的世界里起码可以用来喘口气。
那么它们究竟打哪儿来?
来自海外。我看到一群小矮人,
用挪威话唱着歌,他们头戴针织帽。
他们跋涉在冰冻的苔原上,
围起一小群鞋状的牲畜。
接着他们耐心地剥皮。
看了让我们真觉得惊心,
可这就是以劳分工的毛病。
多少年来让我们彼此分离。
作为一个诗人,我的职责就是去想象,
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要让我摸牛皮。
这些猎鞋人看上去真像外国人,
可一张皮下我们是真正的姐妹和兄弟。
商品交换早已成为我们的证明。
快一点,我想老婆要回来了。
她绝不能发现我就这样呆在她的小秘室里。
这就完了,我想,这就是我的诗。
快一点!给我你的鞋子!
奇怪的隐喻一定要服务于最终的意图。它们不能仅仅是一些语言形式的罗列,就像约翰森博士在写到有关隐喻的智慧时说的那样(其实说的相当不合理),“最最互不相容的思想要用联合的暴力喊出来。”在《我老婆的鞋子》一诗中,我是想说那些移民的劳工们来到了一块按劳划分的土地上,而他们彼此又因不同的任务被迫分离。只有想象力才能把修鞋匠与诗人联系起来,把不爱鞋子的丈夫和酷爱鞋子的妻子联系起来。由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