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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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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继续说。”他的一双黑眸正冷冷地盯着她。
她苦笑着,说道:“太妃为人精明冷酷,大将军曾说,在当年郑氏事件,他被打了一百大板羁押起来之后,太妃不但不去救,还对人说,她的儿子多了去,一个不中用了还有第二个;第二个不中用了还有第三个……大将军的为人,应该不至于编造这等谣言吧。”
赵汶的目光渐渐凛冽了,他思忖片刻,冷冷道:“那又如何?”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当年母亲和他合谋,制造谋反事件,引祸水到赵源身上,按理说,母亲绝不会半途收手。可是,赵演是通过什么途径,什么手段,令赵雍对此事不了了之了?如此的赵演,在纯真良善的外表之下,果然深不可测。
“太妃就算是想利用你,让她和那些鲜卑勋贵重新得势,可问题是,她怎么会相信一个可以为了权位而不惜对亲兄弟下手的人,是个听话的好儿子?何况,这个儿子还掌握着她的阴谋底细,说不定哪一天会爆发出来,令她一日都不得安寝。”
赵汶终于一语道破了要害,“你的意思是,黄雀是她,她想要我和大哥互相残杀,拼个两败俱伤,然后立阿演为王?”
223
223、置之死地而后生 。。。
“正是。”
他的神色突然阴冷骇人了,继而明显地愠怒起来,一记耳光狠狠地掴在她的脸上,打得她眼前猛然一黑,脑子里嗡嗡作响,人也懵了片刻。
“贱人!你以为你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
一缕鲜血从她的嘴角渗出,慢慢流淌下来。她的鼻血甚至飞溅到他的袖口上。她缓了缓神,仍旧用一种夹杂着怜悯和嘲讽的奇怪目光瞥着他,“呵呵……你不要再骗自己了。就算打死了我,你的家家,也不会变成一个好人,一个真心为你好的慈母……”
“你说谎,说谎!”又是两巴掌重重掴落。
他一反平日里的冷静深沉,突然像个被激怒的野兽一样,暴怒了,破天荒地激动起来。而他的愤怒,歇斯底里,又像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幼稚可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跟我说的这些,不过是为了救你的奸夫。你少妄想了,他死定了,死定了!”
牧云被他打得满脸鲜血,已经结痂的伤口又一次绽开了。她被口鼻中迅速涌出的血呛到了,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子四处飞溅,落在她自己的身上,也落在他的衣襟上,星星点点,殷红刺目。
赵汶并没有迟疑,更没有半点停止手下暴行的意思。在魔鬼一般癫狂的状态中,他满脑子里都是疯狂的念头,刻骨铭心的仇恨,和她那些刺痛他灵魂的话语,好似无情地揭开他的所有疮疤,让他鲜血淋漓地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人人唾弃,人人嘲笑,人人鄙夷的对象,可笑,又极度可悲。
在其中的某一刻,他甚至在想,杀了她,杀了这个让他痛苦了十年,日日都在耻辱中度过的女人。仇恨如此强烈,如何深刻,以至于他折磨凌虐了她这么多天,都无法消解。
虽然表面上是他掌握着她的命运,折磨着她的肉体,让她遍体鳞伤,让她不成人形。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在冷酷无情地折磨着他?
她摧残着他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尊严之墙,犹如一次次暴雨冲刷,早已千疮百孔的土墙,终于崩塌了,毁了个彻彻底底。连他心底里渴望了那么多年,幻想了那么多年的,母亲的关爱,母亲的赞许,母亲的重视……这一切的一切,都像镜中花,水中月,那样美好,可伸手去摸,所能摸到的,只有凉冰冰的现实。
母亲,还有妻子,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两个女人。曾经,他是那样地深爱着她们,即使她们总会用冷漠和疏离的目光回应着他,似乎连多看他一眼都懒得。他是那样卑微而深切地爱着,一言不发地,默默地敬慕着。他既希冀着妻子能够有一天,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注视着他,又希望有一天,他的母亲,能够对他发自内心地赞许,能够施舍给他,哪怕是一点点,少到可怜的慈爱。
爱情和亲情,温暖如春天的太阳,可以融化他心中的皑皑积雪;美好如佛家所云之无量光明,照亮他灵魂中最阴仄的那个角落;幸福如仲夏之夜,横卧于池边凉台之上时,那缱绻于周身的一缕清风。
赵汶曾经一次次努力,极力伸出手去,试图触碰它们,感受它们;可它们却像天上的月亮,美丽却虚幻,遥不可及。他一次次想要得到被母亲所爱,被妻子所爱的滋味,可是,他纵使百般努力,费尽心机,也无法尝到半分。
为什么,他最爱的女人,却要如此残酷地粉碎他仅有的,少到可怜的那么一点点希望;熄灭他心中的最后一束微弱的烛光,让他彻底堕入黑暗无边,看不到任何光明的万丈深渊?
心痛的程度,早已无法言喻。比痛楚更难以忍受的,是无边的绝望,残酷到极致。
上天何其不公,给他如此不堪的面容,给他如此令人厌弃的躯壳,又断绝他试图融入到正常人的情爱和幸福之中去的那条小径。将美貌和才情给予他的哥哥,将丑陋和卑微扔给他,令他,永世悲辛。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放心,即使你变成一具尸体,我照样有本事让他为你送命……”
他沾满温热鲜血的双手,慢慢攀上了她的脖颈,轻轻地按住了她的喉咙。盯着她的眼睛里,也盛满了仇恨,还有近乎焚毁一切的疯狂。
牧云终于屏住了咳嗽,抬起眼帘,静静地看了他一阵。
殷红的液体沾染了一脸,他几乎再认不出她,分辨不出她的昔日容颜,只能看到她那双湛蓝的眼眸,在此时格外明亮。
半晌,她终于有了反应。她并不害怕,反而吃吃地笑着,“好啊,这样挺好的,感谢你,让我们俩,黄泉相会。以免得,天人永隔,再也不能在一起。”
赵汶只觉得双目充血,眼前的视野里,弥漫着血色的迷雾,仿佛,这是堕入地狱的前兆。又或者,彼岸花开,铺就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道路,诱惑着他踏上去,踩着妖冶艳丽的花海,一步步走向最终的灭亡。
双手渐渐收紧,像铁钳一般,狠狠钳住她纤细脆弱的脖颈,狠狠扼住她的咽喉,毫不留情。
这一刻,他再也没有它念,只想毁灭了她,再毁灭了自己。
这个世上,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从来就不多。如今,她更成为了仅有。输了她,纵使赢得了天下,又如何?
“纵然你死,也还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与你同穴的,是我,不是他。纵使我永堕地狱,虽万劫亦不复超生,也要诅咒你们,轮回百世,也终不得为夫妻。”
焚心似火。
……
傍晚时分,明月初上,夜凉风疾。
赵源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周身酸痛,浑身乏力。他抬起沉甸甸的眼皮,习惯性地朝四周望去。然而,他的视野里,一片混沌,一片黑暗。
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黑影在晃动。可是,他很清楚,他的视力,并没有恢复。
费了好大力气,终于翻身坐起。他小心翼翼地下了榻,摸索着,朝门外走去。可即使是一路慢慢摸索,他仍旧一脚踢到了门槛,重重地摔在地上。
“郎主,郎主?”
是侍女的声音,他摔倒的闷响惊动了她,端着灯烛匆匆赶来。他能隐隐约约地看到,眼前昏黄的光芒。
侍女将他从地上扶起,紧张而惶恐地自责着,同时询问:“您有没有摔坏哪里?”
赵源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睁大眼睛朝光线的方向望去。随后,他伸出手,试探着接近。很快,他的手指被火焰灼了一下,很痛。
“现在是,晚上吧?”
“回郎主的话,正是,现在是申时三刻。”侍女知道他现在看不见东西,一面打量着他的气色,一面不放心地劝道:“您现在身体不适,还是不要轻易走动了,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
他摇了摇头,“不用。躺得太久了,难受,出来活动活动。”
说罢,他继续摸索着,想要找到门口,到外面去。
“您要去哪里?外面风大,您病体未愈,不能吹冷风的。”
赵源犹豫了片刻,妥协了,“好,不出去,就到堂里走一走。”
在侍女的搀扶引导下,他终于出了卧房,到了外厅。然后,缓步走到窗前,站定了。
“现在有没有月亮?”
“有。”
他摆摆手,示意侍女退开。她不敢走远,只是在门口悄无声息地伫立着,生怕他出什么事情。
赵源极目望天,想要看看明月的辉华。可即使他如何努力,仍旧看不到半分。
大风席卷起窗前和廊下的重重帷幔,吹拂在他的脸上,好像最温柔的手,无微不至地抚摸着他。他虽看不到,脑海里却有着最美好的臆想,描绘出最美好的图画。
那被风拂起,犹如大海波涛一般的轻纱帷幔,就像她款款行过廊下时,洁白裙袂所荡起的层层波浪;那挂在廊檐下,玲玲作响,悦耳动听的占风铎,就她插于她云鬓高髻之侧的步摇,微微摇曳之时,所发出的珠玉碰撞之音。
现在的她,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痛悔和自责、内疚,已经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一直折磨他到现在了。极度的焦虑和担忧,令他的双目难以见物,让他的状态越来越糟,一直滑向灾难的边缘。现在,他应该在有限的时间里,抓住悬崖边缘的最后一根藤蔓,静下心,考虑对策的时候了。
夜风寒冷,他伫立了没多久,就感到遍体生寒,难以支撑了。
现在,是他需要尽快养好身体,除掉那个早已不是他弟弟了的魔鬼,救出牧云的时候了。他不能再有半点任性,半点大意;决不能,让自己再度倒下。
思忖良久,他终于决定一试。
“你去找人传我的话,召太原公来,我要与他小酌一回。”
他早已令人,严格地封锁了他生病的消息。同时,放出另外一个消息——他得了一位绝色佳人,正每天与美人厮混在一起,好不快活。如此,人人都以为,他耽于享乐,自然荒废了政务,倒也没有什么可以生疑的地方了。
赵源很清楚,生性多疑,又很了解他性情的赵汶当然不会相信这个消息。其实,对于他现在究竟在干什么,是怎样的状态,赵汶最有兴趣知道,也最为好奇。现在,他这位处心积虑想要他性命的弟弟,也许正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绞尽脑汁,猜测他究竟在干什么;猜测着,他为何到现在还迟迟没有觉察,或者觉察了,却迟迟不肯行动。
既然想知道,当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的邀请,赵汶在踌躇之后,多半还是会来的。因为赵汶既然放手凌虐牧云,就肯定做好了打算,笃定有她在手,他肯定不敢逮捕他,更不敢杀他了。
兵法之中,置之死地而后生,是颇为高明的策略,又是逼不得已的策略。眼下,他被逼上了绝路,他的弟弟,又何尝不是在同时,也将自己逼上了同样的道路?这场赌局,非生即死。一步踏错,就是粉身碎骨。
如此的赌局,如此的邀请,赵汶这个勇于冒险,又不得不冒险的人,应该会来。接下来,也许,就有好戏看了。
侍女有些疑惑,“这……”
“你去传令就是了,不要磨蹭。”
侍女不敢再问,转身去了。
赵源摸回内室,磕磕绊绊地,终于摸到了他的兵器架子前,取下了他的佩刀。
抽刀出鞘之后,他用苍白而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着光滑冰冷的刀身,感受着它身上所散发出的,即使看不到,也依旧强烈的,寒霜一般凛冽的,杀气。
224
224、裂变 。。。
赵源早在颍川前线的时候,就猜想到他的母亲是在装病,目的是借此给赵汶一个脱身的机会。果不其然,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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