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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自己。”
“啊？”
“你在哪儿呢？”
“我，我师大呢。”
“……等我十分钟，在正门等我。”
我晃晃悠悠的想起来，跟刘波约好的餐厅好像就在这一带，难不成我来找大几也是这个在作祟？那我可真够叵测的！
我拎着一双新皮鞋站在大门口，估计很多大学生以为我搞行为艺术呢，全身超黑还有个光头。鞋盒子被送我水的小妹妹要走了，这年头真怪，居然为了个鞋盒子跟陌生人搭讪，我还以为自己魅力无限呢。
刘波开了辆凌志，品味立竿见影。他的车里反复播放着蔡琴的那首《恰似你的温柔》，让我想起网络上用烂了的一句纳兰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不知道是被歌曲带出来的悲伤，还是我本来就自我欺骗。我不敢看刘波的脸，心脏悸动的像是垂死，短短的几天，一切就都变了。
“你不给我一个解释吗？”刘波很客气，不像生气。
我咬唇皮，被风吹的干疼，谎言我擅长，实话实说也行，可我没有力气，真正的低落此时开始发作，不知道是泄洪，还是溪流，抑或只是一场阵雨。
“换首歌成么，听得我难受。”我揪了揪衣领，大衣是立领的，我里边穿的是圆领。
刘波把音响关了，我们堵在立交桥下十分钟，前行不足十米。
“去吃羊蝎子好不好？我请！”果然，想到肚子悲伤的就不那么严重了。
刘波笑，手向车外指，我扭头一看：城一锅。
“不去那，我带你去吃更带劲的，下来，我开。”我解安全带。
什么档次的车在我看来都没区别，除了外表，离合我松的快，上高速前熄了好几次火，还好穿的是习惯的球鞋，要是穿那双磨脚的军靴，铁定出车祸。
罗川家是房山的，大二时她堕胎回家我曾经陪她住过一段，在她家不远就有家很地道的羊蝎子店，虽然看着不起眼，匆忙一撇会以为是修车铺，因为门口的车通常都排了长龙了，去那里吃羊蝎子，预约是必须的，但我就是想吃了，哪怕等到晚上九十点，让老板现宰现吃也非它不可！
下了高速没多久就到了，老远就没有车位了，我和刘波走过去，第一波客人已经往外走了，一个个油光满面，脸红脖子粗的，怪不得路口会有交警蹲点。
挤进店里往柜台一戳，嘿，多少年了前台还没换，小妹是与房山只有一河之隔的涞水人，就因为这条河，她高考考了五百多分没有大学念，那年夏天她第二次高考落榜，来这里当了服务员。
熟人好办事，老板都出来张罗我，东拐西柺把我和刘波引到了后院的一个小单间里，单间都是石棉瓦的隔断，根本就不隔音，不过至少看不到了。
一大锅肉厚汁浓的羊蝎子端过来，底下煤气灶突突的开大火烧开，锅是铁锅，汤里还放了滋补的中药，吃再多也不用担心上火。刘波一见这么大的锅就乐了，问我吃的完么，老板替我回答了，说后边给我预备着续锅呢。
看得出来，刘波饮食偏素，一块肉没捞，先涮了几片大白菜，然后才挑了煮飞的肉块吃了几口。我啃骨头也不干净，咔咔把容易咬的都吃了，戳完骨髓就扔钢盆里了，偶尔捞块已经变面的莲藕，渗入了肉味，别提多香了，吃得我满脑门子汗。
“我以前读过一本书，说能吃的人都是有福气的，命好。”刘波拿着筷子好久没动弹了。
我嘬牙缝里肉丝，若有所思的看他，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几个小时之前的我了，一切对我而言都很可疑，需要重新定义。比如这锅羊蝎子，味道只比以前更满足舌头，可是，吃了这么久，满足归满足，舌头也许兴奋的会罢工三两天，可我的情绪，像栓了石头沉了湖，涟漪不见了，只有向黑暗过度的路。
刘波给我涮了两根鲜绿的茼蒿：“也吃点蔬菜。”
我把骨头扔到钢盆，叮当的响，一大锅羊蝎子，一大盆骨头，分量再多，也没瓷实的二斤猪肉重，说不清吃的是骨头，还是肉。换了口味吃青菜，立刻感觉累了，吃累了，下颚泛酸，张合困难。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刘波放下筷子，给我倒豆浆。
我摇头，说什么？垂下眼皮，更糟糕了，眼睛也累了，隐隐的疼。“没什么，就是，最近有点累。”
“我听李东说你辞职了？”刘波似乎很想跟我聊。
可我不是辞职，是被辞，但这没什么好说的。“恩，是，不过已经找到新工作了，你还吃吗？续锅？”
刘波摇头，往锅里放几乎没怎么动的青菜：“不用了，吃点青菜就行了。”
“没关系你别客气，刚才我吃的太快也没顾得上让你……呃，好像都让我吃了。”为什么反应就没变快一点呢。
“你是挺能吃的。”刘波给我夹了好大一注金针菇，又捞了两根青菜，摆在盘子里真好看。
金针菇煮的很韧，也很塞牙，我塞了满口继续奴役下颚，胃对食物仍旧是欢迎的态度，可我的心情却越来越低迷。
确切的说，是一句歌：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你笑什么？”我刚注意到刘波一直笑的很欠抽，就跟我在麦当劳遇见的那个喂闺女的漂亮妈妈一样的表情。
“看你吃的很开心，所以笑。”刘波好像笑的更欢了。
算了，这人眼神不好。我埋头又把一锅的青菜都收入腹中，真的是一点都吃不下了，连杯水都进不去了，排着队等着消化呢。
“你刚才说你又找到工作了？”他今天似乎话特别多。
我摸着溜圆的肚皮，裤袋好紧。“恩，在一个家具厂。”
“啊？你不是学设计的么，怎么去干那行了？”
“艺术无国界。”
“怎么不来我们公司呀，李东一句话的事。”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刚出虎穴就入了狼窝了么。算了，不说了，头疼。走吧，出去透口气吧。”
我们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过来，真正吃的时间，也就四十分钟，肚子是满足了，可我为什么还是觉得很难受。
帐是李东结的，幸好我忘了说请客的事也没张罗，兜里就一百多块结了账我喝西北风啊。
出了饭店，我俩沿着凌乱的马路往车的方向走，其实挺冷的，可满身的腥膻却总也不散。路灯搁一盏亮一盏，光线也不甚明朗，桥下的臭水沟泛着泥腥，树叶正在大把大把的掉，不出几天，树枝就该和我一样光秃秃了。
“我想抽支烟。”刘波在一家小卖店门口停住了，看着我询问。
我点头，心想他还真是客气。
可这个菜鸟，居然不会抽！瞧他咳的眼泪都出来，真担心突然一口卡出血来。我接过他手里的烟，捏着抽了一口，很舒服，我想象着周强吐烟的样子，撅着嘴唇喷出一道笔直的弧线。
“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或者想跟我说什么？”我把烟还给他。
刘波又试着抽了一口，很缓慢的吸，终于不再咳了。
“你那天跟我说的是真的吗？”
我猜就是这个，不就是拒绝我么，幸好我没掏钱请客！我干脆拿过烟盒重新点了一支烟抽。
“当我没说过吧。”被烟迷了眼，泪水像是要流下来，只好努力的睁着，企图让它们自行消退。
“为什么？后悔了？”
“恩，”我点头，“那是我干过的最愚蠢的事。”不自量力，自以为是。
刘波嗤笑了一声，终于不再说话了。还算给我面子，点到为止，这就是他们这种人的作风，从来都不会给人难堪，而我的生活信条就是以落井下石幸灾乐祸为人生最大喜悦。这是一种真实却狰狞的背德的快感，就好比一条条撕掉蜈蚣的脚，让它像蚯蚓一样蠕动，残忍的快感。
抬起一边嘴角刚笑起来，大脑中突然闪出一副画面：四五只小鸡房子面前的小箱子里，鲜红的嘴，黄灿灿的毛，唧唧的叫着，鲜活的生命，令我的血液随之翻涌，一股力量凝聚，被催眠一样，伸出稚嫩的小手，掐住小鸡的脖子，看着它翻腾的两只脚，看它突出的眼球，掌心收缩用力，手腕被小鸡的脚抓出一道道血痕，反而更用力，不放过它的每一下挣扎，眼都不眨，直到它不再动弹，然后是下一只……
眼泪终于因为抖动滚落，眼珠底下一阵阵的刺疼，我忙转身走开，迎着凄厉的北风，泪水流过的地方冰冷的彻骨。
果然遗忘是正确的，狠毒是天性，我是恶的。
一路上，我和刘波都选择了沉默，快到四环的时候，我让他送我回家具厂，我想去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将过去重新埋葬，像活了千年都没睡过觉一样，我从来都没这样疲倦过。
我主动继续播放那首蔡琴的《恰似你的温柔》，声音开的很大，还放低了车窗，冷风迷了眼睛，泪却再也没有。
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走远。让我悲伤到底吧，粉身碎骨，然后重生。
所有的情绪在见到周强屋里昏黄的灯火时找到了出口，从门泻出的光亮，好似来到了天堂门口，黄毛狗挥着浑身乍起的毛咆哮着迎接我，我却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它还认识我。
“谢谢你送我过来，改天请你吃饭。”我对刘波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周强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木头，光头亮亮的，我不由的一笑。刘波也看着周强，仍旧是客气的微笑，但却没走。
“这是？你认识？”
“当然，这是我老板。”我点头，周强开了铁栏门，站在我身边。
“你今天，住在这？”刘波很惊讶。
“当然。”我也很奇怪。
刘波有点尴尬，对周强点点头，回到了车里。我耐心的看刘波掉了头，凌志冒着烟远去，才搓着耳朵往屋里跑。
周强给我倒了杯茶，芳香的挂花乌龙，滚烫的包着掌心，鼻腔吸进热气，舒服的想睡觉。
“病好了？”周强摸我的额头，又厚又暖的掌心。
我嘿嘿乐，使劲的吸了下鼻涕。周强从把纸巾盒拿了过来。
“你哭什么？”周强坐在炕几的另一边，说话的热气喷在我脸上。
我抹了把脸，居然都是水！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不是茶水的哈气吧？我抽了张纸胡了一把，真的有水，太诡异了。我惊慌的望着周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你病还没好。”周强站了起来，去炕角报被子铺炕。
这肯定是世界之谜的等级，我嫌恶的把纸巾扔到了地上，黄毛狗见到宝贝一样，围着跳了几下，欢乐的叼回自己的垫子上开始一下下的撕扯。
“刚才送你过来的是谁啊？”周强问我。
“人。”
“鬼也不用开车。”
“切，你嫉妒人家车比你的好吧！”
“你是跟他告白被拒绝了吗？”
虽然是问句，却一下子把我震惊了，闪着身子使劲的打量周强：“你是人是鬼！”
周强一枕头就把我打倒了，铺了两个被窝后，下地出门去又去补了把柴火。
“说正经的，”我已经扒了衣服钻进了被窝，真热乎。“收留我几天吧，俺家里穷，没房子住。”
“把车卖了不就有了。”周强爬上炕，点了烟继续雕木头。
“卖不得卖不得，你还知道给自己找条狗作伴呢，没了小宠虫，我就是孤魂野鬼。”
周强瞟了我一眼，哼了一声。
眼睛一闭上，疲倦就排山倒海的袭来了，我记得要跟周强算账的，可是我太累了，先睡一觉再说吧。
第九章
更新时间201118 19：08：15 字数：6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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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就被揪了起来，然后少有的坐到了我的小宠虫的副驾驶上，不断有农用车突突的被超过，速度也开的不均匀，路不宽，碰到大车必然要减速让路，景色是清一色的单调的开阔，放眼看去，除了山，就是树，没有高建筑，偶尔路过一个村子或镇子，也是低低的门脸房。
真正的清醒过来，是车被一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