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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8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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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北齐小公主的正名还没有取,而北齐皇帝和理贵妃私下却给这个粉雕玉琢一般的孩儿取了个小名,唤做红豆饭,虽然这个小名儿实在是有够难听,大失皇家尊严,惹来宫里太监宫女不少议论,但终究是这样叫下去了。
听到司理理的话,北齐皇帝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女儿,微怒说道:“这些小人儿实在是有够麻烦。”
司理理面色不变,心里却是笑盈盈的,暗想怀里的红豆饭,着实是替陛下惹了天大的麻烦,好在一切都平稳地渡过了。忽而她哀怨地看了看自己的腹部,身材显得臃肿,扮足了一位产妇的模样,只是终究自己的肚子里没有个种儿。
她很清楚,陛下为什么今日冒着寒冷,也要抱着公主上城墙看这辆马车,因为那辆马车进入北齐境内后,便与北齐朝廷联系上了,北齐皇帝和她都清楚,那辆马车接下来会去什么地方,而且……没有人看好他们还能回来,陛下大概……只是想那个南方来的男人能够在离开前,亲眼看一看这个孩子吧。
上京城墙外不远处的官道上,却是另一番景象。那辆孤伶伶的马车与上京城里出来的那列商队接上了头,范闲裹着厚厚的毛皮衣裳。难得走出了马车,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郎,心里生出万般感触,一时间眼眶竟是有些湿了,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从庆历四年春到今日,一晃竟也八年过去了,眼前地范思辙。已经从当年那个满脸小麻子,惹人生厌的孩童,变成了现在成熟稳重,颇有大商之风的年轻人。范闲在这一刻,忽然生出自己已经老了的错觉。走上前去,紧紧地抱了抱自己的兄弟,没有说太多的话。
他们兄弟二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是范闲从来没有少了对他地叮嘱与教诲。书信更是从来没有断过,他知道兄弟一人在北齐孤身打拼是怎样的辛苦。可是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他必须舍得也要忍得。
“哥哥。”范思辙看着久未谋面的兄长,又想着南方京都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再想到兄长马上就要踏上一条世人所以为的不归之路,不由悲从中起。哭出声来,说道:“父亲母亲都在澹州,奶奶现如今身体也不好了,你就这么去了,我们怎么办?”
“这死破小孩儿!”范闲心头微暖,却是咳嗽着笑骂道:“说地好像我是去死一般。澹州那边父亲自然会打理。你若得空,也可以回去看看。代我尽尽孝……”说到此节,他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范思辙其实也清楚,在当下的局势下,兄长再也没有可能回澹州,因为陛下不可能允许他活下来。
“这些年要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没有?”范闲不愿意兄弟见面,便陷入这等悲伤情绪中,强行转了话题,正色说道:“此去艰险,我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要你准备的那些物事,可是用来给我保命地,你可不能当奸商。”
这笑话并不好笑,范思辙自然笑不出来,嗡着声音应了一声,那些物事都在商队里,商队要一直跟着范闲出北门天关,此时自然不用拿出来。
兄弟二人离开了车队,然后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阵话儿,不外乎是关于澹州,关于京都,关于父母,关于祖母,关于若若和嫂子侄子的事情。
将要分别地时候,兄弟二人才重新回到了车队之旁,范思辙想到一椿事情,眉头微皱,亲自从一辆马车里抱出了一个沉重的瓮子,抱到范闲身前,疑惑问道:“这是大殿下从东夷城送过来的,说是你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忘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这么重……我可没敢打开看。”
范闲的表情忽然凝重了起来,旋即微微一笑,知道以自己地体力只怕抱不住这么重一个坛子,向着马车上招招手,对下来的王十三郎说道:“来,既然你右膀子有些气力了,赶紧把你师傅抱着,你师傅太沉,我可抱不动。”
此言一出,车队附近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至于抱着那个瓮子的范思辙的脸色都忍不住变了,他怎么能够想到,自己抱着的居然是四顾剑地骨灰,这可是一位大宗师地遗骸啊!
王十三郎的脸色也变了,像捧着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接过骨灰瓮,二话不说就回到了马车之中,范闲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叫苦,暗想这一路之上,难道要自己和死人天天呆在一起。
“为什么?”王十三郎忽然从马车上探出一张脸,微微皱眉问道。
“你师傅交待地,如果我要去神庙,就一定要抱着他一起去。”范闲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
看着已经渐渐启程,缓缓离开的车队,跪在雪地之中相送兄长的范思辙,城头上的司理理眼中忽然生出了一股难以掩饰的失望与悲伤之意,她转过头看着北齐皇帝幽幽说道:“为什么他就不肯进京?”
北齐皇帝面色平静,双手负在身后,沉默片刻说道:“他既然和庆帝有赌约,自然要愿赌服输,不肯为朕所用,又怎么可能入城?此去神庙,他让范家老二准备了这么久,想来也是有一定成算,你不要太过担心。”
“可是朵朵怎么也不来和咱们说两句话?”
“她现在的身份是范闲的友人,这一点必须让整个天下都明白。”皇帝说完这句话,眼瞳里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神情,便准备转身离开城头,便在此刻,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生出了淡淡满足。
城下正在离开的车队上,只见范闲在向着这边招手,脸上笑意十足。北齐皇帝微微一笑,正准备招手以应,却忽然发现不大对劲,强行将手臂放下,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范闲放下了手,坐回了马车之中,看着抱着四顾剑骨灰一刻也不放的王十三郎,和正倚窗观故国风景的海棠,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声,女人们,兄弟们,再见。再见的意思往往是不再相见,但范闲不这样认为,天底下所有知道他计划的人,都认为他是一个疯子,认为他不可能活着从神庙里出来,但是……他不相信这一点,因为叶轻眉能,他也能。
第一百三十九章寒雪勿乱
风雪送春归,这片大陆上的春天还在南边积蓄力量,北边的风雪却早已经将所有的春意扼杀在了摇篮里。大陆北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只怕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春天可言。漫天的风雪化作了一道道深刻入骨的刀剑,左一刀,右一剑地劈斩着。
三日里难得一见露出雪面的黑黝山石,就因为这些天地冷冽无情的雕琢,而显出死寂一般的姿态。这里是一片冰天雪地,更是一片死地,然而如今却有一列小黑点,行走在百年孤独的雪原之上,沉默而坚定地向着前行。
偶有数声犬吠穿透风雪的呼啸之声,传向远方,带来几分鲜活的感觉。这个队伍中只有三个人,却足有六十几只雪犬,牵动着承载着食物装备的长长雪橇,不断地向着北方进发。
听闻这些行于极北之地的雪犬是雪狼的后代,只有那些能够忍受酷寒的北地蛮人,才能够将它们驯化,成为人类的好帮手。然而这些年大陆变得越来越寒,一出北门天关,气温骤降,往日里在雪地里赤膊作战的北地蛮胡,早已经不惜一切代价南迁至西方草原上,雪原回归了平静,这些雪犬又是谁的?
裹着厚厚的毛皮,连头带脸都蒙着温暖的狐裘,脚下穿着皮靴,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整个人被包成粽子一样。范闲呵了一口气,发现热气出唇不久,便似被这天地间的严寒冻成了雪碴子。他的面色有些发白,虽然自从庆历五年知晓了神庙地去向后,他暗中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准备,可是真正地踏上了这片雪原,他才感觉到,原来天地间的威势,不是做好心理准备就能真正承担的。
离开北齐上京城已经有好些日子了,穿过已经没有太多军士驻扎的北门天关也已经有了七八天。一想到那座雪城上的军士,像看死人一样,看着自己这些人和狗走入雪原,范闲的唇角便不禁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看来依然是没有人看好自己这行人。
他将手指伸到唇间打了个唿哨,身周六十余头雪犬耳朵灵动地竖了起来。精神十足地摇了摇头,抖落了身上地冰雪,深毛四足站立在冰冷的雪中,似乎根本毫不畏寒,吐着长长红红的舌头,等待着主人的下一个指令。
此时风雪似乎小了一些,范闲身前身后两辆简易雪车里行出二人。海棠和王十三郎此时也被裹成了粽子。他们面带疑惑地走近了范闲的身旁。
“趁着雪小,咱们得赶紧走。”
王十三郎的声音透过那层毛皮传到外面,显得有些嗡嗡地。范闲沉重地喘息了两声,咳着应道:“后面那些人还跟着没有?海棠将皮帽边上的耳套摘了下来,露出两只洁莹可爱的耳朵,在风雪中安静地听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说道:“看样子是跟丢了。”
风雪虽然小了些,但是三人凑在一处说话。依然是极难听清楚。范闲翘起唇角笑了笑,说道:“跟丢了就好,我可不想你家小皇帝派的人被冻死在这片雪原上。”
海棠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眯眼,向着北方的雪原深处望去。只见那边亦是一片雪白。这天地间除了雪之外,竟似什么也没有。如此枯燥无趣的旅途,偏生又因为严寒而显得格外凶险。她的眼睛里生起一抹复杂地神色,已经出了天关七八日了,范闲却根本不需要探路,而是直接发布着命令,一路绕过雪山冰丘,沉默而行,似乎他很清楚怎样去神庙。
范闲身上地伤太重,根本不可能去探路,王十三郎的右臂没有全好,三人中,海棠的身体虽然也有些虚弱,但是如果要探路肯定是她去做,她有些不明白,范闲从哪里来的信心,不会在这看不到太阳,看不到山川走势,除了冰雪什么都没有的荒原上迷路。
范闲从身后的雪橇上取出一把竹刀,小心翼翼地刮弄着皮靴上的冰凌子,一切的一切都在乎细节,只有准备的充分,细节考虑地周全,才有可能抵达那座虚无缥渺的神庙。出了北门天关这几日,他带着雪橇的队伍在雪原上绕了一下,就是为了甩脱身后方隐隐跟着的那支队伍。
不论北齐皇帝是想保证这行人的安全,还是想跟在范闲地身后,找到那座隐在天外,不为人知地神庙,范闲都不会允许,一方面是不想有太多的人死在这片寒冷之中,二来范闲自己也不清楚神庙里究竟存在着怎样地事物,苦荷当年那般小心地隐藏着神庙的位置,就是担心庙里的事物流传到人间,给这个世界带来不可知的危害,既然如此,范闲当然要小心一些。
“虽然有些冷,但我们……有必要穿这么多吗?”王十三郎站在范闲的身前,喘息了两声,觉得身上那些厚厚的皮袄皮靴,实在有些碍事儿。范闲受了重伤,无法调动真气御寒,而十三郎和海棠却是真气依旧充沛,九品上的强者,在一片的状态下,真可称得上的寒暑不侵了。
范闲笑了笑,望着他说道:“能多保存一些热量和真气,就节约一些,你别看着眼下这寒冷你还顶得住,可我们依然还是要往北走,谁知道到那里,温度会低到多少?”
说出这句话,他微微低头,掩饰眼眸里淡淡的忧虑之意。庆历五年的西山山洞里,他将肖恩临死前的话语每一个字都记在了脑中,并且为了此次神庙之行做足了准备,可是他依然没有想到,这才出天关未到十日,天地间的严寒已经到了这等程度。
看来如今的气温比几十年前肖恩苦荷二人去神庙时,又要冷上了几分。
“既然最大的困难是严寒,为什么我们不选择夏天出发?”海棠很敏锐地发现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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