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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爱晚成-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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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大眼睛的人容易显老态,但他的面皮并不松垮,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下巴有些突出,算得上坚毅,不像沈玉龙那样三层叠在一起,让人生腻。
“葵葵,我要退休了。”
“恭喜。”
“澳大利亚和加拿大,你喜欢哪个?”
“我喜欢格陵。”
他抚摸着裹了小羊皮的胡桃木把手,心想,啊,她有戒备心。否则早就发现自己一双运动鞋踩在当年最爱的那张海雷凯地毯上了。
“我记得你说过,想做个牧羊女,可是你又喜欢吃魁北克的枫糖。住的地方房间不能太大,因为你怕空旷;但是游泳池又不能太小,因为你喜欢游泳。”
他面前的美人看来有些急躁,紧紧锁住了两条眉毛,拼命忍耐。为何要东拉西扯,这不是何祺华的风格。
“说重点。”
“嫁给我。”
“绝不。”
他紧接着她的话尾求婚,一点喘息的余地也不留;但薛葵料定了他会这样说,即刻厉声拒绝,整场意料之中的对话,仅仅持续了一秒半。车子依然在缓速前进,滑入繁华夜色,画一个圆,从起点回到终点,毫无进展。
何祺华从鼻腔里吭了一声。格陵百分之六十七的动力来自可再生能源,绿化覆盖面达百分之九十五,空气极其清新,陪她的那段日子通体舒畅,百病全消,再回到北京,竟然患上鼻炎,十年以来只赖于一只鼻孔呼吸,要慢慢习惯。此番再度踏上格陵的土地,病情还是毫无起色。
他想,多住些日子,可能会好些。
“葵葵,我们都没老。所以这中间的十年,应当消失。在我的身边,你可以随心所欲,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永远做十五岁的薛葵,有周身的缺点也没关系,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父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不会有人比我更能包容你。”
真好听。他总是一语中的,知道她害怕什么,需要什么。可她为何却在拼命地想那个不愿意结婚的卓正扬,希望他此刻就在身边,握着她的手,给她一点反击的勇气。
可是他不在。不在又如何?若是没有遇到卓正扬,若是何祺华在半年前出现,她的回答依然不会改变。
“如果你要当这十年不存在,那也别忘了我有多么的憎恶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值得。”
他翘起腿,审视地望着薛葵,她当年可是流着泪说出这番话的。现在她是如何克服了对他的恐惧,而仅仅剩下憎恶?
“其实你根本没有得过暴食症。”
她不作声,算是默认。何祺华突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从胸腔里发出,十分沉稳。
“你让我非常生气。为了哄你不再自暴自弃,我甚至自动放弃了婚约。不过现在也都无所谓了,以前因此而答应过你的事情,现在依然有效。你的父母绝对不会知道你曾是我的未婚妻,没人会知道过去的破事儿,我们都应该往前看。”
“谢谢你的高尚。”
“用另外一种方式来感谢我。”他把钻戒从手套上取下,把玩着。
于是她这样感谢,定要将温情脉脉的面纱从中裂开,冷冷地不留任何余地。
“我就是把十根手指都砍断,也不会戴你的戒指。”
他看她的双手交叠着放于膝上,十指纤长修细,突然想要抚摸她温婉如玉的手背,问问她的手指为何受了伤。
“葵葵,你还年轻,话不要说的这么满。我并不高尚,也不是多么的非你不可。只是没有得到你,始终是一种缺憾。而这种缺憾,也许会让我做出一些卑劣的事情。我之所以把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是因为我要和你重新开始。你不怕我了,没关系。薛海光,沈玉龙怕不怕?姬水玉龙怕不怕?”他摊开左掌,给薛葵看他无比深刻的生命线同事业线,“别忘了,汽车这一行,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找你,给足你四个星期的时间养伤和考虑。如果你想享受恋爱,只管继续和卓正扬在一起,哪怕和他上床做爱,我也不会介意。只是四个星期后的今天,我们一定会在月轮湖旁的私人会所结婚,然后去长岛定居。如果你选别的路,那就等着看其他人的下场会如何。”
他的威胁看来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薛葵沉思良久,似在权衡利弊,何祺华也不催她,只看她攥紧了双拳,松开,再攥紧,再松开。最终她下定决心,抬起头来嫣然一笑,倾国倾城。
“我已有答案,不会更改。”

第十六章(下)

每个人都给了二十八天的期限,但她只用了一夜就下定决心。
周日太阳甚好,薛葵起了个大早,把床铺被褥全部搬到顶楼天台去晒,又做卫生,要让整个宿舍变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看她这么勤快,盘雪也不敢赖床,打着哈欠一边拖地一边埋怨。
“待会是不是卓正扬要来。你直说嘛,我帮你干完马上回家,晚上还要去相亲呢。”
“你这么会有这种想法?”薛葵十分好奇,“我什么时候把他带进来过……再说了,他来不来和我做不做卫生有什么关系?”
“唉,以前我的室友一旦开始做卫生,就说明要招待男友了。”
薛葵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以前也不定期打扫房间,难道和卓正扬交往起来,做卫生就有了特殊含义不成?
“苏阿姨今天飞赞比亚,他要去送机,不会来。”
“赞比亚?去那干嘛?”
“是格陵和当地的一个医疗项目,血液病的预防及治疗。”苏仪是项目发起人之一,每个季度都要去赞比亚一次,对当地孕妇的贫血病症做一些医疗协助。
“哇,原来卓正扬的妈妈是无国界医生,我还以为他们家就是红色贵……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苏医生真厉害。可是你怎么没去送机?”
薛葵手中的抹布顿了顿,又用力擦起水池。
“咱们中午吃面条吧?冰箱里好像还有点蔬菜。”
说到吃盘雪就振奋起来,劳动了一早上,胃口变得极好。
“好啊好啊,再加两个鸡蛋。想到晚上又要装淑女,还是中午多吃一点吧。”
一切打扫完毕,中午两个人就在宿舍里随便吃了点面条,丢一把青菜,卧两个荷包蛋,吃得极香,吃完后又在电脑上看了部电影,薛葵边看边打毛线,她是两个星期前才开始学习织围巾,现在已经手法娴熟,上下翻飞,盘雪冷眼旁观,心想,好好一个姑娘,就快成中年妇女啦,现在商场里的围巾多如繁星,花样锦簇,哪里还有女孩子自己织?大户人家的媳妇,真难做。
看完电影,薛葵觉得困,收了被子睡午觉,盘雪也稍微装扮了一下,准备回家去商量第三十二次的相亲大计,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穿粉红色手织毛衣的卓正扬站在车边打电话。
盘雪瞪大眼睛——薛葵!你洒扫庭院的劳动成果马上就有人来验收啦。
“你好。”倒是卓正扬落落大方地同她先打招呼,“薛葵在不在?”
“在……在睡觉呢。”
话虽这样说,她可不愿意拒绝卓正扬想见薛葵的要求,万一两个人因此而闹别扭,那她不是罪魁祸首嘛。所以她殷勤地引卓正扬上楼,亲自帮他开门,在门口卓正扬还示意她小点声音,免得吵醒薛葵,然后轻轻把门关了。
想起薛葵已经有了伴侣,而自己又要去金碧辉同第三十二个男人吃意粉,盘雪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走了——男人,男人你在哪里啊——反正不在金碧辉就是了。
薛葵是一挨枕头就能睡着的体质,迷迷糊糊听见盘雪出了门,又迷迷糊糊听见她开门进来,大概是忘了什么东西,她也没管那么多,继续睡自己的大头觉,丝毫没有觉察卓正扬已经到了她的床边,拉过椅子坐下。
她沉睡的时候有点锁着眉,手放在脸侧,攥成拳头,据说这种睡姿的人,十分怕受到伤害,就连睡梦中也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卓正扬温柔地把襁褓轻轻拉起来,遮住她瘦削的肩膀。今天去送机,母亲说的话,言犹在耳。
“你们两个要好好的,知道吗?”
他也想好好的。周五吵过之后,他们只通了一次电话,说了些不相干的事情,都避免提到不愉快。周六她和妈妈去了格陵理工,根本找不到人,今天苏仪上飞机前对他说,要学会换位思考。从机场回来的路上他有反省,反省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一站在薛葵的立场思考,就立刻明白自己有些事情说的不清楚,应该好好地对她解释。因为误会而互相折磨,那不是太可惜了么。
薛葵翻了个身,压住了枕头边上的一个纸袋,露出半截毛线针,卓正扬心想,她还真不怕戳着自己了,于是伸手拿起纸袋,出于好奇他拨开袋口,看见里面是一条才织了一半的浅灰色围巾。
卓正扬第一次带薛葵和苏仪一起吃饭,穿的也是身上这件粉红色手织毛衣,是苏仪织的。他那天正好有点咳,苏仪就遗憾他身上这件毛衣领子太低,应该配条围巾免得冻着。不过粉红色太难搭配,薛葵当时接话,说带一点银色的浅灰怎么样?
“那葵葵你给正扬织一条吧。”
卓正扬一家子都是老派人,再过个五十年,也还是流行手织毛线穿在身上,又温暖又贴心,薛葵当时愣住,她从小到大,只给洋娃娃做过衣服而已,织围巾,对她而言是个挑战。更何况织完了是要给卓正扬用的,总不能让他一身帅气配条渔网。卓正扬反而有些期待,那天晚上看电影的时候说就算她织了条渔网出来也愿意围在脖子上,她嗤之以鼻。
“得了吧,我不想丢人。”
两个星期过去了,她并没有再提到这件事情。他想她实在不会,也就算了。可原来她记着,纸袋里的毛线看得出来是拆过很多次,又一针针织起来,针脚绵密,柔软而温暖。
他胸口一烫,突然俯下身去吻她唇瓣,想要唤醒她内心深处沉睡着的公主灵魂,薛葵在睡梦中受袭,猛然惊醒,拼命推开,才发现原来是卓正扬。
不过她还是受了惊,翻身坐起,躲在床角,离他远远。
“卓正扬!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耸耸肩,嘴唇因为她的骤然远离而有些发渴。
“早就进来了。原来你睡觉会说梦话……”
“开玩笑!我才不会说梦话呢。”薛葵捂住耳朵,“还有,你上次骗我,骗我生病的时候说了很多情话……”
一想到这里她就生气,要不是昨天和苏阿姨聊到,她还不知道原来她生病的时候只是喊爸爸妈妈的名字,哪有喊过卓正扬,更别提那些肉麻兮兮的话根本就是凭空捏造!
卓正扬毫不在乎地踢掉鞋子,坐到她床上,示意她过来一点,薛葵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伸脚踹他,卓正扬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叫她感受手心里的冰凉,薛葵啊了一声,赶紧缩回被子里。
“可你心里就是那样想的。不然为什么我说什么你就承认什么?”
薛葵转着眼珠子拼命回忆:“我……我哪有承认。我没有承认。”
卓正扬看她一脸抵赖的模样,突然把她揽入怀中,薛葵的睡衣他又不是没见过,保守到死,完全不存在春光外泄的可能,就是冷了些,他又拉过被子把她裹住,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她近在咫尺的俏脸。
“不否认就是承认。你要给我织一条围巾,敢否认吗?”
这一定又是谈判技巧。这人真是!明明知道她完全不懂金融,还总拿商场上的一套来对付她。她左支右绌,只好扯开话题。
“盘雪真讨厌,怎么随便把你放进来。”
那是因为连她都看得出来我多爱你,为什么你就是要怀疑。
“是你警觉性太低。”他吻着她的发丝,她的头发如此柔顺,还有一股香味,“不过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了?”
他在想,是否应该把何祺华派人跟踪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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