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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6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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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面目示人。他自知遇上了湖海游侠,赶忙合十回礼,叹道:“老衲忝居达摩院首座,不到江湖走动,不知江湖卧虎藏龙,傀甚、傀甚。”胡志廉夫妇一旁听着,却不见目瞪口呆,自不知卢云与灵音适才已然较量了一场,已让这位少林高僧大为心折。 
 
灵音说了几句,卢云却也不再回话,自去地下洗碗了,灵音叹了口气,便也不再过去打扰,自向胡家夫妇道:“两位施主,咱们再去客栈用针,老衲虽没把握治好他,可至少能让他神智清楚些。”话声未毕,这孩子一听又要扎针,立时哭闹起来,喊道:“鬼!好多好多鬼!”胡家夫妇大喜道:“他听懂咱们的说话了!”看这孩子还懂得怕痛,也许慢慢诊疗之下,或能好转也末可知,一时妈妈拖着,爹爹压着,便将之抓去施以酷刑,料来毒打多回之后,必有知觉。 
 
胡正堂哭哭啼啼地走了,四下便又静了下来,卢云洗过了面碗,将锅碗瓢盆一一收拾,便也等着离开。 
 
此时离午夜还有半个多时辰,难得有了空闲,卢云便也坐上了面摊竹椅,自坐巷口打盹。 
 
与世无争的第一天开始了,半个时辰后卢云便要永远离京,再也不会回来。此时心情再平静不过了,别人轻蔑也好,尊敬也罢,他都看得开了。无所谓、无所求,该做的都已做了,命数设若如此,一切不必强求,这便是夫子所言的“知天命”吧? 
 
身上裹着自己的长袍,卢云闭上双眼,已然睡着了。街边灯笼晕黄,巷口路人一个又一个经过,但见有个男子坐在竹凳上,他头戴大毡,容情沉默,只在布庄边儿的巷口小憩片刻。昏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成长长一条,街上的行人见了这人的影子,莫不改道离开,仿佛那里黑影是老虎的大尾巴,谁敢贸然去踩? 
 
卢云根本不晓得,今夜整城的人都在回避他,这不是因为杨肃观的那封信,而是因为他变了,十年水瀑历练,他已经脱胎换骨了。当他心生悲伤、不知掩饰之时,非只武林高手能察觉异状,连身无武功的人也能知道他的身分来历…… 
 
那街边的男子无名无姓,他并不孔武有力,也未曾携刀带剑,可他像极了那帮传闻中的人物……好似叫“剑”什么“神”…还是“剑”什么“王”… 
 
当……当……当……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钟声,终于午夜了,卢云却还睡着,虽然听得钟声,却只紧了紧他的长袍,兀自转了个身。 
 
闲云野鹤的第一个好处,便是可以没天没地的睡觉。无妻无子,孓然一身,睡觉时乃不知有天有地,遑论日升月降?正痛快酣眠间,忽听“兜儿”一声喊,布庄门口停下一辆马车,那车轮刚巧不巧,却恰恰压在卢云的影子上。 
 
像是狗尾巴给踩中了,卢云虽是睡眼惺忪,却还是从大毡下睁开了眼。他眯眼来瞧,却见街边停下了一辆马车,耳中听得女子的话声:“绍奇,你们先回去吧,我得下车去买几锭布。”“娘!”车中傅来儿童的欢笑:“我今晚要去提灯,你可别忘了!”午夜时分,有人打扰卢云睡觉了。马车驶离,大街再次安静下来,卢云也醒了,他将手暖暖窝在自己的袍子里,默默瞧望地下,但见街边走来了一双翠黄绣花鞋,踩到了自己的影子,看那脚踝好生纤细,当是方才那名妇人了。 
 
叩叩叩,绣花鞋儿转到了布庄门口,听得鞋儿的主人敲了门,轻轻说道:“店家,我来找几锭布,劳驾您开门。”似曾相识的嗓音,客客气气,礼数周到,依稀在哪儿听过。嘎地一声,布庄老板总算打开了门,哀叹道:“杨夫人啊!整整等了你一个晚上,你可总算来了啊。”灯笼照下,面摊的卢老板张大了嘴,他仰起头来,望向门前的杨夫人,她素面未施脂粉,却得丹桂之芬,不必花满月圆,却已一派韶华。在那寒夜之中,她微微回眸,见得面摊老板紧盯着自己,却也不曾失了礼,只是眨眼而笑,随即转身入门。 
 
容颜如火,热汗急流,卢云口中徐徐吐着暖雾,他望着空荡荡的布庄大门,久久不动。 
 
咚地一声,竹凳翻倒在地,当代剑王离座起身,漫天雪花中,他斜目瞧向布庄大门,提起右手,将大毡向上一扬,这一刻的他,望来真是俊极了! 
 
第八章举案齐眉 
 
“唐王爷…送了,张三辅……送了。”面前提起一只朱砂笔,就著名录划落,但见一个又一个名儿给红笔勾消,听得赵老五道:“杨五辅……送了,伍爵爷……送了,何宰辅……何宰辅呢?”黄臭臭的帖子拿来了,飘着一股粪味,众人撇眼去望,登见陈得福满面通红,蹑手蹑脚地奉上喜帖。嚅嘱地道:“小黑刚才尿到了喜帖上……”肥秤怪登时一耳光打落,怒道:“猪生狗养的畜生!老子操你妈!”陈得福颤声道:“师伯祖,你……你骂我娘!”肥秤怪怒道:“不能骂么?敢情你是皇后娘娘生的罗?大家揍死他!一众人团团围住陈得福,拳打头,脚踢肚,后臀则给狗咬。 
 
一名男子举着长剑,对着脚底板刺入,啧地一声,苦叹道:“物以类聚、兽以群居啊。连送个帖子也能拖条狗回来……” 
 
忙了一整天,华山门人总算回到了紫云轩。郡王爷们除了“临徽德庆”四大王,阁臣里除了何宰辅、杨五辅两位,其余文武百宫大致给送得齐全了。众弟子们有的玩了一夜,有的给派了苦差,此时便同来赵五爷爷房里闲聊。 
 
近几年西北大乱,每逢战火阻塞道路,玉清观众弟子每逢回不去华山,便来紫云轩落脚,几乎把这儿当成了家,赵老五辈分甚高,国丈更为他准备了一处房舍,专供这位长老起居。 
 
琼家是富豪人家,园子里假山林立,瀑布淙淙,可说坐拥亿万之资,不过琼家人丁不旺,老国丈就只一个孙女儿,等她嫁入苏家后,无论是房子还是银子,也都要成了苏颖超的囊中物。 
 
想起两家首脑不只要一起练剑,还要做一床睡了。赵老五越想越是喜欢气,便道:“得福啊,去煮点元宵来吃。”元宵便是糯米汤团,其内包馅,不同于汤圆,却是用竹篮子慢慢筛出来的。陈得福早已烧起了热水,听得赵五爷爷吩咐,便扑通通扔了十来只元宵下水。肥枰怪懒懒地道:“今晚皇上不是召见掌门么?这当口怎么还没回来啊?”算盘怪笑道:“皇上见了掌门,准是龙心大悦,搞不好要赏给咱们一人一条金腰带啊。”御赐金带到来,华山弟子从此行走江湖,都能自称是天子门生了,一时间人人喜上眉梢,正要来问长老,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叹息:“都别说了。” 
 
门外响起温雅嗓音,众弟子一时又惊又喜,慌忙起身道:“傅师叔!”房门开启,缓缓行人一人,正是傅元影到来。 
 
傅元影,号雨枫,看他面带倦容,才一走入屋内,便在椅子上瘫了下来,好似累坏了。众弟子端茶倒水,自来服侍师叔。一旁算盘怪笑道:“雨枫啊,你们不是去见皇上了么?玩得开心吗?” 
 
众弟子想起皇帝的赏赐,莫不一脸猴急,却见傅元影摇了摇头,叹道:“别问了,咱们今夜没见到皇上。” 
 
赵老五见他面带愁容,不由心下一凛,低声道:“怎么了?皇上不高兴了?” 
 
正统皇帝没有子嗣,从来把琼芳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看苏颖超娶走了他的心肝外甥女,来日固然爱屋及乌,宠爱有加,可送出门前必也心生不舍,自要掂掂这个准外甥女婿的份量,想来种种刁难手段使出,苏颖超纵不给剥皮,怕也要给大大奚落一番。 
 
天威难测,只要一个对答不慎,难保不生意外。众人各自想象情景,内心自是有些担忧,却听博元影道:“师伯别多心。听说皇上今夜不太舒坦,喝过茶水后,怱然肠胃犯疼,连着拉了一晚。连法会都没曾露面。”说着接过弟子奉来的茶碗,啜饮了一口,叹道:“总之今晚乱糟糟的,祈雨法会草草了事,掌门若要谒圣,恐怕得过两日了。”皇帝腹痛拉稀,八成是吃坏了肚子。众人满心好奇,却不知红螺寺的大师傅们服侍周到,却能让他误食了什么不洁之物?正起疑间,一旁陈得福已是全身颤抖,一边望着锅子里的滚滚元宵,一边勒住了了小黑犬,就怕这小狗吐露内情,自己的脑袋不免搬家。 
 
听得皇帝只是肚子痛,赵老五便也安下心来,忙道:“贵妃娘娘那儿呢?她不是一直说要瞧瞧咱们颖超么?今夜可曾碰上了面?”皇后娘娘在景泰朝时乃是贵妃,众长老们叫得顺口了,虽己复辟了,却始终改不回来。听得赵老五提起皇后,博元影却又叹了口气,道:“听福公公说,皇后娘娘法会前沭浴净身,结果像是着了凉,一直喷嚏着。”众人颇感诧异,没想今夜皇室处处不利,先是皇帝拉肚子,之后皇后又着凉,却不知是否有扫把星闯入了紫微垣。正纳闷间,却见扫把福颤巍巍地端来元宵,瞧这人面色青紫,却不知在怕些什么了。 
 
一年一度的元宵夜,今儿正是最热闹的十五,无论有多倒霉,都该吃碗元宵冲喜,傅元影累了一晚,至今还没吃饭,方才接下汤碗,却听碰地一声,房门开启,飞也似地冲入了一个姑娘,跟着打开了衣柜,一股脑儿躲了进去。 
 
怪事年年有,今夜透着多,看那姑娘身法快绝,行径偏又古怪无比,却不知是否与女鬼有关,众弟子一脸讶异,还不及过去察看,猛听走廊里传来大声咳嗽,众人探头去看,但见门口缓步行来一名老者,手拄拐杖,走两步、咳一咳,喷得满地痰。正是琼国丈到了。 
 
国丈身长九尺,可此时年老驼背,竟比常人还矮了些。众弟子正欲上前见礼,国丈却已在门口停下,就着门内便是一阵暴吼:“小妖女!你别老躲着我!给我滚出来!”众人大吃一惊,不知国丈为何动怒,又见他拿起拐杖,重重敲着地板,暴喝道:“小妖女!别以为你有伍定远撑腰,便能为所欲为!告诉你!自己嫁不掉,趁早上尼姑庵报到,少来带坏我孙女,你这怪物疯婆!听到没有!” 
 
国丈戟指门内,又吼又骂,却也不管赵老五等人面面相觑,全是一脸茫然。他吼得痛快了,便又咳出一口脓痰,呸地一声,却不知吐到哪儿去了。众弟子正骇然闪避,门边又行来了一人,却是“若林先生”吕应裳到了。听他劝道:“老爷子,人家已经是九华山的掌门了,再说这儿人多口杂的……您就给人家留点面子……” 
 
“放屁!”国丈怒道:“掌门又怎么着?自己嫁不掉,便可以拆散别人么?妈的,镇日想方设法、拆散鸳鸯。毁败姻缘,就是见不得别人成双入对,好让她那仇视天下男子的毒怨遂心!以为老头子不知道么?国丈气血已衰,脾气却是不衰,看他袍袖一拂,气冲冲而去,兀自边走边骂,十分气愤。吕应裳干笑不已,便朝赵老五等人打了个眼讯,急急跟苇走了。 
 
众弟子呆呆噍着,正不知高低间,忽然衣柜打开,小妖女钻出头来,问道:“喂!老疯狗走了么?”众人定睛一看,但见这小妖女一张鹅蛋脸,大大的眼睛圆圆亮亮,带了几分调皮,果然是娟儿到了。 
 
娟儿年岁不小,还比众弟子大了几岁,可平日活泼没架子,颇得人缘,众弟子此时仪容不整,乍见美女,自是穿鞋的穿鞋,着裤的着裤,十分忙碌。赵老五哑然失笑:“你是干啥了?抢了国丈的钱啊?”娟儿哼了一声,俨然道:“谁理那老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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