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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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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生。”伍定远叹道:“真折煞教头了。” 
 
郝震湘叹息片刻,又道:“也真是命运乖离,都已沦落到这个田地,那日还冒出十来个无赖寻晦气,硬赖我欠他们的钱,非要咱拿闺女来偿,我气愤不过,当场出手打死了两人,连夜就被抓入大牢里。全家哭得呼天喊地,却没法子救我。” 
 
伍定远骂道:“这群无赖真他妈的丧尽天良,要是我当捕快,非把他们一网打尽不可!” 
 
郝震湘苦笑道:“想我自己旧日还是捕头们的教习啊!虎落平阳被犬欺,河南牢里好一顿毒打,把我折磨得厉害,每日里连饭也没得吃,整整过了五日,那县官便把我押出去问斩。”伍定远听他如此下场,不由得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郝震湘又道:“那日在刑场之时,我知道自己非死不可,索性就豁出去了,一路嘻笑唱歌,路上见到全家老小站在街边哭泣,心里虽然难过,但反正要死,也不想拖拖拉拉的,把心一横,想就此解脱。到了刑场,却有两人监斩,一人是县官,另一人却穿得锦衣卫的服饰。” 
 
伍定远心下一凛,便道:“那人便是安道京吧!” 
 
郝震湘颔首道:“正是安统领。那日我反正要死,也懒得理会谁是谁,便趴在地下,口中催促刽子手,要他下手俐落些。那刽子手见我唠叨,便与我口角起来,夸他自己刀法如何漂亮,武功何等高强云云,我听得心头火起,骂道,「小子懂什么了?我才是用刀的祖宗!砍脑袋的学问大著很,砍头之前,先摸好颈椎,记得下手要快,入肉後再使劲,不然脑袋砍不掉!」旁观众人听我如此说话,都是大笑不止,安统领拍手笑道,「你这人很有意思!来!来!喝两杯再死吧!」说著斟上了酒,命人端给我喝,我那时跪在地下,那人想喂我,弯下腰来,酒水却洒了出来,我哈哈一笑,说道,「别糟蹋了好酒!」跟著运起内力,凌空一吸,那酒水虽然隔了数尺,却还是给我吸到了嘴里,我舔了舔唇,连连大笑道,「好酒!好酒!」” 
 
伍定远也是大笑不止,说道:“天下之大,大概只有郝教头一人有胆如此!” 
 
郝震湘乾笑两声,道:“伍捕头见笑了,那安大人原本坐著不动,待得见我使出这手功夫,立时站了起来,冲到刑场之中,大叫道,「好一条汉子!好高明的武功!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伍定远听了这席话,方才明白郝震湘何以投入厂卫,便乾笑两声,道:“想来安统领敬佩你的武艺,这才起了惜才之心。说来郝教头真是命大啊!” 
 
郝震湘摇头苦笑,道:“可不是么?自那日以後,我便追随安大人左右,以前你也晓得,我是如何看待这些厂卫之人……唉!谁知我现下也成了一员……”他自知话多,忙举起茶碗,一饮而尽。 
 
伍定远心下了然,明白安道京对郝震湘有救命之恩,否则以郝震湘的硬脾气,如何能与这帮狐群狗党混在一起?只是两方敌我分明,他虽与郝震湘有些交情,但形势禁格,只怕也由不了人。 
 
伍定远轻叹一声,取过茶壶,替郝震湘斟上了水,淡淡地道:“郝教头,听你这般说,你今日会找上我来,纯是因为安道京的缘故?” 
 
郝震湘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伍捕头说的没错,我今日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些唠叨事情,却是为安大人传话而来。” 
 
伍定远知道他说上正题,当下哼了一声,道:“教头有话直说,不必隐瞒。” 
 
郝震湘皱起眉头,似在思索如何启齿,伍定远也不催促,只是皱著眉头,等他开口问话。过了良久,只听郝震湘道:“据说伍捕头入京之後,已将那东西交给朝中大员,是也不是?”伍定远嘿地一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郝震湘不动声色,道:“伍捕头,你可知现下有多少人被押在昆仑山?” 
 
伍定远想起少林寺灵音大师、李铁衫等人舍命相救,心中一痛,缓缓地道:“也是在下命大,好些成名豪杰为了伍某,不惜与卓凌昭一战,伍某至今深感盛情。” 
 
郝震湘点头道:“伍捕头难道不关心这些人的安危?” 
 
伍定远心中一惊,寻思道:“听郝震湘的语气,倘若我不交出东西,昆仑山便要杀人泄恨,莫非他便是传这等讯息来的?”他心念一动,说道:“郝教头若想传话,却是找错了人,眼下东西不在我的手上,已然转入柳侯爷手中,郝教头若有话说,该去找侯爷才是。” 
 
郝震湘摇头道:“我只是奉命而来,把几句话转给定远兄,至於定远兄欲待如何,那也悉听尊便。”伍定远冷笑道:“好吧!念在我们还有几分交情的份上,我就听阁下把话交代完,也好让你回去交差。”他把交差两字拉得特别长,著意讥讽郝震湘。 
 
郝震湘脸上神色微微一变,随即宁定,说道:“江大人有令,若是你一昧倔强,眼下形势禁格,他虽然动不了你,但只要局面一转,日後不管你做得多大的官,发多大的财,他一定买通杀手,不杀你满门老小,誓不为人。” 
 
这几句话极具恫吓之力,伍定远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此时江充若要杀他,柳昂天手握证物,必然有法子报复,但若柳昂天一死,或是在朝失势,伍定远必然大祸临头,想到成家立业之後,每日尚须提心吊胆,忍不住脸上变色。 
 
伍定远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就是这几句话,没有别的了?”郝震湘点头道:“便是如此了。” 
 
伍定远低头不语,忽然叹了口气。 
 
郝震湘道:“伍捕头若是担忧,何不送上东西,也好图个平安?” 
 
伍定远忽尔大笑,说道:“郝教头啊郝教头!那日我若是贪恋荣华富贵,早在西凉便屈服了,何必拖到现在才死?你回去转告你的主子,就说我伍定远的脑袋早就洗好了等他,有种的随时来拿!” 
 
郝震湘听他说话渐渐无礼,便板起脸来,冷冷地道:“我念在旧识一场,该说的也说完了,伍捕头自重。”说著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伍定远看著他的背影,想到此人方才与锦衣卫之间有些不睦,忍不住道:“郝教头,这些日子委屈你啦!”郝震湘全身一震,头也不回,说道:“伍捕头此言是何意思?” 
 
伍定远道:“都说你是一条汉子,现下和猪狗混在一起,难免沾了一身屎,我说你委屈,那是看得起你。” 
 
郝震湘转过身来,大怒道:“姓伍的!我不过是混口饭吃,你又何必侮辱於我?” 
 
伍定远装作满脸不在乎的神气,说道:“郝教头何必动怒?若是心中无愧,便当我是一个妄人,也就罢了。”说著淡淡一笑,道:“若是心中有愧,你便杀了我,也是心中有愧。” 
 
郝震湘双手握拳,全身骨骼劈啪作响,眼中布满血丝,只听他咬牙道:“我是有愧!原来我那日便该死在刑场,好让我全家沦落街边行乞,好让我老婆女儿靠著娼户卖淫的肮脏钱来养家活口,伍捕头,你何曾可怜过我这种人的处境?” 
 
伍定远见他这幅模样,想他一条铁峥峥的汉子,却要如此度日,心中感慨。 
 
郝震湘越说越响,大声道:“这世道有多难啊!你要见不平了,出头了,随时落个不得好死,谁倒楣?谁可怜啊?全都是自家人!伍捕头,我自山东一路打到河南,在天牢里早想通了,我日後只本本份份的度日,忠君报国,把一身本领献出来,别的什么也不想!” 
 
伍定远摇头道:“别说了,你现下为虎做怅,死时臭名万古,终究没有好下稍!” 
 
只见郝震湘怒目望向自己,伍定远寻思道:“凭郝震湘的武功,倘若此时要伤我,只怕易如反掌,不过大家总算相识一场,想来他也不会这么小气。” 
 
忽听郝震湘冷笑一声,说道:“伍捕头,你口中说得漂亮,口口声声骂我无耻卑鄙,你可知道外头把你多得有多难听啊!” 
 
伍定远心中一凛,但脸上仍装得毫不在乎,笑道:“竟有此事?只要不是教头编排我的阴损话,但说无妨。” 
 
郝震湘摇头道:“本来定远兄为了燕陵镖局的血案奔走,弄到了丢官亡命,江湖好汉,无不敬服。连我远在山东,也是敬佩得五体投地。待得各方好汉都给昆仑山擒下,只有你一人走脱之时,天下英雄都为你庆幸,直说老天有眼,保住好人的性命。谁知过了几个月,江湖上便出了一种说法,难听之至。” 
 
伍定远冷笑一声,说道:“什么说法!你说清楚点!” 
 
郝震湘道:“本想伍捕头为人行侠仗义,独自逃走之後,必会回头搭救旧日弟兄,谁知伍捕头到得京城後,摇身一变,成了大名鼎鼎的伍制使,却不见他苦恼忧心当日为他出生入死的好朋友,只记得自个儿过好日子,干自己的肥差,买楼进仆,好不威风?霎时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伍定远听他如此说来,只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 
 
郝震湘续道:“原本四处可见的海捕公文,莫名其妙地,一发全给衙门收拾了,朝廷还加官晋爵,好不快活。这中间若非有诈,却怎会如此?江湖上都说你给奸党收买,临到头来,乖乖把东西交出,好换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同流合污,卑鄙无耻,直教江湖好汉齿冷!可怜少林寺灵音师徒、李铁衫庄主一家,全给人做了富贵功名的垫脚石!” 
 
伍定远一张脸变得惨白,万万没料想到自己的名声已是恶劣至此,他心如刀割,废然坐倒。 
 
郝震湘冷冷地望著他,道:“你说的没错,我是朝廷奸党的走狗,是小人,是畜生,但伍捕头你呢?你便是这么理直气壮么?” 
 
伍定远颓然道:“那日我命悬於人手,幸好一名好汉相助,辗转逃亡,千钧一发之际,才被当朝大将军柳大人救起,眼见御史王宁大人已被抄家,除了托庇在柳大人之下,天下已无人能救得我,我这般做,难道有错吗?” 
 
郝震湘摇头道:“伍捕头,传言如此,你同我说这些缘由,我也帮不上你。无论如何,我话已带到,言尽於此,你好自为之。” 
 
伍定远正待回答,忽听管家叩门道:“老爷,柳侯爷府上来人传话,说有大事会商,要你马上过去。” 
 
郝震湘面无表情,拱手道:“伍捕头公务繁忙,我这就告辞。”说著转身出去,伍定远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一动,忽道:“郝教头听我一言,再走不迟!” 
 
郝震湘停下脚来,回头道:“伍捕头还有什么吩咐?” 
 
伍定远道:“阁下是一条铁峥峥的好汉,何必和江充、安道京这些人鬼混?待我替你引荐引荐,日後投效柳侯爷如何?” 
 
郝震湘身子微微一震,跟著眼中闪过一丝感伤,但这神色一隐而去。他摇了摇头,道:“北京的官场就这么点大,岂能容得下一个反覆小人?伍捕头的好意我心领了。”他走出大门,忽道:“咱们来日再见,只盼不必杀个你死我活。” 
 
伍定远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忽然想到两句话:“宁为太平狗,勿为乱世人”,活在此时此刻,真叫人情何以堪? 
 
伍定远心烦意乱,却听一旁管家连连催促,说侯爷府上催促甚急,伍定远怕延误军机,急忙赶赴将军府。 
 
伍定远甫进柳宅大门,一旁就有人急拉他衣袖,伍定远定睛一看,却是平日相熟的一名军官,那人姓赵,也是个制使,平日常与伍定远一起喝酒,算得上有些交情。 
 
那赵制使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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