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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弟，你不知道，我在公司这么多年，我负责的项目里，这是第一个撤场的，再怎么样我心里都不舒坦啊。”
“晚上我请你喝酒吧，这事我也是参与者之一，我心里也有点压抑，我们一起去麻醉下。”我把手搭在王真人的肩上，王真人顺手把自己的手落在了我的肩上，我们就这样旁若无人、忘我地走在办公楼里。
从那以后，郑旦的身影再没在公司出现过。
第二十一章 提心吊胆的先斩后奏（1）
我坐在楼下的茶社里翻着报纸，不时抬眼瞅瞅放在台面上的电话。报纸上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新闻丝毫激不起我的兴趣。
秋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我略显疲惫的脸上。前一天晚上熬夜做标书时抽了很多香烟，此刻喉咙里像被镀了一层厚厚的烟尘，异常难受。封标之后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回家睡觉已经没有意义，我就到一楼售楼处，在沙发里蜷缩到七点多，在清洁员一片劳碌声中我才惊醒，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后就拎着厚厚的几本标书拦了辆出租往市区赶。
尽管严重缺觉，我此刻仍是没有一丝睡意，内心充满焦虑、紧张还有对结果深深的担忧。所有这一切都被表面上的平静暂时掩盖住了。参加投标很多次了，每一次在结果出来之前都要倍受这种内心的煎熬。
结果即将被揭晓，鹿死谁手也将昭示分明。
虽未亲临其境，我可以想象得出，此刻，楼上的那间开标室内，在表面上一片和谐的氛围之下，有很多股力量作为某一方的代言人相互之间在进行博弈。他们之间可能刚才还在为了绞杀一方而结成同盟，下一分钟却又势同水火，句句含毒招招致命。或许，或许吧，也有可能在评委大爷们之间虚伪的谈笑声中一些投标单位便已经灰飞烟灭了，最后留下唯一的一位胜者。
这样的竞争没有亚军季军，只有冠军。
从九点到十一点，整整两个小时，楼上没有传来任何音讯。在半个小时之前，宋头领给过我一个电话询问结果，或许他从电话里听出了我的紧张，他只跟我说了两个字：“平静”。
很奇怪，在得到宋头领的两字箴言之后，我的内心就真的渐渐平静了不少，不再如先前一般焦躁不安。领袖的坦然给了我一种无形中的力量，部分地卸下了压在我心头的重负。
十二点零五分左右，第二次来询问我要不要点餐的服务员刚被我打发走，电话铃声再次刺破了我绷紧的神经，我抓起电话看了一眼，正是期盼已久的那个号码。
调整了一下呼吸，我摁了接听键。
王干娘开口的第一句话不带任何感晴色彩，她首先是字正腔圆地将我的单位名称和本人姓名完整复述、确认了一遍，在得到我的肯定之后，她又严肃认真地问我能否将我们的报价下调至四百一十万元。
我迅速在心里默算了一遍，这个价格在我们原有报价的基础上下浮了五个点左右，按照我们投标前定标会上所定的利润比例，这个价格是可以运作这个项目的，虽然预算利润少了点。
当然，我们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这个项目的设计方是我们。今后为了保证利润而去调整方案的时候，我们不会遇到实质性的阻碍。做这行的朋友都清楚，园林工程三分做七分算，也就是说，工程利润的很大一部分是通过“做”和“算”出来的，而并不是投标时所报的那个利润。赚取利润的所有技巧就在这两字上面，这也是人所共知的秘密。因此，我个人觉得这个价格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王总，能不能给我五分钟时间，我跟公司汇报后再回复您可以吗？”我打算将这个信息立刻反馈给宋头领。
“不可以。”没想到王干娘没有任何余地地否决了我的提议。
“你必须、马上给我一个回复‘能’还是‘不能’。”王干娘将这句话说得很急、很重。
千钧重担瞬间压在我的肩头，让我六神无主、近乎绝望。真后悔没有带着能为我做这个决定的领导一起来，无论是宋头领、丘处机还是王真人，谁都可以为我分担一部分压力和责任。此刻，我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飞到宋头领的面前。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一章 提心吊胆的先斩后奏（2）
“你赶紧做决定吧，我们都在等着你呢。”王干娘继续催促，我通过听筒清晰地听到电话的那头从安静渐渐变得嘈杂起来。
虽然作为此次投标的授权代理人，在投标活动中我的任何许诺、签字都将具有法律意义，但对公司来说，我没有做这个决定的权利而且我也不敢去做这个决定。
“这对你们公司来说是最后的机会了。”王干娘的语气陡然转变得平缓无力，犹如梦呓一般悠悠传进我的耳中，她说完这句话后还意味悠长地轻叹了一声。
这一声轻叹犹似一记重锤狠狠地将脑袋一片空白的我击醒。
我明白了过来，王干娘之前一直在暗示我，而这声叹息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该怎么做。
“王总，我作为公司此次投标的授权代理人，我代表公司承诺，我们可以以四百一十万的价格重新报价。”我抛开所有顾虑，跟王干娘做了肯定的回复。
“你确定？”王干娘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确定。”我用很坚定的语气答复她。
“那好，那好，你能马上到开标室来代表公司签字确认吗？”此刻，王干娘激动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而我却恰恰相反，既不激动也不紧张，做完了这个决定让我内心很惬意，而且胸膛中还充斥着一种天塌下来我顶着的无畏气概。
事隔多年后，再回想当时做了决定后的那种似乎手握乾坤的成就感我都甚觉好笑。
“没问题。”收了线后我迅速去服务台结账。
我刚进办公室，就看到三三两两的领导从开标室走出来。有的人从我身边匆匆而过，表情严肃；有的人走到我面前抬眼瞄了我几眼，眼神复杂；还有的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跟身边的人谈笑风生。
充满烟雾的会议室内，只有李煜一人静静地坐在圆桌前。
见我进门，李煜挥手示意我坐下，待我坐定后便开口说：“你们拿到这个项目不容易，竞争很激烈，你们的报价并不低，但最后还是把机会给了你们。大家觉得你们之前做过的项目不错，而且你们是设计单位，可能对方案比其他投标单位理解得会更深入一些。希望你回去后跟你们的丘处机汇报下，请他组织一个得力的项目班子，认真去做，把项目做得漂亮些。”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心去做这个项目，争取达到方案中的效果。”
正说着，王干娘进来了。
“拟好了吗？”李煜抬头问王干娘。
“好了，你看下行不行。”王干娘把手里拿的一张报告递给李煜。
在李煜看报告的时候，王干娘和我四目相对，她脸上含着笑对我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就这样吧。”李煜把报告递到王干娘手中转过脸对我说：“你回去后尽快把合同拟好送来，你们公司也要尽快安排人跟我们工程部的人接洽，安排进场事宜，月底前务必进场，具体事情你跟王总保持沟通。”
李煜离开后，王干娘走到我身边笑眯眯地对我说：“这下你满意了吧？目的达到了？”
“咳，我都还没想好跟公司怎么汇报呢，做这个决定简直都快要了我的命。”
“你还说呢，刚才在电话里我都快急疯了，你知道吗？要是你再拖延几秒钟，现在坐在这里的人就不是你了。”
“这么危险啊？”我吃惊不已。
“你才知道危险啊！就在你做决定的前一秒，一个副局长已经把电话拿起来打算打电话给另外一家单位了。”
“啊？！”
“评标的时候我们讨论了很长时间，全部报价出来后，我们把报价低得离谱的三家单位剔除之后，剩下的单位报价都相差不多，相对来说你们家的报价偏高，三甲之内吧，这时候就有领导想把你们Pass掉的。”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一章 提心吊胆的先斩后奏（3）
“可能除了价格因素之外，我们这家在他们的脑袋里是也是威胁最大的一个对手，因此他们想在正式比武之前就废掉我们的参赛资格吧。”我笑问。
“是，你很聪明，不过你想不到还有一个因素也间接帮助了你。”
“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另一位领导推荐的那家单位报价比你们还高一点，如果要是因为报价先踢你们出局，他的那一家也就会被株连到，所以他就坚持把你们留下。”
“运气！”听了王干娘的分析，我倒吸一口冷气。
“反反复复几个来回后，我们最后确定了两家单位，一家是你们，另一家是……”
“就是那一家报四百一十万的单位吧？”我插话问。
“对，这家是区建设局推荐的单位。”
“啊？！”我又吃了一惊，因为一般遇到有红顶子单位插足的情况，其余的投标单位几乎就是死路一条，断无绝境逢生的可能。
“我跟李煜始终都坚持你们是项目的设计方，从业务上说，做这个项目应该会比较顺利，也最有可能满足设计意图。而且你们集团也是开发公司，相对其他单位来说，对做楼盘景观应该更有心得。最后是总裁拍板，给你们一次重新报价的机会，唯一一次机会，要是你们能将价格降到四百一十万就给你们做，要是你们降不到这个价位，就通知那家单位中标了。所以说，虽然你们中标了，但也很悬，一线之间。”
坦白说，听了王干娘述说的评标过程，的确让我觉得惊心动魄，犹如置身于刀光剑影的江湖之中，随时都会粉身碎骨。
随后王干娘将承诺书给我，让我签字，我仔仔细细地将承诺书看了一遍，全文内容如下：
承诺书
江中江电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本公司郑重承诺，江城雅苑小区景观工程施工投标报价下浮至人民币肆佰壹拾万元整，原投标报价中所有子目综合单价均做同比例下浮。此承诺书作为本单位投标文件的附件与招标文件、图纸、答疑及双方在招投标过程往来的资料、文件均作为今后施工合同的组成部分，具有同等法律效力。如本公司违反本承诺书约定，由此给招标人带来的一切损失由本公司承担并主动放弃投标保证金壹拾万元。
承诺人：
授权代理人（签字）：
年月日
看完了承诺书，我拿着签字笔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怎么？你可别开这种玩笑啊。我跟李煜……”王干娘似乎瞧见了我此时的胆怯。
“放心，我会签。”
签完字跟王干娘告别后我并没有直接回公司，而是又到了楼下的茶社。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此刻，当一切尘埃落地的时候，我似乎比先前更加忧虑，我的脑袋里在思考着另外一件同样重要的事情。如果说，之前的决定事关公司的经济利益，那眼下这件事就是事关我个人在公司的前途和得失，这件事就是——如何跟宋头领解释汇报这次的先斩后奏还有那擅自签下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到底该如何汇报这次胆大妄为的决定呢？”坐在茶社里冥思苦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想出个一二三来。“唉，是福是祸已成定局，结果总要我去面对，无处可躲，还是不要去想了。”
回公司路上接到预算部经理裘千仞询问开标情况的电话。这小子昨晚做报价跟我一起加班到凌晨，上午没去公司，在家补觉，估计此刻刚睡醒还躺在床上。
每次投完标，他几乎都是第一个给我电话的人。他这么积极地去了解开标情况所关心的其实并不是项目中标还是不中标，他关心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