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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是我烧糊涂了吧。”
何洛闭上眼睛,头依然隐隐作痛,就要炸裂开一样。她用掌根压住两侧的太阳穴,轻轻揉着。窗外传来篮球击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周欣颜噔噔地爬下来,推开纱窗大喊一声:“别拍了!你三更半夜发神经,我们还睡觉呢!”她又回身笑着,“我们这儿还有个病号。”
“不用担心我啊。”何洛说,“你们都早点儿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窗外的篮球声住了,何洛却有些失望。她在信中提到这件事情,对章远说:“那一刻,我真以为是你,拍着篮球,隔了千山万水来看我。很傻,是不是?于是我就安慰自己,说那就是你拍球的声音,离多远,我都听得到。”
关于淋雨生病的事情,何洛只字未提。她骑车去看田馨,他们学校正在进行新生军训。她远远就看见每人举着一只板凳,教官威严地喊:“放小凳,预备,放!”
“带小凳,起立!”
乒乒乓乓一阵乱响,草绿色的一群学生,帽檐都挡着小半张脸。何洛一队队看过去,终于找到了田馨。她到底是学过美声的,报数的时候无比嘹亮。
Chapter1 气象报告(3)
“啊,你真是没良心!这么多天才过来看我。”休息的时候,田馨冲过来,抓着何洛的车把一顿乱晃,“是不是每天都和章同学鸿雁传情,忘记姐妹我还在受苦受难?”
“什么啊,我前两天生病了。”
“啊,没事儿吧?好利索了?”
“嗯。不要告诉别人……”何洛想了想,“我家里和章远都不知道。”
“你真是逞强。”田馨说,“如果我爸妈知道,肯定哭着喊着坐飞机过来了。”
“你看我现在不是挺精神的,那还干吗要他们担心呢?”
“真是辛苦你了。”田馨走过来轻轻拥抱了何洛,“可惜我也不能去照顾你,要是章远在就好了。”
“切记,这话千万不能对他说。”何洛叹气,“他已经……挺郁闷的了。”
“换了我是他也会郁闷的,报了清华,又只差两分。”田馨说,“这家伙,什么时候模拟考试都是640多,谁想到今年题目简单,大家都考640,他还是640,一点儿优势都没有。”
“我们本来说好一起考到北京,然后就和父母说我们的事情。”何洛用脚在沙尘上划着圈子,“但他一个暑假都很沉闷,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家伙总是太自大,吃点儿教训也好。”田馨说。
这算是安慰吗?何洛苦笑。这个教训未免也太大了,对他们来说意味着四年的分离。
田馨见何洛闷闷不乐,就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来,看看那边的帅哥如何。”
“我不感兴趣。”何洛撇嘴。
“对对,是没有你家章远帅。就当帮我参谋参谋,好不好?”她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你不是喜欢高中球队的那个篮板王吗?”女人的心思还真是多变。
“那家伙和我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呀,听说他考到广州去了,天南地北的,多累啊,在一起也不长久。”见何洛脸上一僵,田馨忙说,“哎哎,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们俩不一样啊,你们的感情基础多稳固,郎情妾意,私定终身。”
“没正形!什么话到你嘴里都会变味儿!”何洛轻嗔。
“喂,你们两个谈恋爱,还不许我们说说?”田馨咯咯地笑,挤到何洛身边,蹭她的肩膀,“喂,老实说,你们有没有kiss过?”
“为什么要告诉你!”何洛白了她一眼。
“你是革命的先驱,要向我传授经验啊!”田馨掰着手指头,“还有以后,结婚生孩子,我都要沿着你的足迹前进了!”
“到底有没有啊?”田馨继续晃着何洛。
“还没有……”
“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呀。”
“我不信!”
“你看,告诉你,你还不信。”何洛哭笑不得。
“你们,你们是两块木头啊!至少,我以为你们告别的时候会抱头热吻呢!”田馨打了个响指,“当时还遗憾呢,我比你离家早,什么都没看到。”
何洛想,如果你看到送别的情形,会更觉得遗憾。何爸何妈全程陪同,护送女儿来京,月台上挤满了送行的七大姑八大姨,章远、赵承杰、李云微,还有其他三五个高中同学也来了,在亲友团的推搡下都跑到了水泥柱的后面。
拥抱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人只能分别伸出左右手,四指握拳,拳侧轻轻一击,拇指肚顶在一起。指缝紧密贴合,齿轮一样精准。像以前每次走到回家的岔路口一样,几百次的演练,似乎只为一朝分离。
想到这儿,何洛有些意兴阑珊,“你先钓到那个帅哥再说吧,现在参谋了也没用。要是我说好好好你追吧,人家又没有这个意思,那你多难受!” 。 。。 想看书来
Chapter1 气象报告(4)
“我……”田馨做出欲哭无泪的表情,“我不过问你一个操作性很强的kiss问题,你就这么乌鸦。”
因为落下了一周的课程,何洛连着几天泡在自习室里,直到熄灯才回寝室。大学的课程和高中完全不同,一节课的内容一晚上也看不懂。尤其是高等数学中的极限证明,什么对于任意的“易朴西龙”大于0,都存在一个正整数N,满足如下如下条件,那么某A公式的极限就是B。
天书奇谈吧!何洛挠头,恨自己不是蛋生。
“要是章远在就好了。”她想起高一的那个冬天,温暖得让人昏昏欲睡的大教室,还有雪花纷飞的站台。他笑着说,我记你一辈子。
当时坐车回家,路过省大,何洛说:“我以后就考这儿算了,离家近。”
章远笑道:“怎么考,都会考到比这儿更好的学校吧!”
一语成谶。
两年半之后,拿着省大的录取通知书,他是怎样的心情?何洛不敢猜测,心里隐约有一片黑影。
回到寝室,叶芝说:“啊,你终于回来了!看,今天大丰收呀。”桌上三个一样的信封,都用熟悉的笔迹写着何洛的名字,还标明了阅读顺序。
在第一封信里,章远说:上个周末待在家里。周一出门时忍不住想要右拐,直走,再右拐,然后就能看到你在街口。家里这边已经冷了,看到空中南飞的雀鸟,或许经过你身旁,就觉得它们更幸福一些。
在第二封信里,章远说:给你打过几次电话,全部落空。你有Email信箱吗?去申请一个吧,光速传递,而且更保险。每次你的来信都被同寝室的人扣留,对我加以要挟,就差让我帮他们刷球鞋洗臭袜子了。
在第三封信里,章远说:试验了几次,我又有些不喜欢Email,和写信一样,都是听不到声音的。相比较之下,能拿到手里的书信更温暖一些。我以前从不写信,现在却不断地为我国邮政系统作贡献。去买信纸,站在一群小丫头中间无比尴尬,下次回来,你去买自己喜欢的,预备一麻袋给我。
其余就是一些琐事,但也密密地写了满纸。何洛忍不住挑有趣的段落念给众人,说到信件被扣的一段,周欣颜大笑,“好,宝贵经验啊,哈哈。”
“完了,何洛你惨了。”叶芝眨着眼睛,同情地看她,“可怜的Cinderella,以后帮姐姐我们洗衣打饭吧。”
“看你以后找到男朋友,我怎么报复!”何洛吐吐舌头,“把你们一个两个都关在屋子里,让他们来赎!”
“啊?什么关在屋子里,你们在讨论马来西亚绑架案吗?”童嘉颖洗漱归来,不解地问。
“对对,绑架绑架!”周欣颜在何洛身边晃来晃去,“如果你不给巨额赎金,比如学三食堂的红烧鸡腿饭,我就撕票!”
“你撕什么啊?”何洛不解。
“喏,就说你今天大丰收!”周欣颜扬手,“简直是三句半,三封厚的,一封薄的。”
“啊,拿来!”何洛扑上去。
“哇,强抢啊。”周欣颜向床上倒去,顺势把手举高。叶芝坐在上铺,探身将信抽走。
“给我,给我!”何洛跳着脚,鞋也顾不得脱,踩着侧梯爬上去。
“别过来!”叶芝指着她,“再过来我就扔下去。来,叫大姐。”
“好像我最大吧。”童嘉颖哧哧地笑,“一会儿赎金给我大头就好了。”
“快给我,一会儿熄灯了。”好多只小手在心上抓,痒痒的。
“好啦好啦。”叶芝把信递过去,“看你都要哭了。”
“你……”周欣颜清脆地哼了一声,“我们今儿个就发慈悲了,等章远同学来,他就瞧好吧。”
这封信格外薄,甚至让人怀疑其中空无一物。何洛翻来掉去地看了几遍,背面封口处打着一个叉,深蓝的钢笔,是章远的。为了保持信封平整,她特意买了拆封刀,银灰色,像小小的宝剑。
里面只有一张便笺,写着: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然后是一个传呼号码。
“呀!”何洛惊喜地叫了一声,抓起放硬币的小盒子就向外跑。
“喂,要熄灯了,你去哪儿!”
“拜托,我去打电话,一会儿给我开门啊!”何洛说,“就告诉楼长,我跑步锻炼,回来晚了……”后半句已经飘在走廊里。
穿皮鞋、及膝裙跑步?叶芝和周欣颜面面相觑,觉得不如对楼长阿姨坦白从宽。
“你为什么买BP机?又不能及时回话。”何洛问,“你们学校打公用电话不用排队吗?”
“我可以在十分钟内冲到辅导员办公室去。”章远说,“谁让他要我整理档案。”
“我收到你的信了,一下好多,我们寝室的人说是三句半。”
章远呵呵干笑了两声,窘道:“我都写什么了?你看到就算了,千万别念,牙会酸倒的。”
何洛立时想到一个更酸的回复:怎么可能,读着很甜。她立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喂,为什么最后一封信有一个叉叉?”她问。
“有吗?”
“有啊。什么意思?”
“噢,信太薄了,怕被当作空信封扔掉。”
“啊,这样啊。”何洛有些失望,“我还以为……”
她不说话。
“以为什么?”
“一首老歌,英文的。”
“什么歌?那么多,我怎么想?”章远笑,“Right here waiting?”
“Sealed with a kiss。”
“你的小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章远顿了顿,“等你回来,自己主动点儿吧。”
热度从下巴直冲脑门。“美得你。”何洛低低地说。
听见她羞涩的声音,仿佛凉爽的夜风里,盛开出袅袅婷婷的夜来香。
Chapter2 你一直存在着(1)
在我还没遇见你之前我是不存在的
直到有一天遇见你而你一直存在着
——曾宝仪
田馨军训结束,非要何洛去看阅兵式。
何洛说:“你爸爸现在可是仅次于司令的大干部!你也见了不少世面,这样的虾兵蟹将大集合,也好意思拿出来现?再说,这个周六下午我有事。”
“什么事?”
“我们系和经济学院联谊,扫盲舞会。”
“你完了你完了!”田馨一下下点着何洛的肩膀,“不看我走方阵,去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我非要去章某人那里告状不可!”
“去就去。上次打电话,他说他们也有扫盲舞会。听他摩拳擦掌的,期待得很啊。”何洛笑,“你心术不正,想什么都是歪的。”
话虽然这样讲,但是来到学校工会的舞厅时,何洛还是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周欣颜愤愤,“这些男生太过分了,刚开学一个月,就唠叨着向外发展,找别的学院联谊。”
“实在是我们女生少啊。”叶芝指了指身边,“不到十个,还有名花有主的。”她又看着何洛笑,“喂,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童嘉颖最抹不开面子,“你们跳过吗?我不想跳了。”她转身想走。
“跳舞,又不是跳楼!”周欣颜一把抓住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