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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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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如果价钱嫌贵,可以从长商议,本人素爱中国,办教育的人尤其不愿牟利。方
鸿渐盘算一下,想爱尔兰人无疑在捣鬼,自己买张假文凭回去哄人,岂非也成了
骗子?可是--记着,方鸿渐进过哲学系的--撒谎欺骗有时并非不道德。柏拉
图《理想国》里就说兵士对敌人,医生对病人,官吏对民众都应哄骗。圣如孔子
,还假装生病,哄走了儒悲,孟子甚至对齐宣王也撒谎装病。父亲和丈人希望自
己是个博士,做儿子女婿的人好意思教他们失望么?买张文凭去哄他们,好比前
清时代花钱捐个官,或英国殖民地商人向帝国府库报效几万镑换个爵士头衔,光
耀门楣,也是孝子贤婿应有的承欢养志。反正自己将来找事时,履历上决不开这
个学位。索性把价钱杀得极低,假如爱尔兰人不肯,这事就算吹了,自己也免做
骗子,便复信说:至多出一百美金,先寄三十,文凭到手,再寄余款;此间尚有
中国同学三十余人,皆愿照此办法向贵校接洽。爱尔兰人起初不想答应,后来看
方鸿渐语气坚决,又就近打听出来美国博士头衔确在中国时髦,渐渐相信欧洲真
有三十多条中国糊涂虫,要向他买文凭。他并且探出来做这种买卖的同行很多,
例如东方大学、东美合众国大学,联合大学(Intercollegiae 
University)、真理大学等等,便宜的可以十块美金出买硕士文凭,
神玄大学(College of Divine Metaphsics)廉
价一起奉送三种博士文凭;这都是堂堂立案注册的学校,自己万万比不上。于是
他抱薄利畅销的宗旨,跟鸿渐生意成交。他收到三十美金,印了四五十张空白文
赁填好一张,寄给鸿渐,附信催他缴款和通知其他学生来接洽。鸿渐回信道,经
详细调查,美国并无这个学校,文凭等于废纸,姑念初犯,不予追究,希望悔过
自新,汇上十美金聊充改行的本钱,爱尔兰人气得咒骂个不停,喝醉酒,红着眼
要找中国人打架,这事也许是中国自有外交或订商约以来唯一的胜利。
鸿渐先到照相馆里穿上德国大学博士的制服,照了张四寸相。父亲和丈人处
各寄一张,信上千叮万嘱说,生平最恨“博士”之称,此番未能免俗,不足为外
人道。回法国玩了几星期,买二等舱票回国。马赛上船以后,发见二等舱只有他
一个中国人,寂寞无聊得很,三等的中国学生觉得他也是学生而摆阔坐二等,对
他有点儿敌视。他打听出三等一个安南人舱里有张空铺,便跟船上管事商量,自
愿放弃本来的舱位搬下来睡,饭还在二等吃。这些同船的中国人里,只有苏小姐
是中国旧相识,在里昂研究法国文学,做了一篇《中国十八家白话诗人》的论文
,新授博士。在大学同学的时候,她眼睛里未必有方鸿渐这小子。那时苏小姐把
自己的爱情看得太名贵了,不肯随便施与。现在呢,宛如做了好衣服,舍不得穿
,锁在箱里,过一两年忽然发见这衣服的样子和花色都不时髦了,有些自怅自悔
。从前她一心要留学,嫌那几个追求自己的人没有前程,大不了是大学毕业生。
而今她身为女博士,反觉得崇高的孤独,没有人敢攀上来,她对方鸿渐的家世略
有所知,见他人不讨厌,似乎钱也充足,颇有意利用这航行期间,给他一个亲近
的机会。没提防她同舱的鲍小姐抢了个先去。鲍小姐生长澳门,据说身体里有葡
萄牙人的血。“葡萄牙人的血”这句话等于日本人说有本位文化,或私行改编外
国剧本的作者声明他改本“有著作权,不许翻译”。因为葡萄牙人血里根本就混
有中国成分。而照鲍小姐的身材估量,她那位葡萄牙母亲也许还间接从西班牙传
来阿拉伯人的血胤。鲍小姐纤腰一束,正合《天方夜谭》里阿拉伯诗人所歌颂的
美人条件:“身围瘦,后部重,站立的时候沉得腰肢酸痛。”长睫毛上一双欲眠
似醉、含笑、带梦的大眼睛,圆满的上嘴唇好像鼓着在跟爱人使性子。她那位未
婚夫李医生不知珍重,出钱让她一个人到伦敦学产科。葡萄牙人有句谚语说:“
运气好的人生孩子第一胎准是女的。”因为女孩子长大了,可以打杂,看护弟弟
妹妹,在未嫁之前,她父母省得下一个女佣人的工钱。鲍小姐从小被父母差唤惯
了,心眼伶俐,明白机会要自己找,快乐要自己寻。所以她宁可跟一个比自己年
龄长十二岁的人订婚,有机会出洋。英国人看惯白皮肤,瞧见她暗而不黑的颜色
、肥腻辛辣的引力,以为这是道地的东方美人。她自信很能引诱人,所以极快、
极容易地给人引诱了。好在她是学医的,并不当什么一回事,也没出什么乱子。
她在英国过了两年,这次回去结婚,跟丈夫一同挂牌。上船以后,中国学生打咱
出她领香港政府发给的“大不列颠子民”护照,算不得中国国籍,不大去亲近她
。她不会讲法文,又不屑跟三等舱的广东侍者打乡谈,甚觉无聊。她看方鸿渐是
坐二等的,人还过得去,不失为旅行中消遣的伴侣。苏小姐理想的自己是:“艳
如桃李,冷若冰霜,”让方鸿渐卑逊地仰慕而后屈伏地求爱。谁知道气候虽然每
天华氏一百度左右,这种又甜又冷的冰淇淋作风全行不通。鲍小姐只轻松一句话
就把方鸿渐钩住了。鸿渐搬到三等的明天,上甲板散步,无意中碰见鲍小姐一个
人背靠着船栏杆在吹风,便招呼攀谈起来。讲不到几句话,鲍小姐生说:“方先
生,你教我想起了我的fiance,你相貌和他像极了!”方鸿渐听了,又害
羞,又得意。一个可爱的女人说你像她的未婚夫,等于表示假使她没订婚,你有
资格得她的爱。刻薄鬼也许要这样解释,她已经另有未婚夫了,你可以享受她未
婚夫的权利而不必履行跟她结婚的义务。无论如何,从此他们俩的交情像热带植
物那样飞快的生长,其他中国男学生都跟方鸿渐开玩笑,逼他请大家喝了一次冰
咖啡和啤酒。
方鸿渐那时候心上虽怪鲍小姐行动不检,也觉兴奋,回头看见苏小姐孙太太
两张空椅子,侥幸方才烟卷的事没落在她们眼里,当天晚上,起了海风,船有点
颠簸。十点钟后,甲板上只有三五对男女,都躲在灯光照不到的黑影里喁喁情话
。方鸿渐和鲍小姐不说话,并肩踱着。一个大浪把船身晃得利害,鲍小姐也站不
稳,方鸿渐勾住她腰,傍了栏杆不走,馋嘴似地吻她。鲍小姐的嘴唇暗示着,身
体依须着,这个急忙、粗率的抢吻渐渐稳定下来,长得妥贴完密。鲍小姐顶灵便
地推脱方鸿渐的手臂,嘴里深深呼吸口气,道:“我给你闷死了!我在伤风,鼻
子里透不过气来--太便宜你,你还没求我爱你!”
“我现在向你补求,行不行?”好像一切没恋爱过的男人,方鸿渐把“爱”
字看得太尊贵和严重,不肯随便应用在女人身上;他只觉得自己要鲍小姐,并不
爱她,所以这样语言支吾。
“反正没好活说,逃不了那几句老套儿。”
“你嘴凑上来,我对你说,这话就一直钻到你心里,省得走远路,拐了弯从
耳朵里进去。”
“我才不上你的当!有话斯斯文文的说。今天够了,要是你不跟我胡闹,我
明天……”方鸿渐不理会,又把手勾她腰。船身忽然一侧,他没拉住栏杆,险的
带累鲍小姐摔一交。同时黑影里其余的女人也尖声叫:“啊哟!”鲍小姐借势脱
身,道:“我觉得冷,先下去了。明天见。”撇下方鸿渐在甲板上。天空早起了
黑云,漏出疏疏几颗星,风浪像饕餮吞吃的声音,白天的汪洋大海,这时候全消
化在更广大的昏夜里。衬了这背景,一个人身心的搅动也缩小以至于无,只心里
一团明天的希望,还未落入渺茫,在广漠澎拜的黑暗深处,一点萤火似的自照着。
从那天起,方鸿渐饭也常在三等吃。苏小姐对他的态度显著地冷淡,他私上
问鲍小姐,为什么苏小姐近来爱理不理。鲍小姐笑他是傻瓜,还说:“我猜想得
出为什么,可是我不告诉你,免得你骄气。”方鸿渐说她神经过敏,但此后碰见
苏小姐愈觉得局促不安。船又过了锡兰和新加坡,不日到西贡,这是法国船一路
走来第一个可夸傲的本国殖民地。船上的法国人像狗望见了家,气势顿长,举动
和声音也高亢好些。船在下午傍岸,要停泊两夜。苏小姐有亲戚在这儿中国领事
馆做事,派汽车到码头来接她吃晚饭,在大家羡慕的眼光里,一个人先下船了,
其余的学生决议上中国馆子聚餐。方鸿渐想跟鲍小姐两个人另去吃饭,在大家面
前不好意思讲出口,只得随他们走。吃完饭,孙氏夫妇带小孩子先回船。余人坐
了一回咖啡馆,鲍小姐提议上跳舞厅。方鸿渐虽在法国花钱学过两课跳舞,本领
并不到家,跟鲍小姐跳了一次,只好藏拙坐着,看她和旁人跳。十二点多钟,大
家兴尽回船睡觉。到码头下车,方鸿渐和鲍小姐落在后面。鲍小姐道:“今天苏
小姐不回来了。”
“我同舱的安南人也上岸了,他的铺位听说又卖给一个从西贡到香港去的中
国商人了。”
“咱们俩今天都是一个人睡,”鲍小姐好像不经意地说。
方鸿渐心中电光瞥过似的,忽然照彻,可是射眼得不敢逼视,周身的血都升
上脸来,他正想说话,前面走的同伴回头叫道:“你们怎么话讲不完!走得慢吞
吞的,怕我们听见,是不是?”两人没说什么,直上船,大家道声“晚安”散去
。方鸿渐洗了澡,回到舱里,躺下又坐起来,打消已起的念头仿佛跟女人怀孕要
打胎一样的难受,也许鲍小姐那句话并无用意,去了自讨没趣;甲板上在装货,
走廊里有两个巡逻的侍者防闲人混下来,难保不给他们瞧见。自己拿不定文章,
又不肯死心,忽听得轻快的脚步声,像从鲍小姐卧舱那面来的。鸿渐心直跳起来
。又给那脚步捺下去,仿佛一步步都踏在心上,那脚步半路停止,心也给它踏住
不敢动,好一会心被压得不能更忍了,幸而那脚步继续加快的走近来。鸿渐不再
疑惑,心也按束不住了,快活得要大叫,跳下铺,没套好拖鞋,就打开门帘,先
闻到一阵鲍小姐惯用的爽身粉的香味。
明天早晨方鸿渐起来,太阳满窗,表上九点多了。他想这一晚的睡好甜,充
实得梦都没做,无怪睡叫“黑甜乡”,又想到鲍小姐皮肤暗,笑起来甜甜的,等
会见面可叫他“黑甜”,又联想到黑而甜的朱古力糖,只可惜法国出品的朱古力
糖不好,天气又热,不吃这个东西,否则买一匣请她。正懒在床上胡想,鲍小姐
外面弹舱壁,骂他“懒虫”叫他快起来,同上岸去玩。方鸿渐梳洗完毕,到鲍小
姐舱外等了半天,她才打扮好。餐室里早点早开过,另花钱叫了两客早餐。那伺
候他们这一桌的侍者就是管方鸿渐房舱的阿刘。两人吃完想走,阿刘不先收拾桌
子上东西,笑嘻嘻看着他们俩伸手来,手心里三只女人夹头发的钗,打广东官话
拖泥带水地说:“方先生,这是我刚才铺你的床捡到的。”
鲍小姐脸飞红,大眼睛像要撑破眼眶。方鸿渐急得暗骂自己湖涂,起身时没
检点一下,同时掏出三百法郎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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