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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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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我根本没上楼。她要来看赵先生,问我他住的是楼上楼下,第几号房间,又不
要我做向导。我跟她讲好,我决不陪她上楼,我也有事到这儿来。”
“辛楣未必感谢你这位向导。”
“那太难了!”孙小姐说话时的笑容,表示她并不以为做很难——“她昨天晚
上回来,我才知道汪太太请客——”这句原是平常的话,可是她多了心自觉太着边
际,忙扯开问:“这位有名的美人儿汪太太你总见过了?”
“昨天的事是汪氏夫妇胡闹——见过两次了,风度还好,她是有名美人儿么?
我今天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鸿渐见了她面,不大自然,手不停弄着书桌上他自德国带回的Supernorma牌四
色铅笔。孙小姐要过笔来,把红色铅捺出来,在吸墨水纸板的空白上,画一张红嘴
,相去一寸许画十个尖而长的红点,五个一组,代表指甲,此外的面目身体全没有
。她画完了,说:“这就是汪太太的——的提纲。”鸿渐想一想,忍不住笑道:“
真有点像,亏你想得出!”
一句话的意义,在听者心里,常像一只陌生的猫到屋里来,声息全无,过一会
儿“喵”一叫,你才发觉它的存在。孙小姐最初说有事到教授宿舍来,鸿渐听了并
未留意。这时候,这句话在他意识里如睡方醒。也许她是看陆子潇来的,带便到自
己这儿坐下。心里一阵嫉妒,像火上烤的栗子,热极要迸破了壳。急欲探出究竟,
又怕落了关切盘问的痕迹,扯淡说:“范小姐这人妙得很,我昨天还是第一次跟她
接近。你们是同房,要好不要好?”
“她眼睛里只有汪太太,现在当然又添了赵叔叔了——方先生,你昨天得罪范
小姐没有?”
“我没有呀,为什么?”
“她回来骂你——唉,该死!我搬嘴了。”
“怪事!她骂我什么呢?”
孙小姐笑道:“没有什么。她说你话也不说,人也不理,只知道吃。”
鸿渐脸红道:“胡说,这不对。我也说话的,不过没有多说。昨天我压根儿是
去凑数,没有我的分儿,当然只管吃了。”
孙小姐很快看他一眼,弄着铅笔说:“范小姐的话,本来不算数的。她还骂你
是木头,说你头上戴不戴帽子都不知道。”
鸿渐哈哈大笑道:“我是该骂!这事说来话长,我将来讲给你听。不过你们这
位范小姐——”孙小姐抗议说范小姐不是她的——“好,好。你们这位同屋,我看
不大行,专门背后骂人,辛楣真娶了她,老朋全要断的。她昨天也提起你。”
“她不会有好话。她说什么?”
鸿渐踌躇,录小姐说:“我一定要知道。方先生,你告诉我,”笑意全收,甜
蜜地执拗。
鸿渐见过一次她这种神情,所有温柔的保护心全给她引起来了,说:“她没有
多说。她并没骂你,我也记不清,好像说有人跟通信。那是很平常的事,她就喜欢
大惊小怪。”
孙小姐的怒容使鸿渐不敢看她,脸爆炸似的发红,又像一星火落在一盆汽油面
上。她把铅笔在桌子上顿,说:“混帐!我正恨得要死呢,她还替人家在外面宣传
!我非跟她算账不可。”鸿渐心里的结忽然解松了,忙说:“这是我不好了,
你不要理她。让她去造谣言得了,反正没有人会相信,我就不相信。”
“这事真讨厌,我想不出一个对付的办法。那个陆子潇——”孙小姐对这三个
字厌恶得仿佛不肯让它们进嘴——“他去年近大考的时候忽然写信给我,我一个字
没理他,他一封一封的信来。寒假里,他上女生宿舍来找我,硬要请我出去吃饭—
—”鸿渐紧张的问句:“你没有去罢?”使她不自主低了头——“我当然不会去。
他这人真是神经病,还是来信,愈写愈不成话。先一封信说,省得我回信麻烦,附
一张纸,纸头上写着一个问题——”她脸又红晕——“这个问题不用管它,他说假
使我对这问题答案是——是肯定的,写个算学里的加号,把纸寄还他,否则写个减
号。最近一封信,他索性把加减号都写好,我只要划掉一个就行。你瞧,不是又好
气又好笑么?”说时,她眼睛里含笑,嘴撅着。
鸿渐妨不住笑道:“这地道是教授的情——教授写的信了。我们在初中考‘常
识’这门功课,先生出的题目全是这样的。不过他对你总是一片诚意。”
孙小姐怫然瞪眼道:“谁要他对我诚意!他这种信写个不了,给从家知道,把
我也显得可笑了。”
鸿渐老谋深算似的说:“孙小姐,我替你出个主意。他前前后后给你的信,你
没有掷掉罢?没有掷掉最好。你一股脑儿包起来,叫用人送还他。一个字儿不要写
。”
“包裹外面要不要写他姓名等等呢?”
“也不要写,他拆开来当然心里明白——”心理分析学者一听这话知道潜意识
在捣鬼,鸿渐把唐晓芙退回自己信的方法报复在旁人身上——“你干脆把信撕碎了
再包——不,不要了,这太使他难堪。”
孙小姐感激道:“我照方先生的话去做,不会错的。我真要谢谢你。我什么事
都不懂,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商量,只怕做错了事。我太不知道臬做人,做人麻烦死
了!方先生,你肯教教我么?”
这太像个无知可怜的弱小女孩儿了,辛楣说她装傻也许是真的。鸿渐的猜疑像
燕子掠过水,没有停留。孙小姐不但向他求计,并且对他言听计从,这使他够满意
了,心里容不下猜疑。又讲了几句话,孙小姐说,辛楣处她今天不去了,她要先回
宿舍。教鸿渐别送。鸿渐原怕招摇,不想送,给她这么一说,只能说:“我要送送
你,送你一半路,到校门口。”孙小姐站着,眼睛注视地坂道:“也好,不过,方
先生不必客气罢,外面——呃——闲话很多,真讨厌!”鸿渐吓得跳道:“什么闲
话!”问完就自悔多此一问。孙小姐讷讷道:“你——你没听见,就不用管了。再
见,我照方先生教我的话去做,”拉拉手,一笑走了。鸿渐颓然倒在椅子里,身上
又冷又热,像发疟疾。想糟糕!糟糕!这“闲话”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两个人在一
起,人家就要造谣言,正如两根树枝相接近,蜘蛛就要挂网。今天又多嘴,说了许
多不必说、不该说的话。这不是把“闲话”坐实么?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孙小姐临
走一句话说得好像很着重。她的终身大事,全该自己负责了,这怎么了得!鸿渐急
得坐立不安,满屋子的转。假使不爱孙小姐,管什么闲事?是不是爱她——有一点
点爱她呢?
楼梯上一阵女人笑声,一片片脆得像养花的玻璃房子塌了,把鸿渐的反省打断
。紧跟着辛楣的声音:“走好,别又像昨天摔了一跤!”又是一阵女人的笑声,楼
上楼下好几个房间忽然开门又轻轻关门的响息。鸿渐想,范小姐真做得出,这两阵
笑就等于在校长布告板上向全校员生宣示她和赵辛楣是情人了。可怜的辛楣!不知
道怎么生气呢。鸿渐虽然觉得辛楣可怜,同时心境宽舒,似乎关于自己的“闲话”
因此减少了严重性。他正拿起一支烟,辛楣没打门就进屋,抢了过去。鸿渐问他:
“没有送范小姐回去?”他不理会,点烟狂吸了几口,嚷:“Damn孙柔嘉这小浑蛋
,她跟陆子潇有约会,为什么带了范懿来!我碰见她,要骂她个臭死。”鸿渐道:
“你别瞎冤枉人。你记得么?你在船上不是说,借书是男女恋爱的初步么?现在怎
么样?哈哈,天理昭彰。”辛楣忍不住笑道:“我船上说过这话么?反正她拿来的
两本什么话剧,我一个字都不要看。”鸿渐问谁写的剧本。辛楣道:“你要看,你
自己去取,两本书在我桌子上。请你顺便替我把窗子打开。我是怕冷的,今天还生
着炭盆。她一进来,满屋子是她的脂粉香,我简直受不了。我想抽烟,她表示她怕
闻烟味儿,我开了一路窗。她立刻打喷嚏,吓得我忙把窗关上。我正担心,她不要
着了凉,我就没有清净了。”鸿渐笑道:“我也怕晕倒,我不去了。”便叫工友上
去开窗子,把书带下来。工友为万无一失起见,把辛楣桌上六七本中西文书全搬下
来了,居然没漏掉那两本话剧。翻开一本,扉面上写:“给懿——作者”,下面盖
着图章。鸿渐道:“好亲热的称呼!”随手翻开第二本的扉页,大叫道:“辛楣,
你看见这个没有?”辛楣道:“她不许我当时看,我现在也不要看,”说时,伸手
拿过书,只见两行英文:
To My precious darling。
From the author
辛楣“咦”了一声,合上封面,看作者的名字,问鸿渐道:“你知道这个人么
?”鸿渐道:“我没听说过,可能还是一位名作家呢。你是不是要找他决斗?”辛
楣鼻子里出冷气,自言自语道:“可笑!可鄙!可恨!”鸿渐道:“你是跟我说话
,还是在骂范懿?她也真怪,为什么把人家写了这许多话的书给你看?”辛楣的美
国乡谈又流出来了:“You baby!你真不懂她的用意?”鸿渐道:“她用意太显然
了,反教人疑心她不会这样浅薄。”辛楣道:“不管她。这都是汪太太生出来的事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明天去找她。”鸿渐道:“请你也替我的事声明一下罢
。”辛楣道:“你不同去么?”鸿渐道:“我不去了。我看你对汪太太有点儿迷,
我劝你少去。咱们这批人,关在这山谷里,生活枯燥,没有正常的消遣,情感一触
即发,要避免剌激它。”辛楣脸红道:“你别胡说。这是你自己的口供,也许你看
中了什么人。”鸿渐也给他道中心病,支吾道:“你去,你去,这两本戏是不是交
汪太太转给范小姐呢?”辛楣道:“那倒不行。今天就还她,不好意思。她明天不
会来,总希望我去回看她,我当然不去。后天下午,我差校工直接送还她。”鸿渐
想今天日子不好,这是第二个人退回东西了,一壁拿张纸包好了两本书,郑重交给
辛楣:“我牺牲纸一张。这书上面有名手迹,教校工当心,别遗失了。”辛楣道:
“名人!他们这些文人没有一个不自以为有名的,只怕一个的我各气太大,负担不
起了,还化了好几个笔名来分。今天虽然没做什么事,苦可受够了,该自己慰劳一
下。同出去吃晚饭,好不好!”鸿渐道:“今天轮到我跟学生同吃晚饭。不过,那
没有关系,你先上馆子点好了菜,我敷衍了一碗,就赶来。”
鸿渐自觉这一学期上课,驾轻就熟,渐渐得法。学生对他的印象也像好了些。
训导处分发给他训导的四个学生,偶来聊天,给他许多启示。他发现自己毕业了没
几年,可是一做了先生,就属于前一辈,跟现在这些学生不再能心同理同。第一,
他没有他们的兴致。第二,他自信比他们知趣。他只是奇怪那些跟年轻人混的同事
们,不感到老一辈的隔膜。是否他们感到了而不露出来?年龄是个自然历程里不能
超越的事实,就像饮食男女,像死亡。有时,这种年辈意识比阶级意识更鲜明。随
你政见、学说或趣味如何相同,年辈的老少总替你隐隐分了界限,仿佛磁器上的裂
纹,平时一点没有什么,一旦受着震动,这条裂纹先扩大成裂缝。也许自己更老了
十几年,会要跟青年人混在一起,借他们的生气来温暖自己的衰朽,就像物理系的
吕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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