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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带我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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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父亲的那一天,将是我们友谊结束的日子。就冲这一点,我也不愿轻易让她得逞。像我这样一个从小不缺父爱的人,实在很不理解,就这么一个真假难辨的爸爸,咋就让杨红鹰如此轻易地背叛了我,随意改写了我们在黑暗的车厢里坚定的誓约呢?!我真的又生气又嫉妒。
那个老杨头很快就显示出他作为父亲的权威与手段来了。他对小杨子最常用的鼓励话是:“你看你,跟你妈一个模子刻的!”他开始明目张胆地运用“物质刺激”那一套,对我和小杨子大肆进行收买与拉拢。小河开化之后,他会割些柳条编成鱼晾子,在小河湾里“守株待鱼”,每天都能逮到几条大小不等的鲫瓜子或是鲇鱼什么的,用豆秸架了火,给我们烤着吃。他会用拣来的废电线,弯成个曲别针的形状,叫我们晚上睡觉之前,把额头上直溜溜的刘海儿卷上,等到第二天早晨起来,把那电线卷儿松开再梳一梳,额头上的刘海儿曲曲弯弯的就像真的烫过一样。他偷偷摸摸地把上头配给马号的精饲料中的黑豆和玉米馇子,一粒粒细心地挑拣出来,和大米掺在一起,给我们煮香喷喷的“腊八”粥。喂马的豆饼掰碎了泡透,再用豆油和辣椒反反复复地炒,变成了香喷喷的一盘菜。他还在水泡子边上捡来野鸭蛋,用盐水把蛋黄腌得油汪汪的,煮熟了一切对半,给我们俩就稀饭吃。每逢这样的幸福时刻,小杨子就会冲着我不计前嫌地挥舞着筷子,塞满东西的嘴巴含糊不清地嘟哝说:哎哎,你看,还是有个爸好吧!



6.扎根北大荒



那种情况下,我会迅速丧失立场,拼命点头附和。我们贪婪的面庞被热粥的雾气熏得白里透红;我先前对老杨头的种种疑虑和警惕,逐渐地淹没在鲜美而黏稠的鱼汤里;我稚嫩的脑袋瓜,在接受了无数次实实在在的食物贿赂之后,最后变成了一锅是非不分的浆糊。
然而我确实无法抵御和拒绝如此温馨的“家”的感觉。俗话说吃人嘴短,真是至理名言啊。那一整年从春到秋冬,我一得空就溜到马号去“看望”小杨子,顺便也分享了她的父爱。很多年以后,我回想起那一段日子,心里充满了愧疚之感,因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里从来没有真的把老杨头当成小杨子的爸。我只不过是将错就错,以父爱的名义混吃混喝,我不仅利用了老杨头也充分利用了小杨子。
偶尔遇上我清醒的时刻,我会翻脸不认人,对小杨子连损带挖苦。我说:老杨头不是你爸!你只不过是心里想有个爸!你认下这个爸,以后怎么办?你还能把他带回杭州去?
小杨子咬着嘴唇不吭声。我便愈发恼火,语言也愈加恶毒:你一开始在火车上跟我说来北大荒找爸,我当你只是跟我一个人说呢,现在倒是好,闹得全场的人都知道了,你家的啥事儿都让人知道了,看你怎么收场?老杨头欺骗知识青年,弄不好会再判他一次刑……
红鹰的脸惨白了一阵子,竟然站起来,像江姐那样掠掠头发,视死如归地回答我说:
没错呀,我就是为了找爸才到北大荒来的。所以,我如果找不到爸,不是白来了么?再说,他为什么就不可以真的是我爸呢?我,我有证据在手里呢……
红鹰如此言之凿凿,旁人还能怎样深究呢?蹊跷的是,她的那个所谓证据,却一次也没有向我出示过。一直到我离开大杨树,我也没有见到能证明她和老杨头确是父女关系的任何材料或实物。倒是总场突然派下来一个神秘的工作组,在分场部与马号分别驻守了几天,不知在秘密地调查什么事情。工作组撤了以后,又派来了一个医疗小分队,说是要给女知青作例行体检,以便鉴别申请病退回城的人选。那次检查的具体经过,让所有的女知青感到十分难堪。事后小心翼翼的私下交谈中,才明白如此地兴师动众,竟然只是为了搞清楚在这荒山野地,女知青中是否有人不再是处女。当然,杨红鹰是重点的重点。不久后,有个女生在背后痛骂杨红鹰以及杨红鹰的狗爹,说小杨子是鬼迷心窍认贼作父——此话被小杨子亲耳听到,才明白此事的性质严重,原来差点搞出个阶级敌人奸污知青的典型。幸亏小杨子的处女膜保持完好,老杨头才就此保住一条小命。小杨子星夜赶回马号,倒在老杨头怀里大哭一场,尖利哀怨的哭声如长剑穿透原野的冷雾,像一条受伤的母狼在月下长嚎不止……那一夜我听见长长短短的哭号,每一声似乎都只有两个音节“爸爸——”;在那个漆黑的夜晚,荒野上每一片颤栗的草尖上,都哆嗦着吐出“爸爸——”两个字。从此,我再也不敢不相信:这个老杨头,确实真是小杨子的父亲。
医疗队撤走后不久,我就调到总场宣传队去了,然后是分局的借调。一年后等到我抽了个空儿回农场看看,再颠簸几十里地到连队,却听说小杨子已经结婚了。那男人是邻近一个分场的就业工人子弟,瓦匠。小杨子的新房就设在马号,新郎入赘,老杨头与小杨子两口子,一家三人同住。
我哑然。
那是一个初秋的清晨,一夜不眠的我,像一个飘荡的幽灵,掠过雾气迷茫的原野。我看见马号的山坡下新栽了一片沙果林,一人多高的树苗,长得挺壮实,每棵小树上,都挂着乒乓球大小的几十个果子,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有个皂衣黑裤的老头,打着绑腿,青筋绽出的双手背在身后,腆着胸仰着脸,在果园的垄沟里来来回回地走。他伸出手掰下枝条,小心地摘下一个果子,咔嚓咬一口,酸得咧嘴,啐了;又找下一棵树上的果子,又啐——
那会儿他抬起头,看见我,眯着眼,见怪不怪地说:回来了?扬子还没起呢,别叫她,让她多睡会儿。
我等着。我没好气儿地答道。
来,你帮我尝尝这果子。老杨头伸出手递过一个沙果来。不要脆的酸的啊,就选一棵又甜又面的好品种,给扬子留着,等她老了,没牙的时候吃。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涩了。
好果树不用多,一棵树就够她吃的了……
许多许多年过去了,那个苍老的声音依然盘旋在苇荡和沼泽的草尖上,就像初秋树上的沙果一般新鲜如初。也许就是为了老杨头当年的这句话,我必得回来寻找小杨子。为了老杨头刻意选下的那棵面果子树,这么多年来我对老杨头的贬损,是不是该从此一笔勾销呢。
几十年的时间,长得让人心烦心焦,可要是写出来,几句话就说完——红鹰结婚后不久,我就被招工离开了农场后来又上了大学。不知为什么,我与小杨子之间从未通过一封信。听那些返城的杭州知青陆陆续续告诉我,红鹰成家后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她男人后来下了小煤窑,前几年煤矿塌方,孩子他爹被压死在里头,连个尸体也没找回来。她一直和她的那个“爸”住在一起,老杨头七老八十的人,病病歪歪的。80年代落实政策,可老家没人没房,也回不去了。总算有小杨子陪着,里里外外地侍候,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只是白瞎了杨红鹰,认下这个爸,从此扎根北大荒干了一辈子革命……



7.红樱不是红鹰



由于我坚持自己一个人独自出行,当我摸索着寻到那个叫做“守望”的生产队,已是中午时分。我有点儿饿了。趟过茂密的柳茆丛中荒芜的小路,一抬头,望见一棵粗壮的沙果树,缀着满满一树的红果儿。
离果树不远的灌木丛边上,飘过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烟尘,地上洒落着一片片白色的纸钱。林间的空地上,显眼地立着一座简陋的新坟。坟前摆放着一些供果和点心,一块精致的石刻墓碑,显得与土坟很不谐调。上书:先父杨思杨之墓
那墓前长久地跪着一个妇人与两个青年男子。我在他们身后悄悄站了一会儿。当他们终于站起来的时候,我轻轻叫了一声小杨子。
小杨子已经变得叫人认不出来了。布满皱纹的面孔、粗砺的双手和肿眼泡,黝黑的皮肤和略略花白的头发。如果走在场部的农贸市场上,我会把她当成一个卖菜的农妇。那曾经清秀娇好的眉眼间,再也找不到一丝杭州知青的影子。
她散乱而迟钝的目光从我脸上飞快地扫过,停下了脚步。她又看了我一眼,把脸转开了,侧着身子说:呵,你来了,其实我心里知道,你早晚会回来看我的……
慌乱中,我结结巴巴回答说:是的,我来得有点晚,你知道,这些年一直都是很忙的……再说,也搞不清你到底住在哪里……没想到,正赶上老杨头,呵不,你爸过世了,我来看看……我说着就往土坟那边走,我该给老杨头跪拜叩头的。
她猛然一把拽住了我。她的手那么有劲儿,差点把我拽一个跟头。
你拉倒吧。她粗鲁地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是我骗了你。老杨头根本不是我爸。
我在极度的惊骇与震动中,思维几乎一片空白。
……你还记得我说过,要给你看一个证据么?——小杨子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实际上,当时我没法给你看。因为正是这件所谓的证据,让我明白了,他不是我的爸爸。他一直说他有一样东西,可以证明他和我的关系。有一天,他终于从破箱子里拿出了一块旧手帕,那块手帕上用红线绣着一只张开翅膀飞翔着的红鹰,我一眼就看出来,那块手帕是旧的,但那只红色的鹰,是刚刚绣上去的。他说,这块手帕,就是他离开家的时候,我妈妈塞给他,让他留作纪念的,说是将来女儿长大了,也好以此相认。那个时刻我浑身直冒冷汗,我知道他在撒谎,在骗我——因为,你晓得,当年他离家的时候,一岁的我大名叫红樱,小名儿叫阿英,如果真有什么手帕,上面绣的应该是一朵红樱花,或是一串红樱桃吧。至于红鹰的鹰,你知道,是我下乡前才改的名儿啊……
我傻傻地呆立着。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
这么说,你心里早就知道老杨头不是你爸?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认他呢?还把事情弄得跟真的似的,这不是把你自己给害了么……
小杨子低下头想了想,迟疑着说:也不为什么,我心里就是太想有个爸了。见到那块手帕后,我一宿没睡着觉。我想,这么大个北大荒,我上哪去找我真的爸呢?也许他早就死了呢。反正我也找不着真的爸了,那么,谁当我爸还不都一样?!……再说,再说,老杨头孤单单的一个人,也太可怜了,他真的想有个女儿呵……
那你当时可以想办法,弄一张老杨头的照片寄回杭州去,让你妈认一认的……
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去了北大荒之后不久,我妈就跟我断了来往。
我无言,慢慢挽起小杨子的胳膊,朝着房屋那边儿走。后来我试着对她说了一些安慰的话,我说你那么多年都过来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对得起老杨头。现在老杨头过世了,你也该考虑自己后半生的出路,是带着孩子回杭州去,还是再找个老伴儿成个家……
她突然打断我,低低冷笑了一声:你啥也别说了,脚上的泡,都是我自个儿心甘情愿走的……只不过,我不会再给孩子们找爸了。你看看,我这俩个没爸的孩子,比谁家孩子都懂事儿。有时我也真是纳闷,那会儿,我咋就那么犯浑,非要给自己找个爸呢?
一个小伙从我们身后噔噔赶上来,用手心捧着一捧红艳艳的沙果,往我的衣兜里塞。他说姨呀你饿了吧,你尝尝这果子,又面又甜……小杨子伸过手来一把抓过去,往身后使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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