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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烈将短笛收了起来,那寅虎却似还有不服气的地方,捶着桌子道,「寅爷我还是不相信,如果那战鼓真能扰乱人的神识,为何辽人都没什么反应?」
「也许那些辽人都是聋子呢?」安阳王慢悠悠地说道。
「其实只要听不见就行了,封住听觉,然后透过别的方式号令指挥将士也未尝不可。」凌青虽然不同意安阳王的说法,但同意他的意思,只要听不见就不会受影响。
阮素雪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这个方法可以一试,将士们用金针封穴,不去听辽人的战鼓,刘平你们让人绘制几面大旗,用以取代我方的战鼓。」然后看向燕云烈,「还请燕教主也一同出战,会一会对方那位高人。」
一听有了应对的方法,底下的将士登时鼓舞了士气,遣散副将之后,帐中只留下阮素雪、东离暮云、安阳王和凌青。
阮素雪一扫先前的柔和,脸上的表情也冷了几分,对着安阳王道,「安阳王爷应该明白,您和臣妾立场不同,祈家的今日虽不是您造成的,但也是王爷您管教手下不力所致,如今王爷到了这里,军营重地,臣妾也不敢保证王爷您的安危。」
凌青没想到阮素雪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营帐里的气氛一下尴尬了起来。
安阳王听了阮素雪这番话,面上表情一滞,接着还是那般毫不在意的态度,轻轻一笑。
「本王生为先帝的胞弟,当今圣上的皇舅,自然有责任为维护王位的安稳尽力,本王确曾没能及时劝谏先帝救下祈将军,但本王可以对天起誓,本王对你手里那张图……一点兴趣也没有,陷害你们祈家之事是霍贤肆意而为,他的意图是囊括大量财物用以招兵买马、颠覆政权。」
阮素雪依然冷着张脸,「现在霍贤死了,无从对证,王爷您怎么推卸责任都没有用!」
阮素雪一身金丝软甲战袍,头戴女冠,端庄肃穆,颇有几分男儿的威武,说话也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让人不由敬畏,「王爷的人命帐都在阎王的簿子上记着,我不计较,但总有一天会要你还的。」
安阳王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两下,原先那副气定神闲似再强撑不住。
就在这个时候,东离暮云站了出来,「祈夫人,我们这次会来雍州,是因为之前得了谢天机谢老前辈的暗示,可能琰帝陵中藏着镇国鼎,而有人在打那些鼎的主意。」
阮素雪眼中的锋芒收了一些,「按你这么说,确实有人夜袭过我几次,但我都以为是辽人所为。」
凌青不由一惊,「姐姐为何不在营帐外多加人手守护?」
阮案雪却是笑,「如此岂不是目标更明显?况……真是冲着琰帝陵来的,他们想要的东西此刻也并不在我的身上。」
10
夜幕时分,营地上篝火通明,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野狼的嚎叫。
薛寄风拿着随身带着的酒囊灌了一口,咂咂嘴,摇了摇酒囊然后有点不舍地塞上木塞,「哎,这塞外漠北,要省着点喝,喝完了也不知道到哪去弄酒。」
凌青正在运气调理,睁开眼来,一边疏导真气归位一边笑道,「你杀入辽军阵营,那里的塞外美酒随你喝。」
「好!」薛寄风大嚷了一声,随即倒在毛毯子上抱着毯子打了个滚,「好,今晚就养精蓄锐,明天杀他个片甲不留!」就见他躺下还不足一盏茶的工夫,就传来高高低低的鼾声。
燕云烈取过毯子将凌青裹住,「这里夜里冷,我帮你多烧个炭盆来。」
凌青抓着他摇摇头,「没事,我还捱得住。」说得很小声,生怕把薛寄风给吵醒。
燕云烈趁着正低下身的空档,在凌青唇上啄了一下,「明日你就不要去了……」
「你放心,我在后头守着姐姐。」
燕云烈伸手捏了下他秀挺的鼻子,用着教训不听话的孩子的口气,「你现在这么说,别到时候我一不留神就冲在了前面。」
那种宠溺的口吻,是只有情人间才会有的甜腻,搅得凌青心里软软的,胸口里有种东西汹涌地溢了出来。
虽然薛寄风躺在那里继续制造鼾声,但背着他做些亲昵的举动,总是让人有种在偷情的感觉,被燕云烈缠着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凌青便将他不规矩的爪子拍开,示意他快点去睡。
于是燕大教主又恋恋不舍地吃了两口豆腐后,朝着那个睡得死猪一样的人射去几把眼刀,回到自己毛毡那里躺了下来。
漠北的夜,风声犀利,呜咽呼啸,像是盘桓不去的阴魂还在号泣,又似在高歌着那满腔无以宣泄的热血,又或者仅仅只是思念那关山以内的天晓与亲人。
柴火劈啪作响,凌青不知睡到何时模模糊糊地醒了过来,他觉得有点冷,缩紧了身子,却在此时听到一抹笛音划了过去。
凌青以为自己误把风声听成笛响,但紧接着又响了一下,他辨听出来,这是天绝教用以联络的笛声。
果不其然,他听到燕云烈那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接着脚步声缓缓靠过来。凌青忙催动内息闭住自己的睡穴,就听到脚步声停在自己身侧,然后自己的睡穴被点了一下,随后那个脚步声朝外面走了去。
等到脚步声消失在帐外,凌青冲开穴道坐了起来,看到燕云烈那里确实没有人在,不由担心,不知道天绝教出了什么事,便提上剑跟了出去。薛寄风则躺在那里鼾声如雷,估计打几个惊雷还闹不醒他。
此刻营地上只有一队队来往巡视的将士,凌青发现燕云烈小心避开巡视的人,出了营地往西侧的石林里去。
他去见自己的教众,为何要避人耳目?
对于燕云烈的举动,凌青心里一阵怪奇,紧随其后到了石林中。
这石林是巨大的岩体经过日积月累的日晒风吹、雨水侵袭形成的,形状各异,耸立在漆黑的夜色里,远远看来一块块高大乌黑的阴影,很有些碜人。
凌青躲在一块石头后面,看清楚那个把燕云烈叫出来的人之后却是一愣。
那人是殿瑶……
两人似乎说着什么,凌青因为站得远,又风大,根本听不出来他们在说什么。但殿瑶脸上的表情却和之前在那座殿宇里见到的不太一样,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气焰,脸上的表情肃严很多。
凌青攥紧了手里的剑,按下冲出去的冲动,在看到两人似乎把话说完后,立刻调头回营。
凌青躺下没多久后,就听到有人回来的脚步声,那脚步走到自己这里,伸手来解自己的睡穴,那手在他穴道上点了一下之后并没有收回去,反而挪到手臂和脸颊那里轻轻摸了摸。
凌青暗道不好,他刚才从外面回来,身上沾了寒气,一定是冰冷冰冷的。正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唰的一声,有什么落下来覆在他身上,顷刻间被燕云烈的气息所包裹。
替他将被褥塞严实了,那个脚步声才转回到毛毡那里安静下来。
黑暗中凌青眨了眨眼睛,脸正贴着燕云烈的袍子,已经可以肯定的是,燕云烈有事情瞒着自己……
为什么?是什么事?
有股不安萦绕心头,使得胸口发闷隐隐作痛,连带着那些陈年旧伤也一刺一刺的。
次日一直回避着辽人叫阵的赵国军士,终于点兵布阵作出回应。
队伍的最前方有三人各举着三面颜色不同的大旗。凌青和东离暮云以及阮素雪骑着马,都在后方。
旌旗猎猎,刺骨的寒风如刀一样地刮人,兵士和战马呼吸间吐出的白气茫茫地连成一片,肃杀的气氛,和着风里吹来的沙石与血腥味,多少骁勇的将士在这里为了保家卫国马革裹尸,故土当前,却只能埋骨他乡。
想到这里的生死搏杀,想到这里一声高过一声还回荡风中的呐喊和嘶吼,就让人身体里的血脉有种咆哮的冲动。
凌青握着太上忘情,就连这不染杀性的玉剑也似激动了起来,他高坐马上回头望了眼鼓楼,那里站着一抹黑色的身影,似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望了过来。
四目相交,男人眸眼深邃,平静无澜的水面底下翻涌着道不清的气息。
一瞬间,凌青有种错觉,那样高高在上的燕云烈像极了许多年前自己对燕云烈的印象,张扬,潇洒,也遥不可及。
而这些日子下来,自己和他究竟已经处在一个怎样的关系上?
回过头来,辽人那边列了一排的战鼓,鼓槌落下的时刻,阮素雪抬手,前方执旗的兵士挥动红色的大旗。
「咚!咚!咚咚!」
对方的鼓点一下下,干脆有力,一声紧过一声,最后变成又急又脆的碎落鼓声,硕大的红旗挥过三圈,停了下来,蓝色的大旗猛然往前一指。
「杀——!」
刀剑起,战马奔腾,掀起蔽日的尘沙,激起铿锵的铁血。
震天的厮杀声里,一缕笛音划过天际,旋即很快被淹没,但紧接着又一缕破开天际,清越悠扬,曲调连贯起来,和这血腥漫布、杀气冲天的战场极不相称。
阮素雪用金针封了将士们的听会穴,故而他们都听不到声音,那三面大旗就是取代鼓号发号施令用的,不知没有战鼓也听不见呐喊的战场是怎样的,会不会因为过于静寂而无法投入进去,但是将士们的那股骁勇却丝毫不减。
凌青暗暗揣摩对方的战鼓声,却听不出任何有夹带着内力扰乱人意识的异常,而将士们也不见任何异常,像是要一雪前两次的耻辱那样,直将辽人杀得节节败退。
燕云烈吹着短笛,脑中回想前一晚的事情。
殿瑶利用天绝教的笛音将自己引了出去,奉劝他们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天正圣教蛰伏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辽国不过是他们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天正圣教独霸中原的夙愿终会实现。如果他和赵国的人不听他的劝告,自会有苦头和教训。
燕云烈皱起眉头,诧异起来,他听到对方的战鼓,但是没有任何异常,就在要准备停下曲子的时候,突然一阵琴音侵入耳内。
燕云烈四下看去,却没有见到弹琴之人。
琴声悠远,隐在刀剑铿锵和战鼓擂擂下,若不细闻确实听不出来,燕云烈想,难道有问题的不是那战鼓,而是这琴音?
凌青坐在马上,似感觉到燕云烈的笛音里有一丝波动,细细听来,才发现其中夹杂着一点轻不可闻的琴音,他带着疑惑回头,就见鼓楼之上燕云烈的的神情严肃,闭着眼睛,心神沉浸。
那阵琴音虚无缥缈,却萦绕不绝,像是绵绸的丝线,缠绕上他的笛音。
燕云烈微微灌注下内力,试图驱赶开来,但发现对方似乎就在等自己这一着,琴音陡急起来,燕云烈不敢轻视,手指快速变换着按压音孔,原本悠远的笛音像是要迎合沙场上的豪壮而持续激烈起来。
凌青微微皱眉,握着马缰的手紧了紧,这笛音听起来似乎不太对。夹着那琴声,仿佛带着撼人的画面,直直冲撞进他的内心,心口那里「咚咚」地用力跳动着,连气息也紧张起来。
「凌青,你怎么了?」一旁阮素雪似见他脸色不对,关切询问。
「啊啊啊——!」
凌青还不待回答阮素雪的话,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撕开拼杀的嘶吼与刀剑的相击,有人像是发狂了一般地举着刀乱挥,被人砍到之后,手里的剑脱手飞了出来,直朝阮素雪这里飞过来,凌青将剑一横挡了下来。
但是,场面整个乱了……
不管是赵国的将士还是辽人,不断有人癫狂失控,本来形势一面倒,现在却成了一片混战,那些癫狂的人抱着脑袋惨叫,像是有什么侵入脑海让其痛苦不堪,更甚者因为忍受不了那样的痛苦而一剑捅向自己的头颅。
血的味道浓烈的令人作呕,放眼望去,满是一片猩红,刺得凌青眼眶发热,他感觉到心口那里有东西「咚咚」的几乎要跳出来,眼前的惨烈却换了一个画面,农家的院子里,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