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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游戏-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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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没空听你无聊的问题。”滕洛语气断然,阻止她往下说。

语毕,他往后退了一步,关上门前留意着会不会伤到她,见她反射性的拉开一点距离,才用力锁上门扉,赏她一碗闭门羹。

梦娣没有敲门打扰他,因为他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交谈的过程中,见他一直都是皱着眉头,很不舒服的样子。

没关系,今晚问不到,她还有明晚,后晚……

浴室内的滕洛赤裸着身体,站在莲蓬头下任凭强大的水柱冲激着身体,他张着嘴大口喘着气,喉间发出急速而短促的恐惧气音,犹如濒临死亡边缘的重症患者。

热水不断兜头淋下,却平息不了他发自内心深处的颤栗。

忽然,胃一阵剧烈翻搅,他无法抑制的干呕起来,接着他的口中被强酸和烈苦全面侵占,那是胃液及胆汁……

不知经过多久,滕洛终于停止呕吐,水和着泪爬满他的脸,他的瞳孔失焦,神情呆滞,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剩下一具躯壳。

久久无法回神。

第六章

下雨了,倾盆大雨,还伴着巨雷与闪电。

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小男孩将自己关在房间,蜷缩着身子,捣着耳朵躲在棉被里,等待突如其来的暴雨停止。

不过,这不是他最害怕的事——

风雨尚未停息,他的房门就被粗鲁的踢开,发出比雷声还恐怖的巨响。

被子里的身躯如同风中落叶,颤抖得更厉害,男孩知道进门的是谁。

不是鬼魅,却比鬼怪更令他惧怕。

进门的是一名高大的男人,满身浓重熏人的酒气。

就算有一团棉被阻隔,男孩也能闻到那教他痛恨至极的气味,他的眼睛闭得死紧,却克制不了自己不恐惧发抖。

“给老子起来!”醉醺醺的男人颠簸到床畔,用力掀开羽毛被,颤巍巍的瘦小身躯顿时无所遁藏。

轰隆——

一记响雷附和似怒吼着。

男孩退到墙边,黑眸中全是无助与恐慌,还有不愿屈服的怨愤眸光,只是他还太小,不足以和父亲对抗。

“你那是什么眼神?!看了就讨厌!跟那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贱女人一模一样!”男人眼神狂乱,失去理智,身子向前倾,粗鲁的一把将男孩揪下床来。

男孩吃痛却不敢叫出声,那只会招来父亲更粗鲁的对待,所以他只能紧紧咬住牙要,也把泪水框在眼底。

男孩知道父亲憎恨他的原因——

他原本有个幸福富裕的家庭:父亲是学成归国的电影导演,母亲是当时轰动一时的美丽女星,两人陷入热恋,三个月后闪电结婚,才子佳人的结合蔚为佳话,轰动一时,男孩曾是备受呵护疼宠,受众人喜爱的幸福孩子。

不过,男孩听闻漂亮的母亲和其它叔叔在一起,不会再回来了。

深爱妻子的父亲渐渐变了一个人,从前的温文儒雅已不复见,开始酗酒赌博,不高兴时就把气全部出在男孩身上,已经持续一段时间。

男人硬将男孩拖到客厅,原本该是富丽堂皇的客人招待处,现在成了堆满垃圾与空酒瓶的杂乱废墟,不时传来一阵阵恶心的臭味。

“老子心情不好,来——陪我喝几杯。”男人拽着男孩的衣领,不知从哪取出一只酒瓶,二话不说就往男孩嘴里灌。

苦涩呛鼻的液体充斥着男孩的感官,被迫喝下成人都嫌苦涩的烈酒,一口接一口,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快要窒息死去,双眼涣散,意识迷蒙。

每一次昏迷,每一次苏醒,如此反复之后,导致男孩越来越沉默自卑,他的同学甚至老师都已经不大搭理他,唯独邻居的一名女孩,总是开朗的喊着他的名字,跟在他身后,像牛皮糖甩也甩不开。

白天,男孩的父亲不在,女孩会提着小竹篮到住家附近的公园找他,篮子里装着精致的点心,若有两个,她就分他一个,若只有一个,她就会分成两半,把比较大块的部分给他。

男孩知道女孩的父母不喜欢她和他在一起,可是她总是不听父母的告诫,逮到机会就来找他,和他分享她的食物,她的新故事书,连存起来的零用钱也大方的塞给他。

女孩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像太阳一样螫痛他的眼,让他自惭形秽。

男孩想躲开她,她的父母也极力阻止她找他,禁止她和他有任何牵扯,可是女孩永远都不听劝告,还理直气壮的说她要当男孩的新娘,她要让他开心的笑,不再受伤。

在学校,男孩被同学排挤欺凌,女孩就会为了他跟男同学吵架,有时还会打起来,然后受罚。

“子骐哥哥,我会保护你喔。”她圆圆的脸上,是好坚定的表情。

才八、九岁的女孩,是男孩受尽创伤的幽暗心中,唯一一道光芒与色彩,给他温暖、给他希望、让他可以一天熬过一天。

男孩曾想过逃走,可是小小年纪的他,不知道能去哪里,还是只能回到破碎不全的家,忍受父亲疯狂的脾气、暴烈的折磨。

他想,若能就此死去,也是一种解脱。

一次放学回家,男孩站在玄关,便听见客厅传来激烈的争执,他辨论出来,那是父亲与离家许久的母亲的声音,还有物品砸落的骇人声响此起彼落。

男孩想拔腿逃离,可是又渴望见母亲一面,最后,他敌不过思念,踮起脚尖悄悄走进屋内。

接着,他就目睹一幕惨况——他的父亲掐住母亲纤细的颈项,男孩很想冲上前救妈妈脱离魔掌,可是他好害怕好害怕,怕自己也会被爸爸抓住,犹豫这际,他发现妈妈已经动也不动的倒在沙发上奄奄一息。

后来,母亲在送医的途中便宣告死亡,父亲坐牢时几度自杀失败获救,最后却因过度伤悲,在牢里抑郁而终。

男孩成了没人要的孤儿,亲戚们没人想收养他,踢皮球似的互相推卸责任。愿意接近他的,仍旧是邻家女孩,小小圆圆的身躯是男孩的避风港……

忽然,已经死去的父亲又出现在男孩面前,将男孩锁在酒气冲天的小空间里,不断逼他喝酒,身体实在承载不了太多酒液,于是从眼睛、鼻孔及耳朵喷洒出来,男孩痛不欲生——

几经奋力挣扎,滕洛的俊脸因痛苦而纠结,口中逸出无助的低号。

直到他霍然睁开眼,令他感到惊悚的恐怖画面倏地消失,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滑落,他眼神空洞的盯着前方,待思绪一点一滴回到脑中,他才想起自己已经长大,那只是一场恶梦……

但也不是梦。

除了死去父亲复活,其余的情节都是真实发生过,有时候,真实人生比梦还要教人惊恐。

那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烙印,逃离不了的阴暗深渊,一场永远醒不了的恶梦。

滕洛撑起因深陷恶梦而耗损体力的虚软身体,双手插进汗湿的黑发中,抱着头陷入无声的悲痛。

可能是晚上喝了一杯威士忌所引发的症状之一,才又让他梦到这些如地狱般的往事,深深凌迟着他的心。

儿时受虐的恐惧固然深植于心,亲眼看着亲生父亲掐住母亲脖子致死,他却没有出面制止的勇气,他觉得自己是帮凶,他无法宽恕自己的罪行。

他不单单是杀人凶手的儿子,也沾染了满身洗不去的罪恶……

儿时经历过的伤害或接受到的善意,将会一辈子留在心底,成为永恒的印记,无法磨灭。

“过去了……已经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不是唐子骐,你是滕洛……”他揪扯着发,暗哑的嗓音痛苦又压抑,反复数次的呢喃。

经过一阵自我安抚后,滕洛的心神稍微趋于稳定,他下床,步出房间,想喝杯开水滋润干哑疼痛的喉咙。

狠狠喝下半壶水,滕洛才终于感到止了渴,不再口干舌燥。

他看向墙上的钟,时间刚过凌晨一点。

他刚从恶梦中抽离,心有余悸,根本了无睡意。

滕洛没有回房,而是缓步移向客厅。

意外的,客厅的灯还亮着,茶几上红色烤漆的崭新笔记型电脑,仍然开启并运作着,然而操作者却歪斜地窝坐在地上,枕着沙发,呈现熟睡状态。

滕洛来到桌前,居高临下的凝望她露出的半张脸庞,是那么宁静美好,仍像孩子似的,散发着不懂人间险恶的纯真,奇异地驱散他恶梦后萦绕于心的厚重阴霾,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清朗。

刚刚梦里的牛皮糖女孩,经过岁月的洗礼,甜美的外形以及修长纤瘦的体态,和儿时圆滚滚的模样大相迳庭,但个性却没有太大改变。

“梦娣……”他俯身,情不自禁的伸手拂过她的颊畔,柔嫩的肌肤依旧是孩提时期的触感,令他贪恋,沉痛的心被救赎了。

他的眼神温柔,动作轻而缓的撩开她垂落的细柔发丝,却还是惊动了睡眠中的人儿。

梦娣敏感地嘤咛一声,随后掀开惺忪睡眼。

滕洛慌张的收手,狼狈退开,别过脸掩饰他的尴尬无措。

梦娣眨了眨长睫,慢吞吞地坐直身子,望着他颀长的背影,直到混沌的脑袋恢复运转,她才懒洋洋的开口。“滕先生?刚才……”睁眼时,她瞥见他伸出手,大概发现她醒来,所以很快缩回去。

“不要在客厅睡觉。”滕洛嗓音低哑,打断她的疑问。

“喔,只是不小心睡着了。”梦娣揉揉眼睛,咕哝道。

他本该冷漠的撇下她,保持两人的距离,但现在的他不想独处,不想任凭巨大的悲伤惊惶将他吞噬。

滕洛驻足在原地,却找不到理由停留,他黯下眼眸,把所有孤独哀伤都往肚里吞,他一向习惯独自承受的。

“滕先生,你的身体好点了吗?”梦娣忽然问起。她忘不了晚间他显得惨澹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有些异常。

滕洛猛然一震,回头看她,眸光闪过讶异,喉头竟微微哽咽住。

梦娣不晓得为何他的眼睛看起来如此忧伤,勾动她的恻隐之心。“你……不快乐吗?”她细声问。

虽说她认识他的时间不长,正面接触的机会也不多,但没有一次看见他在笑,没有一次看见过他眼里的热度或正面情绪,总是绷着嘴角,凹陷的眉心似被重重心事压垮,纵使他长得很好看,也没人敢亲近吧?

滕洛的眼眶一阵酸楚,他咽下喉中的硬块,不答反问:“这世上有什么值得快乐的?”

梦娣拧起秀眉,被他晦涩否定的口气,挑起了愠怒的情绪。他怎能幸运拥有一切却又批判世界?“活着很快乐、达成梦想很快乐、被朋友了解珍惜也很快乐……像你,有很好的生活、很疼爱你的母亲、也是很幸福很快乐的恩赐。”她认真地举证,要证明快乐唾手可得,绝非高不可攀。

滕洛无法被说服,他只觉得生命荒谬可笑,他深深厌恶自己。“你快乐吗?”

她后来的生活并不算好,经济压力让她非常辛苦,她势必也有怨言,身负重担的天使,还能快乐飞舞吗?

“嗯——”梦娣拉长尾音,偏着头思索。“托你的福,我才能住在这么漂亮的房子,用少少的租金拥有大大的空间,我觉得很快乐;有目标、四肢健全,并且正走在通往梦想的道路上,也很快乐;还有,你愿意跟我多讲几句话,这一点,也值得开心。”她扬起嘴角,说得很笃定。

滕洛定定望着她,明白她每句话都出自真心,毫不矫情。

他很羡慕她,开朗、不做作、拥有快乐的能力——这都是他缺乏或已丧失的。

她——详答他的问题,她可不会让他蒙混过去。“轮到滕先生回答我了吧?”虽然以她的了解,他不配合的机率很大。

“滕洛。”他纠正她的称呼。“叫我滕洛。”他释出善意,尝试着不让彼此太过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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