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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骚小昙花-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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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大伙吆喝着要闹新房,又是考文又是考武,玩到尽兴时还干脆要新人同喝一碗酒,或要新郎倌在不脱下媳妇儿霞帔的情况下,将肚兜儿解下来搁在桌上,才肯善罢甘休。

她还是觉得有说不上来的怪异,好像在看着一段闹剧,想冲到喜床前,揪住斐知画的红蟒袍,大声责问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饶了我们吧?别吓着了梅香,让她以为咱们在月家都玩这些。”斐知画被灌到有些醉了,温文的俊颜有着晕红,双手在新媳妇儿身上解不下肚兜,新媳妇儿脸已经红到快发黑了,他只能没骨气地求饶。

“不成,脱!脱!脱!”一人吆喝,众人附和。

“你脱不成,我们就改叫嫂子脱你的亵裤喔!”反正死都要看到其中一件贴身衣物出现在桌面上,否则大家绝不踏出房门一步。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们多待几刻就多赚几千两。

新媳妇儿脸一羞,只能埋首在夫君胸口,不敢再抬。

“好,我脱。”斐知画继续和藏在嫁服底下的小兜儿系绳奋斗。他不捐躯就得由娘子捐,娘子脸色薄,哪经得起这群家伙的戏弄?

好不容易,绣着梅花的粉色小兜儿从新媳妇儿的襟口被拉出来,夫妇俩都红透了脸,换来如雷掌声。

“可以了吧?各位师兄弟满足了吧?”瞑目了没?

“知画师兄,我们可是在帮你耶!瞧,少了一件肚兜,正好方便你办事!”某位师弟说完下流话,大家跟着无耻笑了。

“好了好了,大伙玩够了,都出去吧。”喜房里总算还有一个师兄拥有理性,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因为他不希望轮到自己娶亲时,下场和斐知画一样惨,现在先卖个人情给斐知画准没错。

“我们还想看师兄和嫂子啃完这颗苹果耶。”小师弟不知藏了一颗红苹果多久,从袖里掏出来,硬是想看新人你一口我一口啃光以红线悬着果蒂,吊在半空中晃荡的苹果。

“你留着自己成亲那天慢慢啃吧!”还玩?!

“师兄,谢谢。”斐知画道了谢,师兄回他一个别客气的笑,将一屋子的师弟全驱赶出去。

月下站着不动,没随着众人离开新房。

“师妹,你也要闹房吗?”斐知画注意到她,斟了两杯酒朝她走来,将其中一杯放到月下手里。“师兄夫妻俩以薄酒敬你一杯,你高抬贵手,放师兄一马吧?”他揽着新媳妇的纤肩,夫妻俩脸上都有恳求的意味,他饮了半杯,新媳妇儿饮了剩下半杯,两人先干为敬。

师妹?他唤她……师妹?他从来不叫她师妹的!

“师妹,赏不赏师兄这个面子?”

“……骗人的吧?”

“什么?”他没听清楚。

“这是骗人的吧?!”她吼出来了,“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一直都是喜欢我的,不是吗?!你还挑了我的求亲图,其余任何姑娘的你都瞧不上眼,不是吗?!为什么你娶别人?!”月下捉住他的衣袖,紧紧揪着不放,顾不得他身旁已经有了相属之人。

“师妹,别说这种会让你嫂子误会的话。”斐知画立刻阻止她,眉眼一凛,笑容消失,嘴里虽没斥责,眼里却明白写着不悦,那眼眸,月下好陌生,她没见过斐知画望着她时会露出这样的目光。

“误会?”她愣得像呆子,仿佛听不懂他说的话。

斐知画先对着新婚妇媳儿安抚一笑,等到娘子温驯颔首之后,他才倾身在月下耳边低低说话,“是你不允许我喜欢你的,你忘了吗?是你说我对你做的一切都是活该倒楣,你现在又以什么身分和心态来质问我?”

他口里有酒味,是上等的女儿酒,醺醺然地飘散在她鼻间,浓烈得会薰晕人似的,他的话却是酒里最呛人的辣劲,字字句句都是冷淡。

“你……”

“好了,喝完这杯酒,就回房间去休憩,大家都累了,也请你体恤我和梅香被折腾整日,想好好梳洗一番。”酒杯重新抵回月下唇边。

她饮下和他嘴里同样味道的酒香,喉头又辣又烧,她本能吞咽,觉得灼烫难耐,酒气辛辣窜上鼻腔,那股酸麻呛住呼吸,她忍不住咳了出来——一只大掌拍抚着她的背脊,助她顺气。

他终还是不忍见她狼狈,她被辣酒呛喉,他不会无动于衷吧……月下抬头觑他,却只见他两手都搁在新媳妇儿双肩上,哪还有空手替她拍背?她不去在乎是谁一掌一掌像要拍断她脊骨的沉重力道,因为她知道那不会是他。

“酒也喝了,房也闹了,让他们夫妻好好过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月下,你还好吧?”开口的人也正是拍着月下的人,他边说边将月下带出新房,还好心替两人关上房门。

月下仍不断咳嗽着,那酒味弥漫在肺叶,胸口好痛……酒味冲到脑门,让头好昏……酒味在鼻间,整只鼻子都是酸的,一直酸一直酸,酸红了眼……分不清是酒的作用力,或是他瞧也不瞧她一眼的决绝,让她晕眩。

突地,她的嘴被人捂住,所有咳嗽声被塞回口中,身子被拖到一旁窗下。

“嘘嘘!噤声,我们可不会这样就算了,闹完房,接下来就是“听房”的重头戏了。”嘿嘿嘿。一群玩疯的师兄弟没打算让斐知画平静度过春宵,大伙全趴在墙角听墙根。这可是新婚之夜的另一项新游戏,在喜房外能听到许许多多的夫妻肉麻话,以后拿来取笑新人可好玩了。

屋里原本还没有交谈声,只有一些收集桌面碗碟的铿鏮声,大伙屏息等待,终于先听到新媳妇儿温柔含笑的嗓。

“你的师兄弟都很有趣。”

“让你见笑了。你累不累?”

“还好。”凤冠的珠子被拨动,清脆的声音掩住了轻笑声,娇嗓顿了顿,“你那位师妹……我不是想探问什么,只觉得,她好像不太开心……”看来她心里还是介意的。

“你说的是月下吧。她面对我向来都是那种表情,自小到大没变过,不是只有今天才特别脸臭。她不是很喜欢我,如果以后可能的话,尽量避开她,我怕她将对我的不满迁怒到你身上,你会招架不祝”

他的笑嗓传了出来,听在月下耳里特别清晰,她屏着气,也是因为口鼻被捂得死紧无法用力吐纳,听见他对她的评语,被酒薰冲得晕疼的脑袋几乎疼到要炸开——她气他在说她坏话,也气他竟然以为她会小心眼故意欺负他那位娇弱美丽的娘子。

“夫君,你在担心我?”

“总是要多替你担心,毕竟你初来乍到,心里惶恐我是知道的。”

两人似乎挪到床边,声音变小一点。

“夫君……”甜腻又羞怯地低唤,心里感谢他的体贴。

“我比较希望你唤我知画,我也不唤你娘子,就叫梅香……还是你喜欢我叫你香儿?嗯?”

“我……喜欢你叫我香儿。”他声音好好听,唤出她名字时像在吟着诗句悦耳呢……“好,香儿。”

“知、知画。”结巴。

接下来,完全没了声音,沉默得让屋外听房的人各自想像屋里的美景。

“怎么没了声音?”小师弟想探到窗边偷挖个纸洞瞧,立刻被人压回原地。

“嘴对嘴正吻着,哪有空说话!只能听不能看啦,这是听房的原则——”

“嘘嘘嘘嘘,小声一点啦!会被发现的!”

“你最大声了好不好?!”

“安静一下,有声音传出来了。”呀呀,好暧昧喔——“那是衣衫落地的声音吗?”

“好像是倒在榻上的声音吧?”明明就是床板嘎嘎作响嘛。

“呻吟声耶——”

“我太心急了吗?”是斐知画的声音,他的唇里似乎吮着什么,无法像平时说话的字正腔圆。

“不、不会……”娇嫩地抽息。“……你为什么会挑了我的画像?”

他仿佛觉得她问得很有趣,“你知道自己是美丽的。”

“只是因为这样吗?”

“我喜欢你作画的神情,和我一样,是个爱执笔墨绘的人。”

“嗯……”

闭嘴!闭嘴!闭嘴——住口!住口!住口!

月下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大声吼出来,可能有,可能没有,她不确定,只觉得自己像狠狠咆哮过好几回,每一回都是凄厉尖叫,吼得喉头发痛、吼得再也发不出声音,她以为整座月府的人都被她吵醒,但似乎不是这样,月家的夜里,还是那么宁静,没有任何人觉得这一切不舒服,没有任何人觉得这一切不快乐,没有任何人像她一样。

她茫然睁开眼,以为自己还缩在喜房外,可是从迷蒙的眸里看到自己床顶,薄薄的床帐透进光线——她不记得自己走回房里,也不记得自己睡过一夜,怎么眼一眨,黑夜变成了白天。

她猛然从床上坐起——

“我在作梦?”她拧痛了自己右颊,痛痛痛,不是作梦。“那一场婚宴是梦?!对,一定是这样!所以我才觉得梦里迷迷糊糊,什么都像假的,什么都不真实,原来是梦——”她心情大好,有种一扫阴霾的开心,她挥开床帐,随手抓过花纱外衫套在身上,不顾外头飘着雪,像只雀跃的鸟儿,振着兴奋的羽翼,飞着要去向斐知画说着她昨夜作的怪梦,然后两个人一块取笑她的异想天开——画房的两扇门板又被月下拍开,然后,正咧着笑脸准备要唤出他名儿的她愣住了。

耳边传来一阵彷佛被顽童一脚踢进的皮球给砸破的琉璃瓦片碎裂开来的声音,劈哩叭啦、铿玎匡当,散落满地……书房里,已经有对早起的鸳鸯在里头浓情蜜意,两人共执一笔,同画一幅画,那女人霸占了她向来的位置,她靠着的胸膛是她的,她手背上包覆的温暖大掌也是她的,那耐心教导着的声音,也是她的!

“师妹,怎么不先敲门再进来?”斐知画的视线甚至连抬也不曾,与新婚妻子一并注视着画里的梅花,口气有礼得疏远,带着淡淡的责备,责备她打断了别人的耳鬓厮磨。

“师妹……早。”梅香羞怯怯地向她招呼,不一会又缩着肩,“知画,你别在我耳边吹气,好痒呵……”银铃般的笑,禁不住自强忍抿起的粉唇里幸福溢满出来。

月下唯一有的反应,就是快手将两扇门板重新拉回,把眼前看到的那些全关回门后。

“还在作梦……对,还没醒过来……”她深深呼吸,想等待片刻再打开房门,这样方才里头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境就会消失不见……双手紧紧攀着门框,她看着打颤的十指,发觉它们竟然害怕得无法听她命令。

如果再度打开门,里头的新婚燕尔就会消失,那么现在一字一句没问过她愿不愿意听,却大剌剌侵占她听觉的蜜语调笑又是怎么回事?

她失去了所有勇气,真的不敢再眼睁睁看一次幸福美满的画面,颓丧地收回手,脚却像生了根,任凭她左挣右扎,也无法让自己离开原地,只能一遍又一遍听着斐知画对梅香诉说的每句爱语……第九章这个冬天好长好长,长到几乎像无止无尽,长到似乎永远到不了春天。

又冷又冻人的,不舒服……

月下捧着饭碗,不肯离开躺椅,不肯从被子下钻出来与大家并桌用膳,她觉得这样窝着才能让身子暖和,至于咽下了什么,她一点也不在意,就算碗里的菜先一步被她吃完,现下只剩白饭一堆也无妨。

没有人会挟菜给她,就连以往唯一会的那一个,也对她视若无睹。

说不难受是骗人的,一直以来他都会讨好她,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挟鱼肉来会先挑刺、挟青菜会将她不爱的蒜头拨开,只要有他在的饭局上,她的碗里不会有光扒白饭的惨景。

那时她不知好歹,将这些当成驴肝肺,现在凄凉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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