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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郎情觞-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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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感觉躁热,开了空调又觉得所有的骨头都发僵、酸疼。阿哈每天专心给他做营养可口的食物,又找了不知什么草药来每天熬给他喝。阿新喝了那草药后,晚上再不怕空调吹风,舒舒服服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阿哈不出去的时候,就坐在窗前发呆。   
阿新靠在自己的床头,恋恋不舍地望着她。   
“阿哈,我们家乡的传说里,螺女,也就是水边的仙女,会到穷人家里,帮他们洗衣做饭……我很小的时候,就不相信我妈妈讲的这种故事,那一听就是假的,是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传说。但是,我现在相信真的有仙女,只是一般人很难遇到而已。”   
“哦?”阿哈心不在焉。   
阿新突然大声说:“就是你!仙女就是阿哈,我遇到了仙女!”   
阿哈淡淡一笑:“我只是帮帮你而已,阿新,因为你也帮过我,你是我到这个城市后第一个给我帮助的人。而且,你被人毒打,我有责任。”   
“说真的,不知道你那个小老乡怎么样了,她肯定是被那些家伙藏起来了。”   
“就怕不仅仅是藏起来……”   
“你不要太担忧了,没用的。这城市每天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发生,也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邪恶事情发生,就看落谁头上了。”   
阿新想倾诉一番自己内心里像雨季的青草地一般蓬蓬然的情感,但阿哈略带忧伤的情绪,又让他觉得不合适宜。   
“阿哈,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有些担心?出去的时候有人盯梢吗?”   
“没有。”   
“我们把你的钱花光了吗?”   
“还没有。”   
“那你……”   
“你别管我。”   
“阿哈,你知不知道,你忧郁的模样很美,美得令我心碎。”   
阿哈没有回应。   
阿新换另一种方式,连说带唱:“阿哈,亲爱的,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如果你还在恋爱,让我分担你的快乐。如果你已经失恋,让我分担你的痛苦。”   
阿哈笑了:“你会唱邓丽君的歌啊?我以为城里你这样的男孩子,只会唱网络情歌呢。我真是很久没唱歌了!”说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唱歌一定很好听,因为你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被你吹泡泡的可爱模样打动;第二次见到你,被你的美丽震撼,然后又被你的声音打动。”   
“阿新,你真会说话,我第一次认识你这么一个能说会道满口甜言蜜语的男人。”   
“你以前的男朋友一定就是因为没有恰当的表白,所以失去了你!”   
“你好得意啊!”   
“要不要我唱歌给你听?”阿新真的是一副得意的样子,“我会唱很多通俗歌曲的哦,在职校时有‘小张学友’之称呢。”   
阿哈想说,她的耳朵是挑剔的,最容不了人家乱吼乱唱。她说:“我不想听,我想安静。”   
阿新大概真的康复了,精神振奋。他大声地叫着阿哈的名字,然后又柔声呼唤:“亲爱的,过来,让我抱抱你,或者,你抱抱我,好吗?”   
阿哈转过头来,看见阿新已经离开床,穿了拖鞋向她走来。   
阿哈正色:“阿新,你要记得我们的约法三章。如果你要跨越朋友的界限,我们就不要在一起!”   
阿新站在房间中央犹疑着,想上前又不敢动,口里说:“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理性?你不知道我爱你吗?咱们俩是多好的一对啊,我爱你!我爱你!”   
“别闹了。谢谢你,但我是不可能接受的。”   
阿新沉默一会,有些忧伤地说:“阿哈,你对我那么好,又不许我爱你,我很难过。告诉你,我的爱是很纯洁的,因为我没有爱过别人。”   
阿哈狠心说:“但我爱过别人,所以我无法爱你。”   
“不管你爱过谁,你已经离开他了,或者说他已经离开你了,这就是事实,你没有理由再拒绝别人的爱!”   
阿哈固执地:“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阿新整天感到郁闷,阿哈也不怎么说话。   
他心情一不好,就会出现轻度躁狂,过去在职校曾经因此跟同学打架。他会抓住一句话、一件事情,没完没了地与人纠缠,阿哈开始领教了——   
晚饭是阿哈做的汤面,他默默地吃了几口,突然对阿哈说:“从我进医院到现在,花了你不少钱。我会还给你的。”   
“谁和你说钱了?”阿哈很不高兴。   
“那,我们俩算什么?恋人么?看你防我的样子,好像我是贼,是流氓。”   
“又来了。阿新,你安静一点好不好?”   
“我可是把你当我自己的女朋友的,我写信给我妈也已经说了,找时间要带你回去给她看看。”   
阿哈走神,一时没有回答。   
“阿哈亲爱的,告诉我,早上你为什么呕吐?已经好几次了。”   
阿哈租住的这一带房屋,全是过去的农民自己建的楼,现在叫城中村。楼与楼之间挨得很近,开了窗就可以和对面楼的人手拉手,所以也叫牵手屋。他们对面楼里住的是一群发廊仔,上午发廊要到近十点才上班,发廊仔们没事干就听流行歌曲。有一段时间,每天清早都放张学友的歌,因为那CD机音质很差,学友的声音听起来就十分的苍老,又联想到他似乎有些花白了的山羊胡,格外令人不忍。每当那边放音乐的时候,阿哈就不得不起身,然后去到洗手间呕吐。她呕吐时发出的干呕声,又令阿新牙关发颤肌肤发紧,钻进被单里卷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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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生命中的生命(2) 
当他再次询问她呕吐的事情时,她叫了起来:“我说了我的事情你别管。”   
他被她的态度刺激,开始发作:“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阿哈愣住了,此前她没想到这个。半晌,她瞪了他一眼,冲去洗手间。阿新听见她在洗手间又呕吐起来了。   
他对这呕吐声感到恶心,不但不怜惜她,反而从心底里滋生出恶毒的情绪,冲着洗手间大声喊叫:“我把你当仙女,你可真像!你耳朵里听着我说我爱你,发疯地爱你,可你怀着别人的孩子也不告诉我。”   
里面呕吐的声音停止了。不一会,脸色苍白的阿哈出现在洗手间门口,表情怪异地看着阿新。阿新一时不知所措。   
“我从来,”她缓慢地说,“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扮仙女,你爱我,是你自己的事情。”   
阿新有些结巴地:“你想赶我走?”   
“我确实不想再看到你,特别是现在,”她突然提高了声音,“我特别讨厌你!”   
她说完,扑在墙上放声大哭。   
等她哭够了,止住声,房间里格外的安静,阿新已经没有踪影。   
她躺到床上,开始感受自己身体里的细微变化。其实,她已经几个月没有月经了,只是不敢面对这个事实。她的身体好像已经不完全属于自己,它内部寄生了秘密,她的生命又产生了新的生命。她的手掌捂住冰冷的腹部,腹内似乎因为她手心的温暖而活跃起来,而愉快地痉挛和呼喊。她感觉到她的身体沉沉的被吸附在床上,在半空里的大地之上,这身体变大了,变松软了,可以包容很多很多,可以容纳无数的生命,像树木花草在大地上的生长,像雨后的抽芽和阳光里的欢笑。   
这一定是个男孩,一个眉毛浓黑双腿有力的男孩。他就要将她彻底颠覆——她的命运和人生。她再也不能去见颜如卿,哪怕他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在等待着她。颜如卿,她的永远不能实现的梦想,虽然她每天零点仍然在为他祈祷,每刻她目光的张望仍然是在把他搜寻,可她已经不是他的阿哈,不是那个完好无损的恋人。   
事实上,她对颜如卿并不完全了解,只是保留了最初的完美印象,那高原之夜的眩晕,那青春的觉醒和彼此守候,那初恋人儿永远的依恋。此外,她了解他什么?对他知道多少?他的性格除了温柔有礼是否还有乖戾?他追求艺术是否只是借口?他将一切视为过程不求结果是否在逃避责任?他随时可以离开弃她而去是否是将美好人性赖以生存的东西看轻?他对她再难燃烧激情是否已经发生心理变异?   
他是一个幻象,从一开始就是,这和他的懦弱没有关系,是她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巨大的幻象,因为,他是她所没有经历过的,是来自山外的文明都市的男人。   
她无法过多地思考。这肚子里的孩子将充实她的生命,但也将给她带来实际生活的全部考验和新的情感折磨。她想哭,想在大哭一场之后将已经降临的一切迎接,并准备好力量接受那些潜在的打击和考验。为此,她必须要自己坚强一点,健康一点,宽容一点。   
宽容!每个胸有怨艾的人都会听到这样的规劝。然而一个人如果未被生活善待、未被他人善待,又被要求宽容,并且他(她)尚能够宽容,那么他或她一定是个特殊的人。真正的宽容,其实是多么难以做到啊,想想,她曾经对那个男人——她此后一直在心里称呼王鹰为“那个人”——心有所动,如果不是因为颜如卿,她可能会疯狂地爱上那个人。那个人总是给予她一种深切的关怀,在音乐上给她启发和力量,帮助她寻找艺术中的神灵,寻找她自身对音乐各种表现的潜在可能。他沉默寡言,却是她身边燃烧得最旺盛的火,不相干的人以为那是个深沉又冷漠的人,可那非凡的来自于他的热力,她怎么会敏感不到呢?她敏感到了,她对他充满了感激。可她怎么知道他是她的劫数,是埋伏在她生命旅途的恶魔,他夺走了她十八岁少女的贞操,而她将他打死了(她一直这样认为),她成为了杀人犯;而后她又怀上了他的孩子,这孩子很快就要降临世间……   
她想着要不要回金竹大寨。如果放弃了对颜如卿的寻找,她也就失去了方向和动力。一只没有了梦想的鸟儿,等于被折了翅膀,最好是回到它的旧巢之中,寻求往日的温暖,将残羽瘦骨收拢,闭上眼睛,慢慢养伤。   
但这鸟儿已经不是一只鸟儿,这鸟儿的生命里已经有了另外的生命,它的生命将发生难以逆转的裂变,它还能回去吗?就算回去,以前的鸟语花香,难道还是鸟语花香?高原上的童话岁月,是否保持着她足迹的光芒?晨昏霞晕,依然挟裹着往日神秘的幻想?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感觉夜晚蒙蔽了窗户,黑黑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细微的呼吸。她一动不动,就让那种身体被大地吸附的感觉弥漫在自己的意识当中,她感觉到自己在下沉,向地的深处下沉;她的身体在融化,在黑暗里融化,悄无声息,无边无际……房门轻轻地响,她也懒得动。   
阿新悄悄进来,他手里拎了一袋从超市买来的新鲜水果。他怕开灯惊醒她,就轻手轻脚地去到厨房,拉亮灯,开了水龙头哗哗地洗水果。   
水的声音在夜里十分清脆,令阿哈想起云贵高原上春天冰雪消融时冰块的碎裂,刺骨而清冽的泉水对涧岸的冲击,以及那迅速流动的水中颤动着的青黛山影。   
意识的朦胧和身体疏松的感觉消失了,阿哈十分清醒,坐了起来。   
阿新端了水果出来,也不说话,走向她,温柔地坐到床头,喂她吃。那是南方碧绿的杨桃,切开后是五角形,像美丽的海星星,新鲜的酸酸甜甜的气息令她欣喜若狂,倍感饥渴,母鹿一般大吃大嚼起来。 
◇欢◇迎访◇问◇◇   
第80节:草丛产子(1) 
3。草丛产子   
四月初,阿新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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