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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唐录·乱世殇歌-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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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什么?”直到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传来,才是让她回过了神儿,梁暮凝回头看去,此时,宇文化及已然背手站在了自己身后近处,她忙起身,微微俯身行礼,淡笑着道:“回宇文大人,……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看窗外,觉得这雪景甚美!”
宇文化及点点头,他并没有再往书案边走,而是转身坐到了茶厅的圆桌旁,这到着实让刚刚还暗捏冷汗的梁暮凝松了一口气,她无意识的扶手掠过书案,巧妙的将那封由洛阳递来的书信置于了书本的下面,自己也是徐徐转身的步到茶厅,长发垂落脸颊两侧,流云水袖随行拽拽,真是好不优雅娉婷,这实是让一向老成深沉的宇文化及,都不由注目。
立在桌前,梁暮凝倒了一杯热茶,并不失礼数的双手递到宇文化及面前,“宇文大人请……”她声音亦是清优。
“坐吧……”
“嗯,谢大人!”
宇文化及接过茶杯后,收回了视线,在他略有思考的沉默时候,梁暮凝也不由注目上宇文化及,她虽然回到宇文府已有一个多月,但见宇文化及的机会却是不过匆匆几面而已,此时静下来,她才发现,只这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里,他竟苍老了许多许多……!
“你又再看什么?”他突然问话。
“啊?大人、这……”
“本官老了许多,是吗?”
“……嗯、该说如今的宇文大人,显得更是沉着稳重了!”
“呵呵呵,老夫倒是没想到,两年多不见,你倒变得会说话了,也世故了……”
“……”
梁暮凝低垂了眼睑,没有说话,‘世故……’这还真是一个刺眼的形容,可如果一个人在经历了几次生死徘徊之后,还不能学着懂得‘世故’的话,那不更是笑话呢?想到这里,她便不由勾起嘴唇,只简单的回了两个字:“还好!”
端起茶杯,听着梁暮凝不免无奈的回答,宇文化及似有会意的品了一口茶,“老夫总算没有看错,能几次死里逃生,你的本事可是不小……听闻你在突厥也有些时日了,这次返回中原,还住的习惯吗?”他无所谓的说话,眉目和谐的让一切看上去倒真像是一个长者对一个晚辈的关怀,梁暮凝蹙眉,看着宇文化及的一举一动,竟一时迷茫,不知他的用意了?
不过,今日的梁暮凝已非昔日的梁暮凝,即便自己有怀疑、有迷惑,也是学会了很好的掩藏,她忽然笑得灿烂,并转目望向窗外,雾色蒙蒙,雪已渐停。

岁月流金一棋局

这是一个奇妙的午后;眼看洛阳局势纷繁复杂;江都内外也是平凡调度;一直摇摇欲坠的大隋江山,终于要步到完结时了,此刻,就在别院之外,天下大事可谓是覆雨翻云;瞬息万变,但别院之内;却是充斥着无限安宁;没有一朝权臣;没有步步惊心;这里只有一位年近半百的老者和一位花信犹在的女子在促膝而谈;难得温馨。
原来从最初前往洛阳路上初遇李世民,到后来与萧皇后对持、重伤、被救,以及她远赴突厥后发生的种种事故,宇文化及都是知晓一二,其心计之深、谋划之远,实非常人可想,莫非这就是所谓骨子就流淌着世代权臣之家的血液吗?想他宇文家族能历经两朝不衰,该必有其道!梁暮凝边琢磨,边小心的回答着他听似无所用心的问话,有自语、有关心、有问候……她都应对的风轻云淡,始终不露半点怯懦含糊的痕迹,直到后来,彼此说道兴致时,她更是笑的明艳动人。
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雪后天空放晴,还有几缕霞光透过窗子,照入了屋内,地上亦映出两人的身影,梁暮凝见景不由侧目,半晌犹豫,她忽然莞尔一笑的起身,步到水墨屏风后的闺阁中,不过一会,便取了棋盘和棋子走出来。
“暮凝听说宇文大人的棋艺了得,往日我在府中时,得您命人细心教导,但却未能有机会向您讨教,今日难得大人闲暇,不知您可有兴趣与小女下上一盘,指点一二……”,宇文化及兴致使然的见她动作,也不觉奇怪,神色始终随和,梁暮凝来去步伐轻盈,眼见话音落下时,他们面前棋盘棋子,已然摆好。
“难得你倒还有这样的兴致,老夫岂会扫兴……”
“……那暮凝便不客气了!”
梁暮凝说话间已执黑子落在棋盘当中,宇文化及不慌不忙的笑着微微摇头,“对弈最忌急躁……看来你还没全然失了本性!”他执白子先以落手封了黑子,已形外围之势。
“那又如何呢?看这棋盘纵横交错,似是包罗万象,可说道最后,也不过只是个局,大人您戎马半生,都不曾全然失去本性,又何况我一弱女子呢?在说,这黑白对弈之间,固然以性情可以窥视对手布局,但局终究是局,总会有太多变数不为人知,所以不到最后一步,就永远不会知道结果的。”
“……老夫倒是没看出你能有如此心智,看来本官该小心才是……”
“大人太谦虚了,您只凭蛛丝马迹,便能看出端疑的事儿实在太多了。”
“哦?”
“比如我与李家中人的纠葛,比如我在突厥的动向如何,比如、我弃李家而来江都的目的……您知道的,远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
就在他们不带情绪的交谈中,手上所执黑白棋子交错落下,转眼已不满半盘,攻守之间,局势几经更换,谁也没能真正占据上风。
屋舍内一时安静,棋盘上争锋相对的局势,似乎也牵引着屋内紧张的气氛,梁暮凝亦在举棋落子间,不着痕迹地抬眼看向宇文化及,他眼角处有依稀的细纹,鬓边灰白,而深沉的目光里更是透着一股浓烈的隐锐之气,这个一个男人历经无情岁月的风霜洗礼后,所能沉淀下来的、独有的成熟味道。
宇文化及执着棋子慢慢落下,神态淡定祥和,嘴角流出隐约的笑意,他始终看着棋盘没有抬头,但梁暮凝知道,他已然察觉到,她对他的注视,所以,自己也不再避讳,每每落下子后,都不由的瞧向宇文化及。
“你总这要瞧着,就不担心老夫误会吗?”宇文化及举着棋子抬起手,始终看着棋盘说话,而后又略有犹豫的将子执于棋盘。
“嗯?呵呵,是暮凝失礼,倒忘了大人您少时‘轻薄公子’的名号了……”
“你知道?”
“略有耳闻……”
“……那时年少轻狂,却是荒唐的很,今日心境,远非那时可比!”
“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暮凝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梁暮凝笑语盈盈的收回目光,看向棋盘,她很清楚,凡事都该有度,如今与她对弈之人,毕竟是那个被后世传为奸佞贪婪,又好色张狂的宇文化及,不管真实的他到底如何,自己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只是她心中这样暗自琢磨,表面仍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笑着、举子、落子。
此时,一直低垂着眼睑看着棋盘的宇文化及却是不由抬头看了看梁暮凝,他动动嘴角,似有话要说,但犹豫半晌后,他还是收回了目光,继续下棋,屋舍内又是很久的安静。
棋盘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在这咫尺方寸之中,横竖交错着各十九条平行线中形成三百六十一个焦点,每个点原本无疑,但又会因盘上所执棋子的变换而变换,所谓“围奁像天,方局法地”,便是天圆地方间,演生出的无穷变化。
“此棋已持”梁暮凝淡淡地说道,“大人承让,我持黑子,先行棋,故我微……”,她神情淡然,手心却紧紧的抓着裙摆,没有一刻的放松,如瀑的青丝下,她一双幽深的双眸直直盯看着棋盘,思绪似已穿透棋盘,飘忽在了更远的地方。宇文化及亦是没有表情的单手托着下颌,原本挂在嘴角的隐约笑意也渐渐暗淡,他们都不曾想到,这一局会下得如此神伤。
“死局!”
“是双死局……”
“……”
宇文化及沉默不语,僵持了许久后,终是无奈的将手中一枚白子扔下,“唉,看来老夫想不认老都不行了……”他语涩不免迟暮感慨。
“人生如棋,落子无回!”梁暮凝看着宇文化及起身离去的背影,亦是慢慢垂下眼目,无论他是一个怎样叱咤风云的人物都好,终还逃不过岁月的蹉跎,在那些逝去的流年中,他耗尽青春、耗尽精力、耗尽情感、耗得沧桑,眼看如今所剩,又有多少是自己真心想要的?“当局者迷”,难道真的是要到死的那一刻,才能看破名利地位吗?
梁暮凝缓缓起身,不觉中天色已晚,她独自掌灯,而后收起棋盘,神色始终有淡淡伤感,想来如今自己亦是身在局中,进退早已不由她选,又该何以自持?倚在窗前突然想笑,原来自己尚不能全身而退,她又凭何去叹息宇文化及的不能看破呢……?
乱世争逐中,只有成王败寇,没有隐世枭雄,这便是历史!

繁花祭奠旧朝天(上)

大业十四年三月;这是江都一年中最美的时节;在春暖花开之际;柳树抽条柳絮飘,满城皆是和风细雨,再加上漫天如蒲公英一样风舞飞扬的蒙蒙絮语,不可谓不醉人。
梁暮凝行在街上,眉目却不曾为烟花三月的迷人景致有半点流连;反而目光中流露出比之前更冷冽的寒意,淡漠着神情缓步行走;青衣裙摆拂地摇曳;唤起一片春意盎然;长袖流转飘荡间;可见繁花叹息殆尽;直到一处雅致门楼前才驻下脚步,仰起脸,嘴角划过一个没有温度的弧线,身后雅雅随行、神色亦是如此。
“夫人请!”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见梁暮凝到来,忙迎上道。
“高老板可到了?”
“回夫人,我家主人被些琐事耽搁了,所以差老奴先来这里迎您到静香院休息,他随后就到。”
“……”
那老者边说话,边引着梁暮凝和雅雅进了门。江都的‘镜花水月’比之洛阳更是华美,婀娜女子尽是摇摆身姿,莺歌燕舞、轻纱飘渺,有迎面的扑鼻香气足以诱人心弦,也难怪会引得那些自命风流的公子哥们甘愿沉迷,想是就算真有学富五车、开疆辟土的才子、英雄来,只要一进了这里,便是再舍不得离开这温柔乡了……!梁暮凝自从步进这里后,便再无表情,她与雅雅由老者引领着,这一路穿过天井台、走过九曲桥、绕过清画舫,还算平静,虽偶尔引来男子的瞩目,却也没有登徒子敢上前轻薄,直到步入静香院,便又是另一番景色。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落,靠在湖边。院里亭台假山、清池小桥可谓齐全,更难得的是院落一角还设有书堂,与苍天古树相应,端庄中而不失雅致,整个院落亦处闹市中求一安宁,当真不错。
“夫人请先休息,我家主人一会便到!”那老者把她们带入院内后,躬身说话,梁暮凝入院环视一周,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朝他点了点头,老者又是深躬、便转身离去,于是,院内就只留下了梁暮凝和雅雅两人,她们倒也不忌讳,就自行往曲水旁的竹舍而去,到了近前,但见桌上茶水、糕点、果实、一应俱全,这到叫一路都淡漠的梁暮凝不由笑说道:“我倒没想到,高明原还是个心细之人呢?”
“……夫人已经吃过一次他的亏了,难道这次还不知道要小心吗?”雅雅一剂冷水,顿时让梁暮凝语塞。
席蒲团而坐,回想初次去洛阳‘镜花水月’时的情景,已恍如隔世。
梁暮凝静静听着曲水稀拉的流动声,眼前有飘摇的柳絮缭绕着,模糊了视线,她扬手去抓,却是落空,纤纤玉手悬在半空,竟是一时不得动弹,想着眼前的宁静美景,转眼就成角斗修罗场,便是悲由心生,指尖更是止不住的微微颤抖;想她会弃长安而来江都的目的,除了不愿给自己在意的人予牵绊,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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