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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如此！”季少为点点头，便又对顾子曦道，“那可当真是要好好谢谢顾兄了。反正今日雨大，不如折回去，咱们再喝上两杯，顾兄晚两日再走，可好？”
顾子曦微微一笑道：“已然承蒙季公子再三破费招待了，顾某哪里还好意思再去叨扰？多谢公子美意，他日顾某再来京城时，定与公子一醉方休！”
季少为不由笑了：“少为酒量浅，只怕自己先已醉了，不过顾兄既如此说，那少为定然舍命陪君子了。”
“好，一言为定！”顾子曦点头微笑，便又转向那兀自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赶车汉子，道，“我进来的时候，这家伙正欲行非礼之事，不知季公子打算如何处置他？”
季少为微一蹙眉道：“按说自该扭送官府，可此事关系到闺阁声誉，容我好好想想。”
时开立正好走到那人身边，听得此言，立即不耐烦地道：“这还有什么好想的？一刀宰了便是！”说着手起刀落，鲜血迸溅，那人已是身首异处。
顾子曦瞠目结舌，暗道：这时开立当真是个浑人，好歹一条人命，居然说杀便杀了。
季少为却连忙略略转了身子，将秦若护在身前，不叫她看到那样可怖的场景，只对时开立道：“时兄，你这下手也太快了些。此人虽然可恶，却也罪不至死。不过，既然已经杀了，那就等这雷雨住了，一把火烧了这里，也免得惹人怀疑。”
时开立却不以为意地哈哈笑道：“嗯，毁尸灭迹，此计甚妙！”
顾子曦不由多看了季少为一眼。
寻常人见到这等血腥场景，不是恶心呕吐，就是害怕惊慌。而他却只是微蹙眉头，接着便一派平静地吩咐如何毁尸灭迹，看来这名满天下的季家三少，委实不是平常之人！
第62章 第六十一章 各执愿相偕下江南
眼看外面雨势渐歇，季少为便将紧紧裹在顾子曦外衣里的秦若横抱起来，转身往门外走去。
秦若却蓦然清醒过来，在他怀里轻轻挣扎一下，颤声问道：“三哥，你、你要去、去哪里？”
季少为温和地道：“我送你回家。”
“不！”秦若的眼泪一下子就又流了出来，挣扎得也更厉害，“我不回去！”
季少为顿住了脚步，终于轻轻蹙起眉头，声音虽然平静，却多了不少冷意：“若儿，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秦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就把头埋在他肩头哭出声来，断断续续地道：“我不、我不回去！我、我这个样子，回去、回去会、会被父亲打死的！”
季少为不由叹一口气，语声便和缓下来，道：“那就先去我家里，等过两日再回去，这样成么？”
秦若却从他肩头抬起头来，慢慢止住哭泣，只含着满眶眼泪看着他，终于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三哥，你放我下来。”
季少为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却也并不勉强，果然轻轻将她放下地来。
秦若却极是坚决地摇摇头道：“三哥，谢谢你请这么多人来找我，可我、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除了慕晓净，所有人不禁都大惑不解地看着这个娇怯怯的大家闺秀。
季少为终于沉了脸，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她。那副气势，竟叫周围一身武功的众人，都深感威压。
秦若显然也为他气势所慑，不自觉地用顾子曦的外衣紧紧地裹住了身子，并且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栗起来。但她却终于强忍住满眶又将滚落的泪水，声音虽然也难免颤抖，却仍是极其缓慢又极其坚决地道：“三哥，你若想在一月之内来为若儿下葬，就、就尽管逼我回去！”
季少为一下子就泄了气，长叹一声，满脸头疼的表情，闭了眼睛背过身去，开始用手指轻轻揉搓自己的眉心。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祠堂内的气氛却仍如暴雨将至一般，沉闷压抑到了极致。
慕晓净突然走上一步，道：“少为，我也想和师兄一起回一趟竹溪阁。”
季少为微微一怔，蹙眉道：“你要回竹溪阁？”
难得见他面上没了往日谦和的笑容而满是不悦的神色，倒是不由慕晓净也微微一怔，略略一顿，方道：“我的意思是，你前几日不是说打算最近去趟江南的么？你若走得开，那就今日动身一起走。你若走不开，再缓两日，我倒也没有什么。”
季少为凝目瞧着她，神色一点点和缓下来，然后转向秦若道：“若儿，要么你跟我们一起去趟江南，出去走走散散心；要么我立即送你回家，要死要活，是你的事。”
秦若看看顾子曦，再看看慕晓净，最后飞快地瞟了一眼对面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季少为，终于点点头道：“我跟你们去江南。”
季少为瞥了她一眼，道：“去车里把衣服换好。”
秦若忙提了自己的包袱，去车里了。
季少为便又转向那“百刀堂”的时开立等三人道：“表妹今日遭逢恶人，还望诸位为她名节保密，少为在此先行谢过。”
时开立等三人忙道：“公子尽管放心，我等就是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也不敢胡乱去嚼舌，若敢让今日之事泄露半点，必遭天谴。”
季少为忙躬身致谢，那三人便告辞先回去了。
季少为又对顾子曦道：“还要烦请顾兄照看表妹一时，我与晓净回去收拾好东西就速速赶来。”
顾子曦忙点头道：“好说好说。”
他回到家即刻修书一封，叫管家宋诚送到秦府去。因为有秦若同行，季少为便叫明翔赶车，又特意带了执玉来伺候秦若，临出城时还不忘给秦若买了几件换洗的衣衫，再加一瓶外敷的伤药。
等季少为和慕晓净准备停当，一起赶回祠堂时，天已擦黑。
顾子曦为秦若的脸上了药，又陪她坐着说话开解半日，秦若的情绪自然也好了许多。
于是，秦若与执玉坐车，明翔赶车，季少为与慕晓净也同顾子曦一道骑马。
安排妥当，便一把火烧了废祠堂，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东南方而去。
季少为道：“再往前走二十里路，有个吴家庄，我们到那里的农户家去借宿一晚，明早再动身，如何？”
众人对京城附近都不及他熟悉，自然一切听他安排。
行了半个多时辰，果然看到前面星星点点的灯火，是一片农庄的样子。
再走了片刻，便已是鸡犬相闻了。
一行人进了村子，季少为一马当先，带着大家走到村尾一户农家小院的门前，方叫大家都停下来。
然后，他自己跳下马，拍了拍门，扬声问道：“贵伯在家么？”
当中一间屋子的门很快打开，一个五十上下的农人迎出门，问道：“谁啊？”
“贵伯，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么？”季少为便笑着问了一句。
那贵伯立即喜道：“三公子？什么好风，居然把你这大贵人吹来了？”
说着，就急忙迎到门口来，口里还叫着：“老太婆，杏花，憨娃，石娃，是三公子来啦。”
门外的顾子曦和慕晓净却不禁愕然：这季少为还真是朋友遍天下，居然连庄户人家都有结交。
那吴贵一家子殷勤地将众人迎进堂屋，忙着搬凳子，端茶倒水，十分热情。
尤其那个叫杏花的少女，手脚利索，不时看一眼季少为，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容。
季少为却只和吴贵寒暄，并没注意到那少女。
那叫憨娃的少年大约十三四岁，忙着劈柴生火，帮母亲做饭，倒不过来凑热闹。
可是那八九岁大小的石娃手里拿着执玉给的点心，却偏偏喜欢凑在季少为身边，一会儿动动他腰间玉佩，一会儿悄悄拉着他的袖子仔细端详，也不知看出什么名堂没有。好容易等季少为低头看了他一眼，他立即献宝似的，把手里一直攥着的两颗小石头拿出来，伸给季少为看。
季少为忍不住笑道：“啊，原来你有这么好的宝贝要给我瞧，难怪一直坐在我身边。”
石娃大喜，忙道：“哥哥，你喜欢么？我在河滩上捡的，特意留着要送给你的。”
季少为于是很认真地接过来看看，一脸惊讶的神情道：“啊，真的很漂亮呢！送给我的吗？太好了！”
其实大人们都知道，以季少为的身份，哪里会稀罕两颗河滩上的鹅卵石。可是慕晓净看着他的神情，起初觉得好笑，后来就当真有些佩服：难怪朋友遍天下的，原来连一个孩童的心意，他也能如此细心对待！
石娃果然喜得小脸都红了，忙道：“哥哥，他们都说你不会稀罕的，我就说这么好看的东西你一定也喜欢的。你等等啊，我还有些好东西没有来得及拿出来呢！”
说着，一溜烟地就跑出去，很快捧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有几支颜色十分艳丽的鸟羽，还有些其他的石头，甚至还有半块琉璃瓦。只见他很慷慨地对季少为道：“你喜欢什么，尽管拿去！”
季少为哈哈大笑道：“我都喜欢，不过我拿去也没功夫玩，反而糟蹋了，倒不如你好好收着，以后开铺子用。”
石娃很认真地思索一番后，点点头道：“也好，你上回还说你出铺面的，到时就算咱俩合伙开的，可好？”
季少为便也煞有介事地点头道：“好，到时咱俩对半分成。”
石娃道：“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季少为忍着笑，又道，“不过，你今天送了我这么好的两颗石头，我也应该送你个好东西才说得过去。”
说着，就从身上摸出来一个白色的小瓶子，问道：“这个你喜欢么？”
石娃一脸惊喜的神情道：“喜欢，这个瓶子真好看。”
季少为便笑着道：“那这个就送给你了。”
石娃欢天喜地接过那小瓶子道了谢，把自己的宝贝又放回原地去了。
杏花看着他连自己那个傻乎乎的小弟弟都有心逗哄，却偏偏对自己视而不见，大约是有些不悦了，特意将一杯茶重重放在了他面前。
季少为抬眸看她一眼，接着就笑了：“呀，半年多不见，杏花这脾气越发温柔了。”
杏花撑不住，“噗哧”一笑，满眼便都只剩了欢喜，脆声道：“季公子喝茶，晚饭马上就好。”
秦若在一旁瞅着这一幕，不觉就郁郁地低下了头去。
慕晓净则不由微一蹙眉，心下暗道：那老头子左轻舟说得当真不错，这家伙就是长了一脸桃花相。
此时在昏黄的油灯下看去，大约是睫毛浓密的缘故，他眼睛的线条犹如淡墨勾勒般流畅生动。那眼角梢上挑的弧度恰到好处，多一分便乖戾，少一分则平淡，就是这样映着他远山入画般清秀的双眉，春风含笑般微翘的嘴角，才显得说不出的风流灵动。
嗯，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桃花眼吧？这家伙果然就是个处处留情的风流公子！慕晓净心下想着，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忿忿。
季少为似乎心有灵犀一般，突然就回眸瞥了她一眼。
慕晓净白了他一眼，便别过了脸去。
正巧饭好了，吴贵的妻子和杏花端了饭菜过来，热情地招呼众人赶快吃晚饭。
对于吴贵一家而言，这显然已是极其丰盛的一餐了。但对于季少为一行人而言，这庄户人家菜饭里的油水却实在是太少了些，米粮也甚是粗糙。好在味道还说得过去，而且对于劳乏了一日的众人而言，能有一口热汤热饭吃，到底还是很舒服的，众人便都胡乱吃了些，口腹之中倒也觉得熨帖不少。
那吴贵还捧出一坛显然是精心收藏的酒来，但其实也浑浊糙劣得连季少为那一干丫鬟小厮都瞧不上喝。
吴贵显然也知他酒量浅，并不力劝，只是笑道：“三公子，听说你上次醉得睡了一下午，我一直都觉很不好意思，也不知有没有耽搁了你的正事。”
但季少为却并不见半点嫌弃之色，跟他轻轻碰了碰碗，抿了口酒之后方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