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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错-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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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运来愣了一下,方陪笑道:“三公子又说笑了。在下只是、只是对公子仰慕已久,想不到有朝一日竟能有幸亲侍公子左右,故而欢喜过分,才、才不慎说漏了嘴。”
季少为不觉“噗哧”一笑,又顿了顿,方道:“齐兄弟,那我倒想问你一句,谁告诉你,我是靖平楼主的?是你们靖北分堂的堂主徐德,还是你们庚亭的亭长?”
齐运来忙道:“在下哪里能见到徐堂主?自是我们亭长说的。”
季少为不再说话,低了头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地笑。
齐运来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半晌方斗胆问道:“三公子,你笑什么?”
季少为抬眸瞥他一眼,放下碗筷,方止了笑道:“我笑你们亭长是个糊涂蛋,自己胡乱认错楼主不说,还敢跟下属胡说八道。”
 “啊?”齐运来愕然,“三公子言下之意是,你并非我们靖平楼主?”
季少为点点头道:“你们不怕被自家楼主责罚,我还怕他怪我冒名顶替找我算账呢!”
齐运来不禁有些讪讪,忙岔开话题道:“三公子,你吃好了?”
 “嗯。”季少为点点头,和他一起将碗筷收进食盒,又道,“宋管家可曾叫你带什么口信给我?”
齐运来忙道:“有的。他说,不知公子把东西放在哪里了,为何他们都找不到。”
季少为叹一口气道:“果然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么?你跟他说,东西就在老地方放着,叫他到最下面好好翻找。”
齐运来怔了一怔方道:“哦,知道了。”
然后,他拿起地上的锁铐,面有难色地道:“三公子,毕竟这里是死牢,那个,还得委屈你一时。”
季少为叹一口气道:“我明白。”
齐运来便又将他锁铐起来,方告辞离去。

死牢中本就阴暗,天黑之后,自然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齐运来送晚饭来的时候,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人。
借着灯笼的光芒,季少为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凌晨时陪着王子昭过堂刑审自己的青衣书吏,不由心头就是一凛:以王子昭的能耐,只怕还想不到那样狠辣的刑审手段,还有那样天衣无缝的供词。
齐运来放下食盒,便将目光投向那书吏,问道:“段押司,小的要在这里候着么?”
那段押司却淡淡地道:“你去门口候着吧。”
齐运来便出去了,不过听声音他虽然将两道门都关上了,却没有上锁。
那段押司一步一步走来,在季少为面前站定,方俯视着他缓缓开口:“三公子,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季少为倚墙而坐,望着他道:“那是自然。”
 段押司于是笑了,蹲下身道:“三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那么你我做笔交易如何?”
季少为道:“愿闻其详?”
 段押司道:“三公子,倘若你肯交出那封密函,在下不但帮你洗雪冤屈,还助你告王子昭酷刑逼供,为你报仇雪恨,不知你意下如何?”
季少为苦笑道:“可是那封密函,我已然交给王拱辰大人了。”
 段押司叹一口气,从怀里抖出一张白纸道:“三公子,这次可是你有失厚道了。你交给王大人的,分明是这一张吧?”
那张纸上淡淡的黄色字迹,显是用烛火熏烤之后方现出的痕迹,只写着两句话:“魑魅魍魉何足惧?碧血丹心天日昭!”
季少为认出自己的杰作,不由淡淡地笑了,叹道:“果然,两位王大人勘验了半晌的,不过是早已被你们掉包过的一张白纸罢了。”
 段押司点点头道:“三公子,段某此番前来,已将前后讲得这么明白,不过就是还想给公子一次活命的机会。倘若公子执迷不悟,只怕明早这开封府的死牢里,就要多出一具畏罪自尽的尸首了。”
季少为面上笑容尽去,冷冷地盯住了眼前之人。
那段押司身着青衫,又是背对着灯笼,面上颜色看上去便是青黢黢的一片。此即因了他阴冷的神色,更是平添几许狰狞之意,看在季少为眼里,果然便仿佛幽冥地界里爬上来的一只恶鬼一般。

那段押司等了一时,看季少为只是沉吟不语,终于有些不耐烦,便又道:“三公子,事到如今,你还犹豫什么?你与靖平楼大有渊源,管家宋诚亦是颇有来历之人,可是那又如何?自你被捕下狱,到如今已近一个昼夜,他们可曾有人进来看过你一眼?”
季少为不由吸了口气:这个,不也正是自己一直担心的么?
 段押司看到他的神情,不觉又微微露出些许笑意:“三公子,实不相瞒,开封府衙里这两日轮值的牢子,我已全部换成自己的心腹。这两三日之内,若是不得我允许,便是一只苍蝇,它也不能自由出入了,嘿嘿!因此,三公子这两日要想畏罪自尽什么的,那可不是易如反掌?公子应该还记得今早在大堂上所见的密信,倘若在下再那样模仿公子的笔迹写一封言辞恳切的绝命遗书,三公子怕是得请阎王老子来替你洗脱这旷古奇冤了吧?嘿嘿嘿!”
季少为这才知道那个模仿了他笔迹的人原来就在眼前,一时只觉得后心发冷。
 而那段押司已从怀里掏出一把薄而锋锐的短匕,将刀尖对准季少为的心口,便作势刺了下去。
季少为立即认出,那正是自己一直贴身带着的匕首,昨夜被慕书棋搜了去,此即却已在这段押司手里。
眼看着那雪亮的利刃刺到身前,他不由自主就往后躲闪了一下。奈何手足被缚,整个人虽然都已紧紧贴在了青砖砌成的冰冷狱墙上,终究还是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段押司手中的短匕正正地刺到心口!
不过段押司刺出的刀尖,只是隔着衣衫顶在他身上之后,就不再使力了。
季少为吁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段押司看着他的神情,面上便又现出笑意,淡淡地道:“趋生避死,人之常情。三公子风华正茂,福禄双全,何苦枉送了自家性命?”
季少为却不再说话,只是闭上双目,轻蹙眉尖,若有所思。
那段押司就用刀尖顶着他心口,既不松开,也不开口催促逼问,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决断。

片刻之后,季少为方才睁开眼睛,叹一口气道:“段押司,你先收了刀吧。”
 段押司面上笑意更浓,点点头,从他身上撤回了短匕。
季少为略一思忖,又道:“段押司,我将密函交给你自是不妨,但你又如何才能要我信你呢?”
 段押司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他眼前展开,曼声道:“请季公子过目。”
季少为一眼先看到一堆红红的手印,不由一怔,仔细再看,原是押司段弦和协同众衙役,告推官王子昭不加细审,对季少为滥施酷刑屈打成招的证供。
 段弦和将那张证供折起来,微笑道:“三公子,段某用这一纸证词换你手里那封密函,还回你一个清白声名,如何呢?”
季少为点点头道:“这个的确是好东西。但如今这开封府大牢你说了算,万一你拿了密函,仍要取我性命,再将这一纸证词付之一炬,我岂不是只能到十殿阎王那里去申告了?”
 段弦和哈哈大笑,点点头道:“三公子不愧在商海多年,思虑果是周到。也好,那段某就当着你的面将这一纸证词交给你那管家宋诚,然后再问你密函的下落,公子意下如何?”
 “好。”季少为点点头道,“那就一言为定。”

大概是怕夜长梦多,不到三更天,段弦和就带着管家宋诚来了,齐运来仍旧守在门外望风。
两重牢门打开,宋诚借着灯笼昏黄的光晕,一眼看清倚在墙角的季少为时,不由连声音都颤抖了:“公子,你受苦了。”
季少为腿上伤重,手足又被镣铐锁缚,只能望着他苦笑,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宋诚疾步来到他身边,一脸惭色道:“公子,这开封府大牢戒备森严,老爷他们想要探监都被挡了回去,我、我们——”
季少为点点头打断了他:“我知道。速速想法子救我出去,这鬼地方再多待一时,就要了我的命了!”
宋诚忙道:“是是是!不过还好,多亏这位段押司,我才总算是见到公子你了。”
季少为苦笑道:“是啊。”
 段弦和便从怀里掏出那张证词,道:“三公子,这个我就交给宋管家了。”
季少为点点头道:“好,多谢。宋管家,你带这位段押司去银楼走一趟,将我压在账簿最下面的那张白纸取出来,交给段押司。我今年那本账簿,你知道放在哪里吧?”
宋诚微微一怔,随即摇摇头道:“公子,那个一向都是何道生管的,我哪里找得到?再说,银楼已被官府查封,我连进都进不去的。”
季少为便将目光投向段弦和道:“段押司,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段弦和淡淡一笑,回道:“三公子放心,此事就不劳宋管家去了。”
季少为却摇摇头道:“段押司,我那账簿所在甚是隐蔽,只怕你找不到。”
 段弦和沉吟不语,看看季少为,再看看宋诚。
季少为忽道:“不如这样,我详详细细画一幅图给你,可好?”
 段弦和略一思忖,终于点点头道:“也好。”
于是叫齐运来取了纸笔进来,又替季少为打开了锁铐。
季少为却先咬着牙低低呻吟了一声。
宋诚忙道:“公子,我、我替你揉揉?”
也不等段弦和与齐运来点头,他已抢了过去,拉过季少为一条胳臂,就替他揉捏起来。
季少为靠在墙上,双目紧闭,牙关紧咬,额上已是一片薄汗。过了片刻,方呻吟着说左臂舒服了,叫宋诚再给他揉揉右臂。
 段弦和与齐运来对视一眼,不由都有些好笑:这娇生惯养的官府少爷,果然吃不得苦。只是被锁铐了几个时辰而已,就已成了这样?若是判罚下来,要披枷带锁,他可不得哭爹叫娘了?
那边宋诚却已然给季少为揉捏完了右臂,站起身来。
 段弦和正要说话,耳中忽闻一声极其细微的“叮——”,接着就觉得一阵眩晕,栽倒在了地上。
齐运来看着他突然倒下,正觉得诧异,不料自己也是突觉天旋地转,跟着亦一跤栽倒。

第二日上午,三个惊人的消息如风般传遍整个京城。
第一个消息是,前一夜三更天时,有一大群来历不明的黑衣蒙面人去开封府劫狱,杀死一名押司和一名狱卒,终因众位轮值的狱卒奋力抵抗无功而返。但他们勇悍无比,退去后就无影无踪,再也不知去向。此事闹得整个京城颇有些人心惶惶,连带着夜里卖吃食的各色人等,生意都受了影响,两三月之后方渐渐恢复原样。
第二个消息是,那位富甲天下名满江湖的季家三少,因为通辽叛国的罪名被捕下狱之后,居然认罪招供了。今日一大早,一辆囚车已将他解往大理寺去,三司会审。
第三个消息是,曾经无比红火的“吉顺银楼”,莫名其妙再降天火,一夜之间化为废墟。





第90章 第八十九章  慰伤怀把酒悔当初
前一夜,明明是两个人一起进了开封府衙,可等到第二日一早,师父慕书棋就被放回来了。
一夜未能安眠的慕晓净,此时也顾不得师父对季少为有没有什么好感或者成见,只连忙追问他经过情形究竟如何。
慕书棋便将公堂上那一番说辞又跟她讲了一遍,然后告诉她,季少为已然认罪招供,因此自己才被放了回来。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直叫慕晓净险些瘫倒在地。
一边是视之如父抚育了她十多年的师父,一边是她倾心相许想要厮守一生一世的心上人,却偏偏势不两立,都说对方是通辽叛国的奸贼,她到底该信哪一个?
师父一世隐居深山,淡薄名利,通辽叛国对他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季少为,他父兄皆在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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