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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吟孽-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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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红挽掩着胸口,剧动呛咳,似被那血的腥味呛得喘不上气来。
傅意画忽然恢复了平静,脸上是如霜如雪的冷漠,嗓音里,再也听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颜红挽,日后你纵使死了,骨头烂成泥,也休想我再来管你!”
颜红挽伏下身,使劲喘息着,仿佛陷入水中的蝶儿就快溺死。
那人不作半点停顿,擦身而过,颜红挽嘴里喃喃念着什么,也不过轻似一缕空气,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宝芽连忙扶她起来,止住血,在额头的伤口处涂上药,又裹紧绷带,满脸担心地询问:“还疼吗?”
颜红挽笑了笑:“他说的对……我早没了心,哪儿还知道疼呢?”
明明、明明就不存在了。
为什么依然抱着希冀?
或许原因,连自己都忘却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嗷~评论、收藏,快到碗里来呀!


、伊人

日子一入秋,天便冷得快起来,昔日繁花成落花,片片埋葬入黄土。梧桐树下,有雨声,隔着窗儿,淅淅沥沥地滴到天明。
转眼,秋残冬至,风吹空阶色清寒,窗纸上结着冰霜,偶然一推门窗,梅枝点点白,方知昨夜有初雪,天地妆成一色琼。
宝芽总觉门庭太冷落,堆了个小小的雪人,不时与它絮絮诉说着什么,屋内那人却仿佛天生怕雪,总是裹在被褥里不愿起来。
这一年的冬分外难熬,经过上回的事,傅意画当真是不闻不问,那些下人开始还规规矩矩地做事,但时间久了,再没听对方提过一句红颜阁,看来真是把那人给遗忘了,也就变得愈发怠惰,膳食不是冷的就是剩的,宝芽哪里能干,与对方起了争执,一通大吵大闹,李贵福闻讯赶来,哼哼几句,指着下人鼻子骂:“没脑子的饭桶,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主子不疼没那命,就乖乖的安分守己,难道还想整日吃香的喝辣的。”
宝芽听他这话,分明是指桑骂槐,一颗心霎时冷到谷底,闹过几次不得果,也渐渐看得明白了,而今她们是庄内最受冷落的人,庄主不怜惜,就算闹个死去活来,到头也是自己吃亏。煎药的小丫头时常偷懒,她便自己到厨房里煎药,习惯了,反而还不愿假手于人,幸亏周郎中每次前来诊病,也不忘到红颜阁一趟。颜红挽经过几个月的调养,身子基本无碍,对于下人怠慢的事也不大放在心上,每次吃完便早早地睡去了。
宝芽瞅着今年的雪特别多,最怕她熬不住,以前一入秋,送往红颜阁的炭火总是最多,今年却只按照每户分例的量给,宝芽将平日积攒的银钱偷偷摸摸地掖给对方不少好处,这才免去一些刁难。但颜红挽一向怕冷,炭火依是不够用,宝芽便把棉被毯子统统拿给她裹上,原本消瘦的人儿被裹得像团圆滚滚的粽子,让人见着可怜又可笑,若是赶上风雪之夜,冷得厉害,就干脆与她同床而眠。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寂寞着,也叫人忘记了指间流光,庭外那一枝白梅凋零,双燕归来时,雪融溪潺,桃红人瘦。
晌午,颜红挽把自己包在柔软的毛毯里,听着窗外鸟啼,禁不住问:“这是什么叫呢?”
宝芽探头张望,笑起来:“是喜鹊。”
“喜鹊、喜鹊……”颜红挽喃喃自语。
宝芽欣喜之间,又有些怅然:“冬天总算是熬过去了……可是这样的日子,又要熬到几时才算头呢……”
颜红挽仿若未闻,低头咬着指尖,痴痴地笑。
宝芽知她心里欢喜着什么,再过不久,蕣华园里的瑞香又该开了吧?
飞雪一去,枯池换碧妆,春风十里,挟着昨日小雨的清新,那杏花刚一开,便有蝶儿急着萦绕。
宝芽急匆匆地赶回来,关上房门,喘了几口气,神情竟与平日不大一样。
颜红挽斜斜倚着床柱,掩着帕子轻咳,这时节早晚料峭,反倒落下小病。
宝芽稳了稳心神,端着药碗入内,举起银勺,妥贴地喂她服下去。
“怎么今日外面吵吵闹闹的呢……”她的声音总像那花絮下初莺幽幽的呓语,撒着娇般,软软哝哝的。
宝芽指尖一抖,低声应道:“嗯、嗯……是啊。”
“怎么了呢?”颜红挽察觉她神色有异,目光略微茫然地望向窗外,“是不是谁又说什么了……”
宝芽咬紧唇,半晌才道:“今日是庄主的生辰,请来了好多宾客。”
尽管傅意画身为江湖巨擘,但行事素来低调,往年生辰也不过走个简单的形式,今日这般大张旗鼓,想来是有原因的。
“我听说……听说……”宝芽欲言又止,抬头看着她,脸上说不出是怜惜还是哀伤,“庄主与池家千金订了亲,婚事就在下个月举行,听说池家……是江湖有名的四大世家之一……”
颜红挽面无表情,呆呆凝视窗外,也不知听没听见。
一时无话。宝芽左右寻思,想宽慰两句,稍后,听得颜红挽一声轻笑:“是呢,如今他是赫赫有名的染月庄庄主,有了四大世家之一的池家支持,他日被推举为武林盟主,也亦非难事……池家小姐,恐怕也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吧……”话音甫落,伏下身剧咳。
宝芽见状,抚了抚她的后背,赶紧跑到外室倒水。
而颜红挽脸上泛着异样的红晕,正呛咳不止,想着那人、那人……终于……肩膀痉挛着一颤,雪白绢帕间,残留下一小滩殷红,如腊梅缀雪,触目惊心。
颜红挽扬起唇角,仿佛嘲弄着什么,神情一片漠然,将帕子掖在锦枕下。
片刻功夫,宝芽捧来清水,待她慢慢喝完,抿动嘴角,方要言语,却听颜红挽淡淡地问:“这个时候,瑞香都该开了吧?”
宝芽“啊”了声,见那面容无悲无喜,越发拿不准她的心绪,只得闷声一应。
颜红挽未再多言,背冲着她躺下,半晌也不动弹,宝芽便当她寐着了,上前盖紧毛毯,默默离开。
********
今日钟泉山山脚下,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各路江湖豪杰纷纷应邀赴宴,染月庄主武功绝世,名动天下,论其文采才智,更非常人能及,为此慕名而来的人士络绎不绝,更听闻“武林第一美人”池秋怡也将赴宴亲莅,为一目睹芳容,不少人自发而来,把通往山庄的山道上挤得水泄不通,可惜门前早有染月家丁们严密看守,除了手持请柬的宾客,其他人不得入内。
慢慢踱步在九曲回廊里,影壁外夕阳斜落,黄昏中飞过青鸦的影子,不知不觉,天色黯淡下来,庄内侍婢忙着四处掌灯,迎面与那人擦身而过,不由得红了脸,回过首,顾盼流连。
停到一处池畔,耳际的喧哗笑语终于渐渐远去,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宁静独幽,莲花飘香,碧波粼粼,池面中倒映出一剪清长削瘦的人影,缎带锦服,凭风而立,宛若翠林秀竹一样挺俊,眉生得黑绵浓长,疏朗远山横,虽是迎着晚色,但那对瞳眸澄明至极,熠熠生辉间,蕴着春风般的熏暖柔和,肩后一头长发以银环束住,随风无拘无束地飞扬,好似天外来客,有入世飘逸之致,翠柳、白莲、碧水,渲染开一片如诗意境,而他便仿佛绚耀宝玉,被镶嵌在水镜之中。
一路穿廊越亭,跨几道石拱门,步入花苑内,天端晚霞正烧得浓烈如锦,将园中的粉桃白李都镀上一层绯艳的霞光,低沉沉的天幕里,那些花儿失去白日里的争奇斗艳,显得格外宁静,也多出了几分可人的娇羞。
他俯下身段,浅嗅芳蕊,又用指尖拨弄过花瓣,动作轻轻的,就像抚摸过美人的眉梢。
“蕣华园……”口中嚼着这三个字,他顺独辟出来的小径步入园中,霎闻馥芳酷烈,飘袭千里,好像百花之香汇聚于一处,天近傍晚,仍有无数蝶儿徘徊,上下翩跹浮动,情景煞是奇异美幻。
“‘夺花香’……果是实至名归。”他声音纯澈,静中听来,流露着暖玉润水的质感。再一抬目,霍然怔在原地。
那时,摇曳的瑞香花畔,蝶舞、凝香,一点红影,好似弹指烟花,正在风中一点点地破碎……
她绯衣青丝,茕身独立,一抹夕阳余晖反照,衬得红裙潋滟,瑰姿流丽,宛然彼岸盛绽的繁花,浮华,惊梦,是艳极的……灼灼刺痛了人眼。
她从袖中探出一只手,肤色剔透,芊芊细骨,空气中,仿佛有雪融化开了的味道。
正欲触上一株瑞香花花瓣,那人却似察觉到什么,侧过首,低垂的眸子,在那刻轻轻抬起来,眸华幽丽,如匿暗香,流转间,挑碎一池秋水。
当目光相遇,锦服少年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那么一双绝色的眸,静静的,幽幽的,似雾弦弹落的雪,说不尽的烟魅之美,她凝着他,恍惚是笑了下,又恍惚只是迷茫,静立暮色里,犹若一帘梦,是梦里的落花,寂寞不知归宿……
那一眼,交织。从此,在劫难逃。
锦服男子只觉得心在一点一点沉沦,呆呆望着她,犹自失神。
背后蓦然传来喊声,远处的她好像受了惊,回过身,红纱一拂,青丝漫漫,杳入花间。
锦服男子下意识地伸出手,仿佛急于挽留着什么,直至省神,胸口一空,一闷,方觉那般不可思议。
刚刚……究竟是幻,还是梦?
那个人……到底真实存在?还是误入尘寰的仙?
淡淡夕暮中,她的容颜总有那么一些朦胧,但姿之倾城……颠倒红尘……已叫人、已叫人魂魄无依,相思难断……
“公子!公子!”小童气喘吁吁地跑上前,略略抱怨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呢,叫我一番好找!”
池曲扬循声回首,丰神如玉,神采飞扬,那一瞬,连骄阳都黯然不及。
“篱生,你怎么找来了?”
篱生见他神仪耀目,但眼神却透着点点恍惚猝愕,不知该气还是应当无奈:“大小姐说了,庄主辰宴还未结束,公子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公子爱乱跑,我这个当下人的眼睛又是放在哪里了,我说公子呀,我不过一转身的功夫,您就不见了人影,可是害苦了我!”一想到对方的严声厉语,他便禁不住打个哆嗦。
池曲扬微笑:“你也知道,我最不善应付这种热闹场合,况且姐姐只顾着与庄主眉目传情,哪里还顾及得到我呢。”
篱生拉起他的胳膊,连声催促:“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么多,快些随我回去,免得大小姐又该把我一顿责罚了。”
池曲扬瞅他愁眉苦脸,耸肩笑道:“有我在,你怕什么呢,姐姐向来嘴硬心软,我替你说几句好话,姐姐自然就不会追究了。”
篱生暗暗付道:你不乱跑,那便是阿弥陀佛了。随之扬高了声调:“是是,小人先在此谢过您池大公子了!”
篱生是他贴身侍仆,打小也算半个玩伴,因此与他说起话来无甚礼数顾忌。池曲扬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回走,临出蕣华园时,转首一望,似在寻着什么。
日头沉在西山,浓艳的晚霞淡去,花影萧疏,暗香残存,蝴蝶舞吟浅呓,独不见梦里人。
尤阡爱 2013。4。22



、相思

长案佳席,锦屏笙歌,自辰时便笑语不绝,直至夜幕,方有了几分歇止的意思。 
池曲扬随篱生快步走在回廊里,廊外华灯初上,悬着一盏盏小红灯笼,有斑驳的光影照在墙壁上,夜幽沉,人间处,繁华若梦。
中途倏然止步,远而望之,迎面正走来一男一女,那女子是格外熟悉的,细腕窄肩,一把纤纤柳腰,细得几乎两手可掐,穿着芙蓉色长裙系罗带,衬出纤秾合度的身材,浅浅灯光萦绕着那张天资丽容,翠眉连娟,朱唇含丹,眸若水银,肤如凝脂,微眄绵藐间,绮绝一时,当真似月里嫦娥,委佗美也!
再瞅她身旁男子,玄袍墨冠,软带华履,长长的头发仿佛黛色流云倾盖肩后,玉容端雅,美胜锦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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