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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艳女-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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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阿爸是在下意识地看王二菲子的水平。
这副对联的确让阿爸思考了几十年,后来不得不去汉国那儿将族谱借来查阅。
在这副对联的旁边,就注释了含义,使他对前辈们的聪明才智更加敬仰。
王二菲子在对联前来回走动思考,后问:“这对联写了有四百多年?”
阿爸说:“整整四百八十四年,而且是写于西府丝纺营部。当时,阿诺家族正是西府湘王彝区豁王的中间人。”
王二菲子又足足思考了十几分钟,然后小心地说:“有了,也许我有了解释,看对不对,这副对联一共有四层含义,奇妙。”
阿爸一惊,心想:“这个小女人,学识不错,已经确定了四层含义,谱书上只有三层记载。”
王二菲子说:“这副对联从文字的框架结构上看,根本不是一副对联。然而,就是这不像对联的对联,才是绝妙的谜语对联。”
“能清楚讲出来吗?”
王二菲子说:“当然要讲,我想,这副对联的第一层含义是求生,这时,就应该‘家在枷下,家在门内,家在锁里,衣在依下,依在食内,食在托中’。这是对求生人渴望有家归属、有衣食温饱的最好注释,在这个时期的阿诺家人,是不可能有许愿献心的地点和时辰。”
阿爸听王二菲子这么一讲,便知道对联的确被一名外人给破解了。
王二菲子又说:“第二层含义是谋生,这时是‘枷家之心,枷门之情,枷锁之困,依衣之怀,依食之恋,依托之微’,这是对创业艰辛的人,深感仕途茫然与孤独进取的感悟;第三层含义是偷生,‘有门保家,有门免枷,有门成门,有门结锁,有食代衣,有食消依,有食进食,有食伴托’,这是创业者对后来守业人的忠告和守业人自身将要有的一种无愁心态;第四层含义是对阿诺家族保持长期兴旺发达的一种祝愿,这第四层含义是整个对联的中心所在,它有气吞山河之大势,又有小家粒食的下细之和气。‘锁家再创家,锁枷放远眼,锁门辨晓日,放锁量他人。托衣更锦图,托依任君居,托食养寒暑,寄托前人心’。横批的‘禁愿’在这个中心所在的第四层含义上,起到了最终合拍的内涵,香火堂——不是随便进出、随便走动、随便发音、有如皇帝的住处——禁中之地。同样,它又反映出了许愿的目的,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应该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去创造,一切兴旺不是靠许愿就能得到的。‘禁’字在整个对联中起到了上下左右的文字脊梁,没有了‘禁’字,这副对联的价值就将一落千丈。”
阿爸听到这里,止不住拍手称赞。
这比族谱上讲的还要细,自己的显摆,无趣。
这汉文化,或许是应该好好把握。


、不容忍残缺艺术

王二菲子的心一下子开朗了说:“也许还有很多解释,但这得花时间。”
“也许全解释了,它的含义也许就是这四种,而又不失为一种猜谜。”阿爸说。
“走,从天房门出去。”
其实阿爸心里十分明白,王二菲子没一点讲错。
这在很多有点文化的汉人眼里,其实并不难。
经过院坝时,阿爸说:“您看这四大院门旁的石狮、石马、石龙、石凤,还有街檐下的石刻动物,一共刻了一百种飞禽走兽,不过,我对这种传统的雕刻不太感兴趣,我喜欢意象深刻,象征性强的艺术品。”
王二菲子却说:“传统的艺术品位要高些,它才是中国民族文化的精髓,我们的祖先,都是不容忍残缺艺术。”
阿爸说:“追求完美,固然是好事,但是过于完美的艺术品只能作为一般的观赏品,它不能给人以多种想象,这是艺术品的缺憾,它反而会使艺术品不完美。比如《清明上河图》这幅名画,它实际上是一幅完整的画,但因下半部分被人截走,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一大国宝的损失。然而,我却认为这幅画之所以有如此高的影响力,就因为少了下半部分,人们可以从上半部分随意构画心中的下半部分,这种自由构画的心理才是这幅画的最高价值的体现。”
王二菲子点头说:“不错,您这种看法我也曾有过。我是一名学现代美学的,对象征品镁高的艺术品,同样喜爱,只不过我现在正在研究中国古代的美学思潮,所以才与您讨论了这问题的。”
说话间,两个人已到了天房门。
阿爸指着天房门上的一幅木雕说:“这个木雕画是我对这间院子所有雕刻画中评价最高的,它名叫《盲人斗困兽》,盲人手中只有一根拐杖,而困兽已经张开了大嘴。这个木雕放在天房门上的意义非常深刻,人是胜是败不知道,只让我们后人来想,我认为人是失败者,兽也是失败者,人的失败在于杀死了兽,而兽的失败在于吃掉了人,上苍为创造人类提供了劳动,为兽类提供了自灭。”
王二菲子问:“彝人崇拜图腾,火焰。这个木雕画,族谱上有记载吗?”
“没有一丝记录,只有画名。”
王二菲子走到门外三四米远观察了一阵子后。
“我的看法是,盲人在问路,困兽在守路,这个‘斗’字,是用在一种假设的特殊环境中,这个特殊环境有天堂有地狱,有这扇门的里面,也有外面。可以假设我就是问路的盲人,最终因困兽的存在,使我进不了门,因为困兽可以代表您们家族经历风霜的奋进历程,也可以代表前辈人对世界万物的一种爱戴;另外,我可以假设我就是困兽,因盲人的存在,使我难以下口吃掉该吃的人,这种心肠在所有具有良知的人的心里,都是非常普遍,这就充分显示出您前辈人的博大胸怀;‘斗’字的产生,是人与兽对生存的一种共识,活着不易,只有‘斗’,才有生机。”
阿爸没点头,好像与他想要的结果,差远了点。
最后说还是假意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王二菲子笑了:“只是一名参与破译的人,哪里谈得上,而且我的破译还不一定是阿诺家前辈们的真实意图!”
“不论对与不对,已经讲得非常得体,今晚我陪您多喝几杯酒。”


、我是到东天背太阳

我领着邓凡高来到茶场的茶园里转圈,顺便画了几张画。
进了厂房,邓凡高见几名守厂的女工正在穿针引线。
上去问:“守厂不怕?”
一名女工反问:“怕什么?老虎?”
邓凡高说:“我问的是你们到了晚上,这地方无人烟,清孤孤,几个女工人,万一有什么动静,咋办?”
女工回答说:“汉叔的茶场,谁敢来动?吃了熊胆也不敢。”
邓凡高看着我笑:“你的阿爸的威力,这么大?还要人守厂干什么?”
“就怕遇上你这种人来搞动静。守厂的理由很多,有帮厂里喂猪的、有种菜的、有热机器的、有记录茶树生长情况的、有白天收购柴火的。”
“哦,原来这个厂是一家人的生产方式,喂养家畜、种植蔬菜都自己动手。”
“这儿离街离家都远,想吃肉、菜怎么办?还不如自己养、种,四时八节都有吃的,工人高兴,我阿爸也放心。”
“看起来,你们这儿在耕种良田!”
“你才问得奇怪,这是茶场,不是农场,能种点小菜已经不错了,哪还有时间去种庄稼,粮食就是各个工人吃多少交多少到伙食团来。”
一名工人笑着说:“给三姑父多讲些,别让他将来一窍二不通地过门来,会闹笑话。”
我一听,心头紧张得难受。
忙说:“别胡说,小心我骂人。”
邓凡高用左手推了推眼镜问:“什么?”
“她们说的是茶场的内部事情,与我们无关。”
三名女工笑得前仰后合,又一名老女工说:“过来烤火,别冷坏了身体,回家不好向大人交代。”
邓凡高说:“不了,不冷。”
老女工对另两名小女工说:“我当初跟你们的二哥耍朋友的时候,也是这样,再冷的天都不冷,嗨,怪得很。结了婚一年把时间,就冷起来了,而且,越来越冷,夏天都要穿一件春秋衫加毛线布衣裳才能过得下去。”
我见老女工开始说费话,忙叫邓凡高走。
邓凡高却对制茶机器感兴趣,东摸一把西拉一下机器的把手,连柴油机上的皮带也要翻来看。
我问:“是来西天取经吗?”
邓凡高不看我就说:“不,我是到东天背太阳的,急啥?”
“哦,你想背太阳,建议你最好夏天再来,那时,每天都有一颗太阳让你背,直到背死你。”
邓凡高不屑地说:“知道,但是冬天也有太阳,冬天的太阳不烧人,背起来很舒服。”
老女工接话对我说:“就是嘛,冬天背太阳才暖人心,而且,冬天的太阳会害羞,想见人,又不好意思直说,只好躲着你,任人背起从东山跑到西山下。”
我忍不住笑了,对邓凡高说:“走,天快黑了。”
那老女工又接口对两名小女工说:“我刚刚结婚的时候,与你们的二哥就是盼着天快点黑下来。”
我忙说:“不要讲这些不好听的话,我们是同学。”
这时,邓凡高从大烘柜里摆弄一阵子,才出来说:“走吧!已经饿了。”
三名女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老女工说:“都一样,将来都会喊饿的。”
邓凡高没听懂话意,就逃似的同我回家。
没走多远,一小女工出门来大声说:“喊你阿爸明天上来修机器,炒茶机的转轴坏了,热不了机器会生锈。”
我应着继续往前走,冬天的天,黑得非常快。
刚才还是明亮着,只几分钟就暗了下来。
邓凡高是近视眼,一见天黑,走起来就像燕子翻飞。
两手伸开,左偏一下,右偏一下。
我又不好意思去拉着走,只好在前面指引路线:
“这儿有一个石包。”
“这儿有一个缺口。”
“这儿有一个大窝。”


、彝家男女个个酒仙

邓凡高一个劲地喊:“等着我,走慢点。”
这时我才发现,这城里人也不都好。连路都不会走。
喊话间,没留神踢了一个小土包。
一个闪扑,我慌忙上前扶着。
哪知这一扶,就刚好与邓凡高的手握了个稳当。
这一瞬间的握手,又都没有放手的意思。
那还了得,两人的心都跳得极其急促。
我感到一阵昏晕,邓凡高胖乎乎的手,热气一直从我的手心里传到心窝,又快速传遍全身。
顿时,额上、背心里冒出了激动的微汗。
而邓凡高也像是被我的手,紧紧贴在胸口上一般。
好在天色不清亮,都看不见对方面部的神情。
我们,开始一言不发。
凭着直觉牵起邓凡高走,心里又不停地渴望路程再长些,再远些。
握着男人的手,比握着一大把钞票还振奋人心,还过瘾。
冷风吹来,我的发丝,一撮子、一撮子吹到他的脸上、肩上。
他拂去我的长发,一看就是矛盾得难以承认这个场面是真实的、现存的、不可抗拒的。
长发不断在颈项上抚着皮肤,使他自觉有一阵阵麻酥酥的快意,却又不敢不走。
回家到家里,堂屋中央围了两桌人在喝酒。
汉国、村长、书记、民兵连长都来了。
王二菲子正在与阿爸切磋诗文词赋和音歌艺曲。
一个个喝酒喝得脸红脖子也红,民兵连长汉德见我和邓凡高回来。
借着酒意大声说:“噫!三妹子,谈爱情比喝酒吃饭舒服吧!忙到这时才回来,不交代一些,嗯!那个,嗯——”
邓凡高反而羞得快步走进厨房,去与阿妈见面说话。
我面对一双双像是看见了自己一切行为的眼睛,无从开口。
汉德又大笑着说:“不讲啊!不行,当哥的罚你喝酒,干不干?”
王二菲子见事情不妙,本想为我解围,却被汉国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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