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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花蔷薇(实体版)-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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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来,将一杯水放到我手心里,好半天才说:“是我。”我这才听出他的声音,拍着胸口说:“宋令韦,吓死我了,刚才你为什么不出声?”他没回答,只说:“那个是药瓶,别乱动。水在这里。”我摸索着喝了一口,是温的,然后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他许久没说话,走过来拥住我,不断吻我头发,说:“放心,眼睛一定会没事的!”语气是如此的肯定。我不做声,他又不是医生!他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摇头,忽然想起来,连忙问:“操曹呢,有没有受伤?”他说:“还好,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碍。”我放下心来,觉得眼睛有点痛,不由得用手摸了摸纱布。他按住我的手,柔声说:“乖,别扯,不能乱动。”我“哦”一声,窝在他怀里,探手摸他的脸,他任由我做乱。
  我说:“你来多久了?是不是很累?”摸到他下巴上满是胡碴,扎得手心疼,他一定在我床边不眠不休,我觉得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感觉得到他的心跳声,尚有一点念想。他没回答,只告诉我:“郑医生是全北京最有名的眼科专家,这里有最好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我点头:“嗯,我知道了,一定会好好配合。”他亲了亲我抚在他唇上的手指,低声说:“明天还有一个小手术,很快就好,不要害怕。”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没出声。他仿佛感觉到我的紧张害怕,轻轻吻我干燥的唇,只在嘴角流连,并没有深入。我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抬头问他:“会不会有事?”他坚定地说:“不会,医生说了不会有事,我保证。”
  我抱着他,叹口气,说:“令韦,我刚刚做了个梦。”他配合地问:“梦见什么?”我说:“梦见小时候,还有很多人,我爸,我妈,林彬,竟然还有我从未见过面的大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还有一个姐姐,不过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我只见过她的照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梦见她,虽然从没见过面,但是我就知道她是我大姐。她冲我笑,招手喊我下来吃糖。我乐颠颠地往下跑,竟然不知道脚下就是楼梯,一脚踩下去,从上面滚下来……”他打断我:“不要多想!”我沉默了会儿,随即点头:“好,我不胡思乱想。”在梦里我以为自己死了,一家终于团圆了,这样想的话——其实也挺好。
  他抱住我躺下来,说:“天快亮了,再睡一会儿。”他的呼吸吹到脸上,安抚了紧张害怕的神经。我终于说出来:“令韦,万一我真瞎了——”他嘘一声,将我的头枕在他手臂上,说:“别说话,好好睡一觉!”语气不容抗拒。我叹口气,乖乖躺好。走一步,算一步,总有办法的吧,情况再恶劣,总有解决的办法。我不怕死,可是瞎——从来都没有想过,没有思想准备,我觉得最坏也不过如此了。
  第二天醒来,觉得着了火般热,呼吸都是烫的,手脚酸软,虚弱得似乎一动都动不了。朦朦胧胧地觉得房间里有人,一挣扎,立即听见操曹喊:“续艾!你醒了!”柔软的声音传来:“操曹,你也受伤了,别乱动,先坐下说话。”是他母亲。操老教授的声音传来:“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我问:“操曹,你哪里受伤了?有没有事?”他说:“没事,就手受了点伤,养两天就好了。你觉得怎么样,眼睛——眼睛痛不痛?我去请医生过来——”声音越来越喑哑低沉,几近哽咽无力。我摇头:“不痛,一点都不痛。”不想大家因我而内疚,转移注意力,说:“操曹,我喉咙有些难受,想喝水……”
  一杯水立即放在我手上,柔声说:“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喊:“伯母。”她应了一声,说:“我熬了点粥,想不想喝一点?趁热喝比较好喝。”我点头:“谢谢伯母。”她说:“以后不要这么客气。”居然要亲手喂我。我连忙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摸索着端在手里,只喝了一口就没有胃口,可是还是强撑着多喝了几口。操老教授高声说:“小艾,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操曹这小子净会惹事,我饶不了他。你只管放心养病,什么都别想。”我轻轻点头,明白大家的好意,可是,其实很想知道医生到底是怎么说的,眼睛真的没事吗?
  我说:“伯父,伯母,你们一定很忙,还来看我——”吴主席说:“你看你,这说的什么话,应该的,都是操曹惹下的祸,真对不起你。”我连忙摇头:“伯母,快别这样想,都是我自己不好。”她顿了顿,握住我的手说:“放心,会好起来的。”我点头,她“咦”了一声,说:“手好像有点烫,不会是发烧了吧。”我觉得头昏沉沉的,胸腔里火烧火燎,刚才一直凭着一股意志强撑着,摇着头没说话。她伸手在我脸上、颈上摸了摸,果断地说:“立即请医生来一趟。”
  医生查看了一遍,担忧地说:“高烧,只怕会转成肺炎。”我晕乎乎地想,怎么又成肺炎了?这下真是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接下来的事又不大清楚了,一直迷迷糊糊的,整个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只是醒不过来。半梦半醒,兜兜转转,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来回回。
  感觉到阳光照在身上,觉得热,身上黏腻腻的,应该是正午。似乎有人在替我包扎上药,眼睛一片冰凉,将醒未醒之际,听到有人说话:“木小姐眼睛里的碎玻璃片已经取出来了,幸亏当时操先生冲上去挡住了,不然后果更严重。饶是这样,情况还是很不理想。右眼还好,只划伤了,都是些玻璃屑,没伤到要害,精心调养个一年半载应该可以恢复;左眼眼角膜损伤严重,照目前情况看来,恐怕还得再动手术。再说木小姐身体状况不稳定,烧才刚退,可能引发其他什么问题,还是再观察观察。”听到操老教授的声音:“再动手术的话,眼睛能不能完全恢复?”医生沉吟半天,说:“操教授,这个您也知道,能不瞎已经是万幸了。”
  我一惊,忍不住出声:“医生,我还能看得见东西吗?”操老教授大概有些吃惊,失声说:“小艾,你醒了?”我着急地问:“医生,请你告诉我,我会不会瞎?”医生忙安抚我:“木小姐,我保证,你绝对不会瞎。”我连日来的不安稍稍沉寂下来,问:“真的吗?以后还能看得见东西?”他笑说:“木小姐,你要对我有信心,我是这里最好的眼科专家。你的情况不算严重,只不过左眼受的伤重了点。放宽心好好修养,不要胡思乱想。”
  我咬紧牙关,说:“医生,请你告诉我实话,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他顿了半晌,似在作决定,然后说:“木小姐,眼睛纵然不会瞎,可是视力难免受影响。”视力受影响?我问:“到什么程度?能分辨得清东西?走路会不会有影响?”他忙说:“放心好了,这个肯定没问题,对日常生活应该不会有大的影响,不过还是有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当然这还要看手术后的结果。”
  我不说话,有些黯然,视力影响太大的话,体检不合格,将来出去做事找工作的话那就难上加难了;可是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没瞎,不知道该说幸还是不幸。医生叮嘱我一番才出去。操老教授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说:“小艾,以后的事不要多想,目前最重要的是把眼睛治好。现在科学技术这么发达,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微微点头,想起刚刚医生说的“幸亏当时操先生冲上去挡住了”,于是问:“操曹呢,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吧?”操老教授冷“哼”一声,说:“提到这小子我就火大,小艾,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给你出气!”
  说曹操,曹操到。有人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爸,听郑医生说,续艾醒过来了!我和妈过来看看。”操老教授重重哼了一声,没有应。吴主席忙在一旁说:“小艾,你总算醒了!来来来,饿了吧,我带了饭菜,医生说你要补充维生素,对眼睛有好处,一定要多吃点。”我想我这几天一定把他们一家人折腾得够戗。其实,说来说去也不能将事情怪到操曹头上,与操教授和吴主席更没关系。只不过,唉——谁都料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简单的减压蒸馏都会爆炸,只能说,在劫难逃。
  我感激她的好意,挣扎着要起来。她连忙按住我,说:“你大病刚好,别起来,快躺着。”拿枕头垫高后背,一勺一勺地喂我。我很不好意思,吃了大概有小半碗,说:“伯母,你和伯父都累了吧,不用来回跑,我真当不起。让你们这么受累,我心里不安。”她说:“快别这么说,你眼睛受伤了,心里不安的是我们。”这又不是他们的错!我一再坚持:“伯母,请你和伯父回去休息吧,你们再这样,真折杀我了!”操老教授没办法,只得说:“那行,我们先回去一趟,明天再来看你,你好好养伤。操曹,你留下来照顾小艾。”后面一句话的语气很不好,对操曹是真的火大。操曹连忙一口答应了,我也不好再拒绝。
  他坐到我床边,说:“还有粥,想不想再喝点?”我摇头:“不饿。”他拨弄着碗里的勺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半晌,郑重地说:“续艾,你放心,不管你眼睛好不好得了,我负责你一辈子。”我乍然下吃了一惊,随即没好气地说:“操曹,你胡说什么呢!我要你负什么责,这又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我说要做实验,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本来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他的话真是吓了我一跳,竟然内疚得以身相许,我哭笑不得。
  他抓住我的手,说:“不,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提议带你去实验室的话,根本就没这些事。”内疚的声音几乎颤抖。唉,他只不过想讨我欢心,哪知道总是一错再错。我理智上完全能够原谅他,可是感情上难免存在消除不去的疙瘩。我跟他这辈子大概是八字不合,老是出状况。我说:“好了好了,别再怪来怪去了,怪了也没用。只能说你我两个流年不利,倒霉透顶,必得遭此血光之灾。”他总算消停了,说:“你放心,我已经在联系德国那边的眼科专家,不论付出多大代价,也一定要将你眼睛治好。”我想了想,笑说:“不用这么麻烦,外国的月亮不一定比中国的圆。我相信郑医生,你也要相信。”宋令韦告诉我,郑医生是眼科方面的权威人士,我相信他。
  我说:“你先出去,叫护士小姐进来。”
  他大概有些愕然,问:“怎么了?”我没好气地说:“叫你去你就去,我想上洗手间。”难道这个他也能帮忙?护士领着我去洗手间,柔声提醒:“木小姐,你小心点,脚下是台阶。”我扶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生怕踩空了,说:“咦,你怎么知道我姓木?”她笑说:“我们这层楼的人恐怕都知道你姓木。木小姐,你是不知道,你昏迷的这几天,差点没把医院折腾得翻过来。先是眼睛受伤了,送来医院的时候,院长亲自过问,郑主任操刀。刚做完手术,高烧持续不退,最后还转成了肺炎。弄得大家人仰马翻,一队医生给你看眼睛,另外一队医生给你看病,都没停歇的时候。你烧得糊里糊涂,不省人事,大概不晓得,光为了你这个病,院里的医生都不知道开了多少次会议。”
  我干笑,说:“是吗?真是辛苦大家了。”她笑说:“哪里,都是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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