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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带笑意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换来她一声娇嗔。
“都到了这会儿了还不正经。”
不过过了午时天色稍变,这会儿也是有些冷了。她瞅了眼只穿了件长衫的玄烨,
“皇上,还是再加件褂子吧,现在有些冷了。”
“没事,这都三月天了不碍事。”
“冬春之交更应加倍小心了。”祁筝不给他辩驳的机会,微笑着福了福身,“臣妾这就去取褂子来。”
她嫣然一笑转身跑开了,玄烨瞧着她跑开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低头审视美人图,嘴角微扬,神情颇为满意。提笔又修饰了几个细处,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思忖良久他恍然大悟,换了杆小毫舔上黑墨,起落间挥笔而出。
粉融香雪透轻纱,晚来妆面胜荷花。鬓亸欲迎眉际月,酒红初上脸边霞。
“皇上,裕王爷到了。”
“传。”
庚申年春日作于荫榆书屋
玄烨目不斜视,题词落款一气呵成。他搁下笔自腰间解下荷包,摸出一枚寿山石章,微微使力压于宣纸上。
“微臣给皇上请安。”
沉稳的脚步声之后跟着而起的是熟悉的低沉嗓音。玄烨搁下笔用布擦拭了手这才转过身。
“二哥快起。”
他引福全坐定,内侍跟着送上茶。福全浅酌一口便搁下了杯子。
“不知皇上招微臣来又何吩咐。”
玄烨倒是不急,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转而笑着问福全:“裕王觉得这茶如何?”
福全微微一愣,平白无故的皇帝招他来南苑,来了又不说正经事谈论起了茶经,这还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他暗暗打量皇帝又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思。
“茶是好茶,第一口饮下便觉醇香满口。只是……”他微一顿,看来眼皇帝神色不明的脸,决定还是照实了说。“只是再品有丝苦涩,却又有些陈了。”
“说的好。”玄烨笑道,“裕王果有见地。”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照实说。”福全不知道今日皇帝是什么意思,与其妄猜圣意,不如一一据实回答,这是他伴君多年的心得。
玄烨三指捏盖,轻磕着杯沿,压低的眼让人瞧不见神情。只听他用平静如水的声音慢慢道:“茶之苦味若恰到好处,那自由提神醒脑之效,若是苦得过甚,甚至于苦中带涩,那就是落了下品,这茶也就算不得好茶喝不得了。”
“皇上……”
“裕王知道这是什么茶吗?”玄烨猛一抬头打断了福全。
这色泽茶梗香味一看便知是上等的铁观音,但福全隐隐有一丝感觉,皇帝真正要问的并不是这个。
“这是尚之信年前进上的。”
果然,玄烨一字一顿清晰地道出,福全听在耳里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可惜啊,才不过几个月的工夫,这茶就变涩了。”
他说到这忽然打住,两眼含着锐利的眼神直盯着福全。福全咽了咽口水,暗自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寻回了自己声音。
“既然涩了皇上就不要再喝了,扔了就是,皇上若是不嫌弃,微臣愿将自己平日喝的茶进给皇上。”
玄烨的笑容自眼底扩散到脸上,他拍了拍福全的肩道:“裕王说的是,裕王说的极是。”
见他哈哈大笑福全暗自舒了口气。
“二哥。”他搁下茶杯神情温和地问道,“尚佳氏和富伦枯尔近来还好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过度,福全只觉得他在提到尚佳氏时的语气稍重,这让他才放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弟妹如今一心都放在富伦枯尔身上,虽不复往日欢笑但到底是振作起来了。”
玄烨微微蹙眉,寻思良久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隆禧过世也快一年了……”
福全心里一黯,回答的声音顿时沙哑了几分。
“是。”
“朕一直都想把富伦枯尔接进宫……”
“不!”
他话还没说完福全忽然激动地打断了他。玄烨不解地侧头问:“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福全几欲喊出声。尚佳氏如今一心全在儿子身上,若是富伦枯尔不在了,让她又以何为念以何为生呢?隆禧临终前的含泪嘱托依稀就在耳边,那声声控诉声声怨与忧揪紧了他的心。隆禧临终前将妻子相托,今日若是他有半分退却,他日他又有何脸面于九泉之下去见隆禧?福全深吸一口气暗自握紧了手。
“皇上,确实宫中人手多,但人多势必事多杂乱,微臣府邸虽不必大内整肃但尚且宽敞,弟妹也习惯了微臣府内的生活。何况富伦枯尔尚小,若是突然换了环境微臣担心他一时不能适应反倒不好。”
玄烨诧异地看着他,这位兄长平素一向温和稳重,今日的激动反倒显得异常突兀了。他没有忽略福全眼底的慌张和不安,但又不解到底是为什么。无意间瞥见他置于膝上握紧的手,玄烨不禁蹙紧了眉。
“皇上?”
福全按耐不住试探地问了一声。玄烨半垂双眼默不作声,瞧得福全心里一阵上上下下。
“裕王说的是,朕有欠考虑了。”他忽然抬头,脸上的笑容顿时让福全送了口气。“朕一直都明白,隆禧突然过世是皇祖母心里挥之不去的痛,朕打算立富伦枯尔为和硕亲王世子,既是宽皇祖母之心,若隆禧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他右手按在福全肩上,眼中流露出的情真意切让福全心中酸涩异常。如今这样的情况不是孩提时的彼此能预料到的,更不是如今君臣有别的彼此能料到的。也许怪只能怪为何要生在帝王家。
“微臣带富伦枯尔叩谢皇恩。”
玄烨苦涩一笑欲扶起眼前的兄长,无意间碰到了桌上的轻薄的宣纸。福全只见眼前一片雪白飞落,他下意识地拾起画卷,却在看见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娇颜的瞬间几乎被剥夺了所有思考的能力。看得出作画的人十分用心,纸上的每一笔都毫无保留地勾勒出了她的美,一颦一笑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粉融香雪透轻纱,晚来妆面胜荷花。鬓亸欲迎眉际月,酒红初上脸边霞。
福全默念着题词,目光顺势而下,紧随在题款之后那方“康熙宸翰”(注)的印红得是那么刺眼。他带着一丝苦涩喃喃道:“她……德嫔娘娘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他低着头卷起画卷,画中人一点点消失在他眼中,他的心也跟着渐渐平静下来。
玄烨看着他忽然挑高了眉,福全心里一紧知道失言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道:“微臣是说和去年地震时娘娘暂住在微臣府邸时相比,娘娘的气色好多了。”
玄烨嘴角微扬,自己也是,想来这两人也不可能再见过,自然说的是当时的事了。
“是啊。在南苑这几日她很高兴,精神也好了很多”玄烨将画卷收放好,他背对福全忽然低头轻叹一声。“在宫里……她一直都不快乐……”
福全低下头,半敛的眼眸看不出心思,但搁置在身侧紧握的双手却泄露了所有的心绪……
第90章 恍若隔世
“裕王爷,您怎么了?这边走。”
浑浑噩噩地从书房退了出来,一路上满脑子都是刚才发生的事,福全竟没注意到自己走错了。领路的年轻侍卫微微一笑,略带忧郁的眉间慢慢舒展开。
“难得见裕王如此,微臣一直以为只有恭王爷才会这样呢。”
福全难得尴尬地别过头,轻咳了一声。
“秋云是这边吗?我怎么记得先前没走过这里?”
“主子,奴才记得是这条路啊。”
女子的声音隐隐传来,侍卫神色顿时一变。宫中若有男子行走女眷理应暂时停止走动,南苑虽说管束较松,但在这一点上从不含糊。这么长时间的御前行走,他也是第一次真碰上这种情况。
“王爷,这边请。”
他带头跨大步子,腰间挂着的梨花型坠子左右剧烈地摇摆着。当务之急是引着裕王快些走开好错开照面才是。他如此想着,却惊诧地发现福全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只是呆愣在原地,面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
“王爷……”
他接下来的话全数噎在了喉咙口。来不及了!
人影一晃,两个女子自拐角走出。打头的女子一身杏黄色长裙,发髻中斜插的凤簪,耳上挂着的红宝石坠子立刻昭显了她的身份。此番皇上暂居南苑,身边只有一位嫔御相随。
她是……
匆忙之间来不及回避,这一个偶尔的照面不同于之前无数次地遥望让侍卫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她的脸,也顿时明白了为何裕王会如此的失态。原来……她就是德嫔娘娘……
是他……
祁筝僵在原地,手里拿着的长袍不知何时掉落在了地上堆积在跟前,但她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几乎失掉了所有的感官,忘记了所有的事,甚至于连现在脑海里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她只是看着他,看着他没有丝毫改变的温柔双眸,看着他嘴角稍带的苦涩微笑。心跳逐渐慢了下来,呼吸却渐渐加重,重到这个声音是她现在能听见的唯一。而就在这时候,他慢慢走近,一步,两步,三步,最后走到她跟前,弯下腰,捡起长衫交还给她。
忽然间的肌肤相触也同时将属于他的温暖带给她。没有任何原因,就那样的突然,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脸颊上划过一道泪的自己。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转身掩面而去,福全纵然伸出手,却已然太迟了。
“啊,我记得好像是那条路吧。”
女子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反而一拐弯欲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筝儿!”
眼见她又要离开,福全放纵地跨出一步,身前突然闪出的人影却拦住了他。
“王爷不可!”
侍卫手按在剑柄上,眉宇间的凝重替代了原本淡淡的忧郁。福全回过神,他停在原地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他收回手,目光转动,在看清留下来的宫女时叹了口气。
秋云眼中含着一丝悔意,她不安地看着他,双手紧揪着衣角。
“你……唉,算了,快去追你主子吧。”
他背过身,秋云朝他福了福身后立刻追祁筝而去。
侍卫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往前继续带路,却在走了两步之后停了下来。
“王爷,您刚才不该的。”
福全浑身一震,他低下头苦涩地笑着。
“容若,刚才谢谢你了,你说的没错,为了她,我不该……”
“不。”纳兰转过身,看着他道,“这是为了您自己,您不该。”
他眉间忧愁未减,却多了一份怨。福全叹息一声,抬起了头。
“你不会懂,这是我欠她的……”
纳兰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挣扎,眼中更是闪过千百种心绪。他慢慢闭上眼,轻吐一句:“没错,奴才不懂。”
他转过身,双眼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的梨花树。洁白如雪的开了慢慢一树,随风微微摆动,仿若少女的衣裙一般。他双眼氤氲,耳旁似乎又响起了那深深印刻在他脑海里的声音。
“成德,你快看,梨花开了……”
“风鬟雨鬓,偏是来无准。倦倚玉兰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软风吹过窗纱,心期便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
他幽幽念出,其间的哀愁撼动人心,福全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他却突然叹气一声收回了所有被这梨花勾出的心绪。
“王爷,我们走吧。”
夜已渐深,烛光柔柔地照映出一方。端坐桌前,交握的双手微微发颤,几乎痴痴地凝视着烛光,因为它的温暖就像他的眼眸一般。
烛前的人太过沉溺于一个人的深思,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原本熟睡在床榻上的人已经醒了过来。
一觉醒来,身旁却意外的空无一人,往日里偎在他怀里的人今夜却反常地独坐桌前。玄烨翻身坐起,盯着她怅然若失的侧脸微微蹙起了眉头。今儿一下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他有些担心所以让顾问行去问,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