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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室的音乐-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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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住在伦敦摄政公园附近一间老公寓房子里。

甄律师说:“是老先生早年置下的物业,你看楼顶多高多舒适。”

两间套房贴近,一式设计,可晴立刻把向公园的一间让给少屏。

少屏亦礼让,“向后街的窗口有一株樱花,我要这间好了。”

可晴躺在舒适的床上,同好友说:“一到这种关头,我就把最最琐碎最最早的记忆都钩起来重温一遍。”

少屏用手向头部一抓,往窗外扔去,意思是叫她忘记。

可晴苦笑,“约两岁多吧,他们在我面前叫我聋子,以为我听不见,但是看表情都看得出来。”

少屏走到她身边,握紧她的手。

歇息过后,他们去医生诊所。

可睛不只一点点紧张。

幸亏有甄律师主持大局。

诊所十分现代化,就在市中心,自窗口看出去,车水马龙,可晴虽然听不见,也知道市声一定嘈杂。

医生出来了。

他是一个中年人,身段高大,精神奕奕,有个非常可亲的笑容。

一看到可晴便说:“我是张思悯医生,你一定是可晴。”

可晴与他握手,大家坐好,医生开门见山,开始解释。

“可晴,我将替你做一项手术。”

可晴点点头。

“可晴,我想你听清楚,这项手术,尚在实验阶段,成功率只得百分之三十。”

可睛本身没有抱多大希望,此刻只答:“明白。”

“可晴,你对自己听觉情况,也有一定的认识吧?”

可晴牵牵嘴角。

“如果只是耳膜遭到破坏,科技已能克服,正同视网膜可以移殖修补一样,可是你的情况不同,你的听觉神经有故障,故此线路已断,不能通往脑部,我们只得做另外一种手术。”

可晴微笑:“医生真了不起,那么复杂的事情,三言两语用普通话说出来我们凡人亦听得懂。”

医生也笑了。

“手术分两部分,”他指着电脑荧幕图解,“首先,在耳朵背部装置一具纽子大接听器,然后,在脑部搭上线路,使你重获听觉,这比一般电子耳窝植入手术复杂十倍。”

孟少屏瞠目结舌,忍不住问:“手术有无成功例子?”

医生又笑。

可晴说:“我也想知道。”

甄律师也好奇,“这等于接手上帝未完成的工作。”

张医生:“我知道你们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他转头同看护说:“请小咏雪进来。”

“是。”

大家屏息以待。

门一开,那个叫咏雪的女孩走进来,她原来只得十一二岁,因同病相怜的缘故,可晴立刻对她有好感。

张医生柔声说:“咏雪,今日麻烦你向这位秦小姐示范一下你配戴的仪器。”

咏雪颔首。

张医生说:“咏雪,让大家看看你的接听器。”

咏言拨开耳边头发,可晴全神贯注,她看到小女孩耳后皮肤下明显有一纽扣大凸位。

“请再让秦小姐看一看线路。”

小女孩又拨开头顶长发,可晴看到的是种在皮肤上的一片小小金属。

这样奇突。

“咏雪,请你示范操作过程。”

咏雪取出一具香烟盒子大小的起搏器,把电线接到头顶,轻轻开启起搏器。

张医生问:“咏雪,你听得到所有声响?”

小咏雪到这个时候才开口,并且笑得非常灿烂,“是,医生,我听得见所有声音。”

医生笑,“每一天就寝之前把起搏器关掉,便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小咏雪忽然加上一句:“晚上也戴着,可以听见父亲的鼻鼾声。”

可晴一听到这句话,心头都活了。

“谢谢你,咏雪,你可以出去了。”

看护把她带走。

“可晴,你愿意试一试吗?”

可晴还来不及说好,甄律师已经发问:“手术如果不成功,有什么后遗症?”

“没有不良后果,当然,病人皮肉白白吃苦,以及,仍需支付手术费用。”

“我们可以考虑一两日吗?”

“自然。”

“张医生,明日是可晴二十一岁生日,之后,她一切可以自主。”

医生点点头,“呵,还有一样,我得提醒可晴,病人揭开头骨的时候,是清醒的。”

可晴立刻瞪大双眼,露出可怖的神情。

“你不会觉得痛,我们需肯定找到正确的神经线,手术过程中你会一路回答问题,直至医生满意。”

可晴终于合拢嘴巴。

张医生送他们出去。

甄律师说:“你们两个女孩子且去喝杯茶散散心,我还有点事办,司机会转头来接。”

在史隆街的茶座上,少屏叹口气,“你看秦小姐出外就医,律师司机老妈子一大堆,好比公主出巡。”

可晴沉默片刻,反问:“你希望做我吗?”

少屏一早有答案:“医好听觉才问我这个问题不迟。”

可晴喝一口茶,“张医生像不像科学怪医?”

“政府医院认为他的手术太过奇突先迸,费用过分高昂,成效又不高,故此拒绝资助研究。”

“咦,少屏,你怎么会知道?”

“我听过他大名,他的研究工作全靠私人经费,令祖父就是他的赞助人之一。”

“呵,全为了我。”

“可晴,你决定做这次手术?”

可晴点点头。

“我会陪着你。”

可晴握紧她的手。

“可晴,明天也是我二十一岁生日。”

“我知道。”

“我不得已早已自主。”

“少屏我一向佩服你独立果断。”

少屏无奈地笑笑。

可晴说:“我们明日一起庆祝了生辰再说。”

少屏有点沮丧,“过了二十一岁,立刻走下坡,很快老大。”

“你担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事?后日我还得给医生掀开头骨检查呢。”

少屏恻然,“也真难为你了。”

可晴说:“可惜在伦敦没有朋友。”

“唏,可晴,你少担心,有香槟哪怕没朋友。”

“你说的是酒肉朋友。”

少屏柔声道:“世上所有朋友都只在晴天出现。”

“你呢?”

“我追随可晴。”

“少屏,我会补偿你。”

“我知道,施比受有福。”

第二天一早,甄律师送了蛋糕与花上来。

老先生与可晴通电话,由保姆转达,“觉得手术可行吗?”

“很刺激,已决定试一试。”

“太好了,祝你成功。”

“只得百分之三十机会。”

“那算是合理的比率,只得百分之一机会也要试。”

所以秦庭桂是一个非常成功的生意人。

两个年轻女子并没有外出大肆庆祝。

她们静静在公寓里聊天。

“可晴,最希望听到的声音是什么?”

可晴笑而不答。

孩子们的哭声及笑声,海浪声风声,小提琴与色士风乐声,绵绵情话,瓷碟碎声,书上一常常形容的一根针掉在地下的声音,婚礼完成后人客的欢呼声,脚踏在秋季落叶上的沙沙声。

篮球撞击声,冰淇淋车子音乐,妖媚流行歌手的歌声,饱嗝声,鼾声,鱼跃出水面那一下声响,滂沦大雨,雷声隆隆。

这是一个音与影的世界,除非听得见,否则只算活一半。

“少屏,告诉我,听得见是否一种享受?”

“与生俱来,也就不大珍惜。”

“对,我也不会天天提醒自己:有手有脚多么幸福。”

少屏说:“我有礼物给你。”

“我也准备了一份。”

少屏取出她的礼物,是一只小小刺绣枕头,上面用彩色十字纹绣上“永远朋友”。

可晴笑,“太喜欢了。”

少屏拆开她的礼物,却是一条钻石手镯,晶光闪闪。

少屏连忙戴上,“这才叫抛砖引玉。”

“大小还可以吗?”

“只要是钻石,一定合尺寸。”

可晴感喟:“竟也二十一岁了。”

少屏说:“来,我同你出去逛逛。”

换上衣服化好妆,少屏带她到一间精致小型的夜总会。

司机不放心,“两位小姐,这……”

少屏笑说:“停好车子,你也进来吧。”

领班上前来问:“两位可有订位子?”

少屏塞一张大额英镑给他,“有,姓王。”

“呵,两位王小姐,这边。”

可晴看在眼内,骇笑道:“你怎么像个江湖客。”

她们立刻得到一张近舞池的台子。

少屏继续低声吩咐领班,也不知她说些什么,只见领班不住颔首,打躬作揖。

可晴坐着看热闹,不是不开心的。

明日就要做大手术。

像科学怪人那样,揭开头颅装置仪器,不知是福是祸,今日若不开心,岂非冤枉自己。

只见侍应生捧出十多只香槟桶,大声宣布:“王小姐请全场喝香槟。”

接着,汽球、纸屑、彩带,撒了一天一地,所有在场的人客欢呼起来。

可晴虽然听不见,也知道乐声震天,因为年轻男女已经在舞池中接龙,每个人双手都搭住前边那个人的腰身,扭动着跳起森巴舞来。

可晴怂恿少屏:“去,去跳舞。”

“我不客气了。”

“也是你的生日,快去。”

少屏走进舞池,立刻有热烈掌声响起。

领班过来轻轻说:“这是账单……”

可晴取出信用卡,“我来付好了。”

可惜无声,像看默片一样。

可晴一直只是个观众,无缘参与演出。

她没有发觉一个年轻人已经站在她身后问候她。

年轻人提高声音,她仍然没有反应。

年轻人绕到她面前,微笑说:“真嘈吵。”

可晴也笑笑。

他给她一杯酒,“生辰快乐。”

“谢谢你祝贺。”

“我叫许仲轩。”

“我是秦可晴。”

许君讶异,“不是王小姐吗?”

可晴笑不可抑,“不,不是。”

“来,请你跳舞。”

“这是什么音乐?”

“别理它,你会跳什么舞?”

“三步。”

“跟着我。”他拉起我的手。

许君年轻高大英俊,而且一上来不知怎地就给可晴一种温柔体贴的感觉。

他们愉快地在舞池里逗留了似是很久一段时间。

可晴担心地问:“音乐完没有?”

许仲轩答:“音乐永远不完。”

可晴笑了。

忽然之间,人群向他们涌过来,推散二人,接着,有人拉着可晴的手,围成一个大圈子,团团转个不停。

可晴怕摔倒,不由得愉快地大叫起来,抒发心头积郁,十分痛快。

司机这时过来保护她,与她退到一角。

可晴看到甄律师站一旁。

他皱着眉头,“玩得这样疯,是谁的主意?”

可晴笑答:“我。”

甄律师不信,“才怪,是那个野孩子吧。”

可晴一怔,他也不喜欢少屏。

“我们回去吧。”

“可是——”

“得回家准备明日入院事宜。”

他把可晴带走。

可晴没有惊动好友,今日也是她的生日。

她同司机说:“你负责接孟小姐回家。”

甄律师笑道:“舞伴是谁?”

他看见了。

“姓许,今晚的客人之一吧。”

“是学生还是已经在工作?”

“不知道,没有时间说起。”

“你要当心。”

可晴笑,“甄律帅苦口婆心。”

他生气,“这是褒还是贬?”

可晴靠着他肩膀,“我自己懂得分辨善恶。”

“是吗,你有那么大的本事?”甄律师叹口气,“我还时时上当呢。”

保姆正在替可晴收拾入院需要用的衣物用品。

那天可晴早睡。

朦胧看见房门下有一线亮光,想必是少屏回来了。

第二天由少屏唤醒她。

可晴笑,“玩得痛快吗?”

她点点头,“到五十岁都记得的良辰美景。”

保姆进来:“秦小姐我服侍你更衣。”

祖父的电话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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