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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杨！？”鹿尚红显得有些吃惊，“你来这干嘛？”
“不干嘛，厂里的活我先交给了小李，所以就来看看你，在这还好么？”
鹿尚红心里清楚，甘杨是无法自拔地爱上自己了，无奈地对甘杨说：“我的事，不用你管。”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向美院教学楼里走。
甘杨问：“喂！你现在这是去哪啊？”
鹿尚红背对着甘杨：“找项黎。”
于是甘杨摘下墨镜，叹了口气跟在鹿尚红身后，随她来到了多媒体教室。
“抽象绘画，厉害的！学问深的很！是理性的最高境界！康定斯基画的就是道理、是哲学！”徐鸿颖同学在学习小组讨论会上针对项黎“回归现实主义美术传统”的观点反驳道。
项黎不屑地笑了笑，回应说：“那哲学长什么样？哲学几个眼睛几个嘴巴？你能画出哲学来！？你画给我看看啊！凡事都由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这固然没有错，但要输出这个理性认识就必须还要回到感性载体，画一个具体的事物才能将你的思想、感情传达出来。否则光是抽象的思想、道理、哲学是没法画得出来的。”
林和一边抽烟思考一边笑着点点头。
徐鸿颖同学有些情绪化：“但抽象绘画能给人更多的想象空间呐！它不用具体形象框住观众的思维！”
项黎陷入了沉思，鹿尚红刚想替项黎开口回击，却被杜敏薇抢先一步，只见杜敏薇站起来对着徐鸿颖发言道：“你搞反了吧？应该是具体形象更能给观众以无穷的想象空间，而不是那些横七竖八、杂乱线条的抽象画。比方说，你听到老版《西游记》的片尾曲会不会联想到六小龄童扮演的孙悟空呢？我想肯定是会的，这是音乐的特点，它本身就是抽象的，音乐是看不到摸不着的。但反过来，一幅康定斯基的抽象画上面乱七八糟的点线面你能联想到什么呢？假使你又自欺欺人地说可以联想到哲理，那我又问你，当你翻阅马哲的时候，你会不会联想到这些杂七杂八的线条？”杜敏薇话音刚落，教室里响起一阵笑声与掌声，萧瑾瑜点头大喊：“妙~太对了！师姐好棒啊！！！”
徐鸿颖激动地对着杜敏薇大声说：“康定斯基的抽象画是与上帝思想的沟通，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领悟到的！”
项黎呵了一声道：“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徐鸿颖同学真是当代女性版的《皇帝的新衣》呀！”话音刚落就引来大家的轰堂大笑！杜敏薇据理力争地接着对徐鸿颖说：“用神学来打圆场，在康定斯基那时还勉强可以蒙混过关，可是到现在有谁还会这样想呢？一个艺术家首先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实事求是地做学问、搞艺术。艺术为人民而不是为神学！”
林和拍掌大声赞到“说的好！”
徐鸿颖气急败坏地抓了一下头发，想了想，然后立刻说：“你们要回归古典时代是吧？要传统是吧？你们的路线就像时光倒流机一样不现实！艺术的发展是一路进化过来的，先进的艺术总是在一开始不为人民所接受，但这并不意味着人民会转头接受你们这些落后的观念！”
此话一出，项黎眉头紧锁，杜敏薇也一时无言以对，林和刚想开口解围，只见鹿尚红走到杜敏薇的身旁，与杜敏薇统一战线、并肩作战道：“这位同学刚才所说的‘艺术是进化的’这套理论，我不同意。我认为，迹有巧拙，但艺无古今！”
杜敏薇惊讶地望着鹿尚红，项黎更是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前女友竟然能和现女友尽释前嫌，激动人心的快感涌上心头。。。所有人目光集中在鹿尚红身上，尚红开口解释道：“毕加索曾说过，绘画艺术根本不存在‘进化’，对人民来说，艺术没有过去、未来之别。如果艺术作品在今天没有生命力，那它根本不值一提。古希腊、古埃及、古中国和其它时代大画家的艺术都不是过去的艺术，它们在今天或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生命力！艺术的发展不是自发的，而是同人的观念变化乃至表现这些观念的形式有关。这位女同学所理解的‘进化’，我总觉得，她似乎把艺术看成一个站在面对面地摆着的两个镜子当中的人，这两个镜子不断地照出他的形象：一个镜子里照的是他的过去，另一个镜子里照的是他的未来；此时，画家本人则纯粹是一种当代的现象，这位女同学她没有想到，这无非是同一个形象，只不过是照在不同的镜子中而已。”
项黎率先鼓掌，同学们纷纷叫好！鹿尚红不依不饶继续补充道：“变化也不是进化。如果画家改变自己的表现方式，这只是意味着他的思想形式有了变化，而这种变化可能朝好的方面发展，也可能朝坏的方面发展。新的主题必然要求新的手法，但这跟进步和发展毫无共同之处，这不过是为了使表现方法更适合于你想表现的思想。”
杜敏薇也不甘落后于鹿尚红，拿出自己之前的读书笔记，站到了政治与艺术的关系高度，整体范围地罗列了三点出来，对着徐鸿颖开火道：“你这种‘艺术进化’的观念是美国人写的美术史，它们在根本目的上是要用美国‘文化侵蚀战略’来腐蚀社会主义国家。河清在《艺术的阴谋》一书中指出，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清算这种‘进化论’对中国文化的三重否定：1、以物质生产力水平论文化的‘先进’与‘落后’，这在价值标准上否定中国文化；2、其线性时间思维带来某种‘时代崇拜’，先验否定过去，从时间上否定中国文化；3、其暗含的西方中心的世界主义否定国族文化个性，在空间上否定我们中国的文化！你说的这种‘进步论’给中国艺术家带来的深重的文化自卑感，已成为阻碍中国人文化自强的‘精神鸦片’，使中国人丧失用自己的文化价值标准去作出判断的能力。南朝谢赫有名言，也就是鹿尚红刚才说到的——迹有巧拙，艺无古今。艺术只有美丑雅俗之分，而无时代先后之别。少谈一点‘古今’或‘传统与现代’！这种‘时代’论给中国带来的危害已够深重的了。多谈一点‘巧拙’、‘品味’、‘格调’、‘意境’、‘神韵’好不好？或不入品、不入格、无境界。。。这就需要人们用中国的文化艺术价值观去评判。”
杜敏薇一顿有理有据的狂轰滥炸之后，全场震惊！项黎已经感动得快哭了。。。他终于见到杜敏薇和鹿尚红“两大皇后”站在一边“同仇敌慨”的样子了！在场所有同学进入对杜敏薇的发言的沉思状态，萧瑾瑜一股脑地为杜敏薇的回击欢呼呐喊。。。徐鸿颖更是像“汉奸”一样不敢抬起头来，她被鹿尚红和杜敏薇这两猛女的“组合拳”搞得昏头昏脑，于是进入抓狂状态地指着杜敏薇和鹿尚红说：“你们。。。你们是不是要把艺术倒回到特殊时期的‘红光亮、高大全”的政治说教才满意啊！！！”
鹿尚红明显心里不服气杜敏薇刚才这一番颇具深厚文化涵养的理论，于是抢在杜敏薇开口之前，对着徐鸿颖换上了重武器：“呵！‘积极、健康、向上’与‘红光亮高大全’不是一码事！艺术中的‘教育意义’与‘政治说教’不能划等号！这两点就有数不清的同学是搞混了的。康定斯基以及西方‘当代艺术’简直没有任何艺术与技术可言！技艺技艺，无技不艺，由技入艺，由艺至道。当然，我并不是说艺术家应当重复古人，而是应当从自己的遗产中汲取东西，将其化入自己的现代性。我们不应否定自己的文化遗产，去追逐一种不是我们的艺术，不是我们的表现方式，这不是我们的本性，不是我们的文化根本！艺术是根植于每个国家的土地！艺术家应当脚踏自己国家的实地去创作。。。”
徐鸿颖瞪着鹿尚红：“就不能搞和谐一点么？为什么非要把当代艺术与传统艺术对立起来看待呢？难道就没有一点可统一之处吗！？”
鹿尚红一句“没有！”便完了事。杜敏薇此时开口：“鲁迅1935年说，‘在现在这可怜的时代，能杀才能生，能憎才能爱，能生与爱，才能文’。。。我想现在的文艺环境比之1935年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吧！若中国文化不去抵抗那些极端商业性又毫无艺术性的西方文化，就离被它淹没不远了。。。”
徐鸿颖已经失控了，胡乱丢出一句：“美国强大的经济实力是世界第一，随着它产生的文化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们要去抗衡它什么！？又抗衡得了吗！？”
杜敏薇与鹿尚红竟然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抓住徐鸿颖的马尾巴：“美国的经济第一就说明它的文化也第一呀！？你认为艺术与经济的发展必须是平行对等的吗！？”
面对这种学术硬伤徐鸿颖终于无言以对，气得对着地板跺了一脚。全场掌声雷鸣！
林和对大家总结道：“今天的讨论会很成功，我很感动！‘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精神就应该是我们对待当代艺术的态度！其实当代艺术已经自己跳进了它自己挖的坑，它反艺术、反文化、胡乱瞎搞的后果就是失去人民群众！上苍命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治乱更迭，无一乱不可得一治。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自古也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抛弃人民的艺术家，那么对不起，他也会被人民所抛弃！人民需要艺术，艺术更需要人民！”
再次掌声雷鸣。。。徐鸿颖同学整个被杜敏薇和鹿尚红这俩“绝代双骄”给搞垮掉了，但此时鹿尚红已经没法刹住车，依然猛烈地对徐鸿颖进行那致命的最后一击：“想知道一个人的内心缺少什么，不看别的，就看他炫耀什么。徐鸿颖同学，请问你是共产党员吗？”
徐鸿颖本能地点头炫耀道：“我大一就率先向党组织靠拢了！”
鹿尚红撇嘴一笑：“呵~你也配！！！”
一旁的杜敏薇赶紧拉住鹿尚红，示意尚红不要再说了，“你说得过狠了，这属于政治攻击、人身攻击。。。”
鹿尚红一脸不屑地对着杜敏薇说：“我说话就是直，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像现在的项黎，三句话不离一句马屁，他自从跟了你之后，在为人处事方面就变得处处在装孙子！看你教出来的成果！”
会场的气氛瞬间雷人般地变质，项黎一脸的囧像看着她俩。。。杜敏薇气急败坏地与鹿尚红面对面，正面冲突道：“你说什么！？项黎之前那个样子你还当做是你调教的功劳了？还有，你似乎把儒家尊师的美德等同于装孙子了吧！？”
鹿尚红咬着牙低头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对杜敏薇说道：“我不是来和你理论儒家经典的。。。不要以为你们站在共产党这边就以为可以代表人民了，我今天就说一句别人心里明白但都不好说出口的话——你们只是想打着艺术为无产阶级人民的牌子，来干一些资产阶级腐朽的事，以达到自己的多重目的！口口声声说要旗帜鲜明地反对当代艺术，其实只不过是想从这个过程中借‘中宣部’的文艺政策混口饭吃！你们一嘴的组织组织，不知道的人只当你们是宣传部的傀儡，稍懂一点的人便能看出，党的文艺政策其实也只是你们借助的手段，你们这样弄出来的艺术。。。是否确实为广大人民群众，我要保留发言权，咱们走着看！”
尚红一席猛言猛语过后，杜敏薇的脸“唰”的一下子气得惨白：“确实不排除有你所说的那种劣质艺术家，你也有这么想的自由。。。但你不能断章取义、以偏概全地说我们党的文艺方针有问题，共产党员就一无是处。一名党员不为人民、不服从宣传部的话那才是真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