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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词-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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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渐渐远去。

池玉躺在床上,身体内的灼热渐渐退出,心也渐渐冷了。她不想跟谁争宠,只是这一夜,是她应得的,难道连这个,也要被人变着法子夺走吗?

“姨娘……太可气了,那两个婆子给的香粉,根本就不灵。”

水荷进了屋,俏丽的脸上,透着愤怒,却又藏着褪不的红色。之前她一直守在门外,屋内的声响,她听得清清楚楚。

池玉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理会,只是道:“烧水,我要沐浴净身。”

心灰意冷。

水荷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口中却仍抱怨着,一会儿骂那两个婆子,一会儿骂纪贵姨娘,一会儿又气大少爷。借烧水的工夫,她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去找那两个婆子要拿回那吊钱。

两个婆子却振振有辞,只不肯退钱,反而说什么已经收藏了十几、二十来年的东西,便是人参灵芝什么的,也要变了味儿,她们拿出那奇香的时候,早已说明白了的,不定儿还有没有用,是姑娘自己铁了心要,如今东西都用掉了,再想反悔,门儿都没有。直把水荷气了个半死,却拿这两个无赖婆子没办法。其实她却不知道,自己真是冤枉了这两个婆子,这奇香原是有用的,只是她法子没用对,点燃这奇香时,须得关紧门窗,不然气儿一透,十分效用,也只剩下三分了。后来大少爷沾了酒,又嗅了这只剩下三分效用的奇香,反惹得情动,倒是意外了,只可惜,终究还是没能达到原本的目的。

不多久,热水准备好了,池玉跨进浴桶,温热的水带来几分舒适的感觉,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对侍立在一边的水荷道:“这边不用伺候,你去纪贵姨娘那里看看,只看,什么话都不许说,有什么事情,立刻过来回我。”

水荷轻哼一声,道:“瞧她做什么,见天的不是吐血,就是心口疼,哪天不是吐血吐死了,就是犯心疼病给疼死了。”

话虽这样说,她还是听了池玉的话,去了纪贵姨娘的院子。此时,纪贵姨娘的院子,虽是灯火通明,却远没有上次那样混乱,水荷只是抓了个相熟的姐妹问了问,大少奶奶没来,别的几位姨娘也没有来,只有碧姨娘也派了丫环来问情况,据说,纪贵姨娘这次是吐了几口血痰,但只是痰里夹杂了一点血沫儿,远没有上次吐黑血那样严重,所以,没有通知大少奶奶,更没有去请大夫,只有扶兰一个人去拍了池姨娘的院门,硬是把大少爷给抢了来。

“真真是存心来捣乱的。”水荷气得跺脚,转头就回了池玉的院子。

池玉已经洗完澡,换了一身月白的内衫儿,靠窗倚着,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怔怔出神,水荷回来,将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她也没什么表示。

水荷见她神情不好,总算收敛了些,没再火上浇油,只默默地将桌上的酒菜收拾了。

“今儿是四月初十?”池玉突然问了一句。

水荷忙道:“是。姨娘您问这个做什么?”

“后日是我娘的忌日。你说,我要是求大少爷允我明日回家给爹娘扫坟,大少爷可会应允?”池玉轻轻地又问了一句。

“扫坟?”水荷愕然,怔了半天,才道,“姨娘,府中有规矩,内眷不可轻易离府……”

她觉得池玉是异想天开,出嫁的女子,便是泼出的水,便是大少奶奶也不能轻易回娘家,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婢妾。

“不可轻易离府,并非绝对不能离府。”池玉眼眸微微一眯,扫了水荷一眼,“女儿为爹娘扫坟,也是尽孝,常言道百善孝为先,府中的规矩再大,也大不过这个理儿去。再者,我爹娘的坟在乡下,又不是山迢水遥的,过了晌午去,扫了坟就回来,指不定还能赶上回府吃晚饭。这样,你说大少爷会答应吗?”

“可是还有夫人那里?”水荷瞠目结舌,她看得出,姨娘这是铁了心要回去,可是,就算大少爷答应了,还有夫人那一关,怎么过?

“夫人?那是大少爷该操心的事儿……”池玉拽着衣带,在指尖上绕来绕去,垂下了眼帘,挡住了在眼底跳动的火苗。

想要回去,这个想法是她沐浴净身时,突然生出的念头,原本只是一晃而过的想法,可却在她的脑海中生了根,发了芽。大少爷是她一生的依靠,可是这个依靠,却并不怎么可靠。这一次,已经到了紧要关头,这个男人也可以丢下她头也不回地离去,这让她无法接受。

是,她知道纪贵姨娘的身份比她尊贵,知道在大少爷的心目中,纪贵姨娘的地位永远在她之上,如果只是吃茶喝酒,大少爷被纪贵姨娘派人来一叫就走,她也认了,可是,当时她和大少爷已经……就差一步,她几乎就真正成了大少爷的女人。

连一刻都不肯多留,这样的男人,让她如何依靠?若往长远里想,将来有一日,侯府败了,遭难了,大少爷必是先救了侯爷与夫人,再救了他的正妻,然后是纪贵姨娘,再还有碧姨娘,顺着排下来,柳姨娘和屈姨娘是自小就伺候他的,情分不同,等轮到她,那时只怕黄花菜都已凉了。
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她原想安分守己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大少爷一月来一日,总有机会生个孩子,她也有个盼头,可是今日发生的事,却生生戳破了她的盼头。连到了那种地步,大少爷都可以扭头就走,她还有什么手段能留得住这个男人吗?

所以,池玉想回去扫坟。给爹娘尽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想私下里,见一见堂兄。二叔是关心她的,可有个二婶在,二叔就指望不上。堂兄池旺虽然人有些轻浮,可他对自己是真的好,好到连二婶的话都可以不听,她将来的出路,指不定还要落在堂兄身上,不预做打算怎么行。
 


第 80 章

 
“姨娘,您真是……疯了……”

对于池玉的想法,水荷真的想骂人了。乡下女子就是乡下女子,真以为大少爷能宠她宠到这地步吗?今日发生的事,还不能提醒这个乡下女子认清现实,认清自己的身份吗?

你以为你是谁?

她很想这样质问池姨娘,就连大少奶奶,也不能随意回娘家去扫坟,甚至是想娘家探望一下父母,也得娘家派人先给夫人说一声,待得夫人同意了,再问大少爷的意思,大少爷也同意了,这才能回去。便是回去了,也是当日去,当日归,多留一日都是失礼数的。

但看着池玉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水荷终究把话又咽回了肚子。她只觉得有些心悸,这样平静的一双眼,若在平时,自然没有什么,可是在今日,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还是这样的平静,就太可怕了。

水荷突然发现,她根本就看不清,池姨娘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曾经,她以为池姨娘只是个乡下来的粗鄙女子,祖上烧了高香才有幸嫁给大少爷做妾,可是接连吃了几次亏,她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个乡下来的女人,有些手段。但也仅此而已,再厉害,能厉害得过大少奶奶去?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妾罢了,大少奶奶想打发她,不费吹灰之力,她能有今日的风光,不过是大少奶奶心地好,没下手整治罢了。

现在,这个女人要去做连大少奶奶都不敢去做的事,她不知道池姨娘是疯了,还是有什么倚仗。但不管有什么倚仗,总不能强过纪贵姨娘去,否则今夜大少爷还会说走就走吗?可就是纪贵姨娘,自嫁了来,也未曾能回娘家一次,她的娘家太远了。

池玉当然没疯,她只是吃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大少爷并非是一个真正冷漠的人,他有自己的原则,自然也就有退让一步的时候,尤其是,这一次,是大少爷亏欠了自己,只要自己的要求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大少爷就一定会答应。

只是这个判断,还需要验证。所以,她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合适的理由,去做一件自己早就应该去做的事情。

当自己的男人无法成为依靠时,那就只有靠自己了。

拿定了主意,池玉便不再犹豫,次日一早,便去了留云轩。大少爷不在,她索性就守在留在轩外等着,足足等了二个多时辰,才看到大少爷带着涤尘从通往侯爷住处的那个角门内走出来。

“婢妾给大少爷请安。”池玉主动迎了上去。

乍见她,大少爷眼中晃过一抹意外,这个女人从来没有主动来找过他,沉吟了片刻,他才道:“有什么事?”

“明日是家母忌日,婢妾想回家为爹娘扫坟,求大少爷应允。”

池玉直接跪下,也没有先诉苦,开门见山。

大少爷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直视着她。

“你是挑战侯府的规矩?”

池玉微微抬头,直直迎向他的目光,语气平静道:“婢妾不知道侯府中何时有了不许女儿为爹娘扫坟的规矩,李妈妈教婢妾规矩的时候,从未提起过。”

这就是她最大的底牌,侯府没有这条规矩,她的要求合情合理,至于以前女眷想要回去扫坟,都得娘家先派人来请,这只是侯府里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既然不成文,自然就是可以打破的。自打嫁入侯府,她学到了许多东西,但最深刻的唯有一点:自己想要得到的,唯有自己去争,争了未必能得到,但不争,就一定得不到。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大少爷以审视的目光望着她,他本以为,昨日他已经认清了这个女子,可没有料到,仅仅一夜,她竟又让他惊讶了。没错,这个请求合情合理,天大地大,大不过一个孝字,侯府规矩再严,可也没严到不许别人尽孝,不成文的规矩毕竟不成文,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可是他凭什么要答应她,凭什么要去成全她的孝心而坏了侯府的规矩。

池玉不说话,只是用自己那双称得上是美丽的眼眸望着他,波光流转,分不清是哀婉的请求,还是倔强的不服。

大少爷胸口微微一窒,被这样的眼眸望着,他突然就想起昨日,那一双媚眼如丝,还有最后的一抹泪光迷蒙。

到底,亏欠了她啊……

“我若执意不应,你心中是会恨我?”他的语气冷淡下去,有意想试探她的态度。

他可以允许她去尽孝,但他不希望她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才跑来向他提出这样的请求。她是真的想尽孝,还是在试探什么?又或者,是昨日的事,令她心中生怨?

“婢妾只是想尽孝。”池玉拜了下去,仿佛没有听出大少爷语气中的冷淡,更不知道他是在试探。

身为人女,要尽孝,任谁也挑不出错。只要占住这个理,她就算是再过分点,大少爷也不会责难她。池玉有这个把握,所以她才敢做这种出格的请求。

这是一个无法反驳回去的理由,大少爷挑不出刺儿,盯着她看了许久,脖颈处露出的一抹雪白,让他的身体里微微有些骚动,沉默半天,终是心软了,淡淡道:“明日午后,许你出府扫坟,让你娘家派个人来接,住上三日再归。”

池玉微微一怔,抬头想说什么,却见大少爷沉着一张脸,道:“莫再多说,这已是我最后的让步,你当出府是容易的事么,不说车马的准备,光只随行之人,便有一番计较。下去吧。”

话说到这份上,池玉也不能再坚持下去,当下又拜了下去,口中只道:“婢妾知足,多谢大少爷。”

说着,便退出了留云轩,走出百来步,终是忍不住喜笑颜开。她原只想回去扫坟,借机见一见堂兄,可是能不能见着,却还在未知之数,她也只是抱着侥幸之心而已,希望能在扫坟的时候,见到二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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