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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当日大老爷是彭王世子,虽后来去世,彭郁璋成了世子,却也没有让蒋氏搬出园来,只让住进了相对较小的涵碧轩。
蒋氏得知弄玉过来,便忙亲自出来迎她进去,一面携她坐到炕上,一面让丫鬟上茶,送来小手炉,说道:“天儿这么冷,你身子又不爽利,难为你过来。”
“在家也是无事的,路又不远,大嫂身子不好,自要过来瞧瞧。”弄玉道:“刚才在王妃屋里也不大好问你,我见嫂子咳嗽得厉害,心头担心,太医可说要紧?”
蒋氏忙道:“你不要担心,昨儿个刘医正已开了什么琵琶燕窝膏,按方饮服。今儿已好了些,料想不过几日,便能痊愈了。”
这时有个丫头进来道:“太太,从库房里翻出的那些个人参太医说有些陈了,若是做药,怕没多少药性了。”
蒋氏皱眉急道:“这些都是老爷生前留下的,怎不过几年,就没用了?真是东西放着也发霉。”说完,向那丫头道:“去看王妃处可有没有寻些来,若是都没有,便支了银子去外头买二两来。”
弄玉忙道:“大嫂何必急,我那里倒带进来些拇指头粗细的,也不过随手放着,我一时也用不完。”说毕,向那丫头道:“你去我屋里,让周嬷嬷称二两于你。”
“这如何可以?”蒋氏忙阻止道:“去外头也花不了多少钱……”
弄玉笑道:“家人要用不给,反倒让人去外头买,难不成真让搁着发霉?”
蒋氏听她如此说,便不再拒绝,向那丫头道:“既太太这么说,你便去吧!”
弄玉因没见彭宝蓉,便问道:“怎不见宝蓉?”
蒋氏道:“刚才宝莲过来,硬是拉着去了表姑娘处。”又叹道:“眼看都要出嫁了,还是这般性子,哪里热闹哪里钻?”
“不知二姑娘许的哪家人?”弄玉笑问。
蒋氏道:“建安侯卢琰的世子嫡孙。”
建安侯卢琰,弄玉是极为熟悉的。
因为卢琰的夫人便是她外祖父的堂妹,弄玉还要喊她一声姑婆。
卢琰出身大族,虽有才,却人到中年也不得志,还是彭王举荐他出任外地知府,因治理百姓有功绩,提拔为刺史,后又得先帝赏识,于是召他回京,渐次提拔为吏部侍郎,先帝去世,彭王退出朝廷,便改任为光禄寺卿。
“这门亲事乃王爷亲自定下。”蒋氏笑道:“建安侯的孙子今年年方十八,被教养的很好,没有京城里纨绔习性,婚期就定在明年的五月份,如今还有差不多半年了,日子近了,竟有些舍不得。”
正说到这里,一人急慌慌的进来道:“太太不好了,老太妃摔倒了。”
中风
弄玉、蒋氏二人坐了车赶过来时,屋里已是站了满满的人。夏侯氏抱着轻声啼哭的彭玉麟。
彭王、萧氏、付夫人皆在内间。
弄玉问了个小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老太妃早饭后闲来无事,可巧彭玉麟过来玩耍,一老一小便在炕上玩,却突然眼睛发黑,头晕目眩,老太妃一下子就从炕上摔了下来,把彭玉麟吓得大哭起来,陈嬷嬷等人慌忙进去,便见老太妃已昏了过去,一时慌得没了主意,接着才派人通知彭王,以及外院的刘太医等人。
这时一个婆子进来说太医来了,蒋氏忙拉了弄玉进到碧纱窗后,隐隐约约的看见四五个人进来。
差不多两盏茶功夫大夫方才离去。
弄玉隐隐觉得老太妃怕是有些不好了,与蒋氏对看一眼,都见了对方泛白的脸色。
因屋里人太多了,萧氏便先让弄玉等人回去。
弄玉回涵碧轩,焦急的等到午后,彭郁璋方才回来,忙迎上去问老太妃如何了。
彭郁璋脸色有些不好,说道:“大夫说太妃乃脑卒中,如今虽人醒了,却说话不利索,整个下身没了知觉。”
弄玉惊得说不出话来。
脑卒中俗称中风,在现代就不是小病,更何况医学并不怎么发达的古代。
中风因发病率高、死亡率高、致残率高、复发率高,所以医学界把它与冠心病、癌症并列为人类三大疾病之一,而今老太妃得了这病,怕是凶多吉少。
“太医怎么说?”弄玉知他与老太妃的感情很好,所以这会儿怕是十分难受的,于是坐在他身边,拉着他手问。
彭郁璋微微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脸蛋,说道:“太妃平日里就有些消渴症,偏偏她平日里爱吃甜食,一日不吃,便心里发慌,幸有人看着,不至于胡来,今儿这病大半就是这引起……今儿大夫开的方子,在常用药里加了天麻、菖蒲、远志、丹参、红花……若好也就罢了,若不好,也不过这一两年的事了。”
老太妃这一病,弄玉等人皆每日过去伺疾,至于院里之事便落了下来,交给了周氏处理,更是使了谢登家的回府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携了淑珍过来亲自探望,接着宫里的太皇太后、太后二人下旨让太医院院使亲来府诊视。二位贵人此举,京城里的皇亲驸马王公以及各家诰命皆登门探病。萧氏不得不让刑氏带着弄玉、夏侯氏招待客人。
当下又是腊月,离年已近,萧氏又要亲自治办年事。
彭润安排人开宗祠打扫,备好供器,又要打理庄子管事送来的年物,偏今年送来的帐目银子比起去年远远不如,那管事刘功是萧氏刘妈妈的儿子,仗着他老子娘,别人都要给三分颜面的,彭润自然不例外,只笑道:“你管着王府外的七八处庄子,今年年成好,又无个兵荒马乱、旱涝洪涝的,至少也约莫个把万两银子,怎地还比去年少了,我倒是好说,却叫我怎同王爷交代?莫不成叫我们一家子打饥荒不成?”
刘功笑道:“爷说哪里的话,您整日在京不知道,虽京里没下雨,但外面可是天色不好,别说今年j□j月份的两场冰雹,整个庄稼地可是毁了不少。”接着又从袖里掏出一张单子递上,低声笑道:“这是给您的。”
彭润接来一看,不由笑道:“我倒说嘛,怎么今年如此少了,原来如此。你这猴头,竟敢耍我!”说着,便收在了袖里。
刘功笑道:“虽今年不同往年,但您的可不能少,老爷里里外外的管着家,没个日子能休息的,叫我们下人看着也叹息。”
彭润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问道:“今儿既回了,可要进去见见王妃?”
刘功摇头道:“多有不便,就不必了。”
彭润点点头,道:“既如此,先回家休息,明儿来我处吃顿饭。”说着,命人带了他出去,寻了空隙,过来见彭王。
彭王一向不管家中之事,只勉强扫了眼单子,抱怨一句银子越来越少了,听得彭润说今年年成不好,便作罢了。彭润回头便将银子入了公帐。
转眼便到了年底,整个府邸都贴了对联,挂了灯笼。除夕一早,由萧氏带着蒋氏、弄玉、刑氏、夏侯氏按诰封品级着朝服,入朝朝贺。
弄玉是第一次进宫,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只静静的跟在萧氏身后,太皇太后单独召见了彭府众人,先问起老太妃的病情,接着又问彭王、彭郁璋,最后方招弄玉起身到跟前说话,见她进退得当,举止有礼,不由十分高兴,赏了她一对难得的玉镯。弄玉叩拜谢恩,随同众人用完宴回来。
临到晚上,方随同萧氏等人来外院宗祠祭拜,彭王与其开府的兄弟,以及彭郁璋子辈早已等候在此,密密麻麻不下于五十人。
弄玉是第一次参与祭祀,站在几名长辈的身后,只见彭府众人分排而立,上头彭王主祭,其弟荣国侯陪祭,彭郁璋献爵,彭郁美、荣国侯世子献帛,彭贤捧香,礼毕,方跟着萧氏退出来到正堂,与长辈行礼,又等着小辈来敬礼。
因老太妃身子不好,众人不过至蝠园叩了头回来,方才用年夜饭。
此时屋里人,上下皆打扮的花团锦簇,喧哗不断,爆竹四起,蒋氏感叹说到底比不得往年热闹。
但在弄玉看来已是十分热闹了,毕竟彭氏人口多,大部分子孙都居住京城。不像她谢家,不过惟有两支人长居此地,特别是他们安国侯一支,人才寥寥,已是一年不如一年,所以听蒋氏如此说,弄玉自然有些不以为然,若这都不算热闹,要怎样才算热闹呢?
此时饭毕,都来戏楼听戏。
彭氏晚辈们都提了银壶在手,上来一一敬酒。
因都是本家子弟,虽有男女不同席之说,但倒是不需回避。
那些个年轻一辈的人上次来参加婚宴,并没见到新娘子,趁着这次年夜,都上来排班按序的敬酒。
新媳妇自然不比姑娘时潇洒,不管同宗,还是外客,皆要应酬,弄玉只得喝了两三杯示意,随同彭郁璋回来,不免又是一夜的颠鸾倒凤。
次日一早起来,先探过老太妃,听太医说身子越发的不好了,府里已暗暗准备丧事。
弄玉夫妻守了半日,方回屋换了衣裳,坐车来安国侯府拜年。
大姐韫玉的肚子已是很明显了,老太太很高兴,见了弄玉,趁四下无人便问道:“你姐姐嫁过去不久便有了身子,你可有消息?”
弄玉羞得脸红,别过头道:“刚小日子过去不久。”
老太太虽有些失望,却也不忍心逼她,且也明白这事急不来的,再说她刚嫁进门不过一月,于是道:“你也别急,顺其自然吧!”
弄玉突然想起含玉,不由问道:“五妹可有回来?”
老太太点头叹道:“回来了,昨儿还闹着要去看她母亲,你父亲训斥了她一顿,想必想不开,今儿你们姊妹回来,她竟也不过来了,这孩子真真是没法子教了。”忽又道:“你大姐想必就是这几日的日子了,你有空上门去看看她吧!朝廷收回了他们的宅子,如今住在自个儿购的屋里。”
探望凤玉
至朝廷将常青郡王周丹贬为庶人后,一家人便离开王府,靠着他异母弟康亲王买了一所三进宅院。
院子不算大,倒也十分精巧,共四五个院子,约莫七八十间房屋,挂名“周宅”,虽然落魄,到底是皇室人,别人不敢轻易相欺,只周丹每日醉生梦死,搬到此地后,连大门也从未踏出过。
家里女眷也每日啼哭,下人做事奸猾,偌大的宅子不过半月便闹得不成样子,凤玉病重在床,想要管也没有这份精力,便将内宅一切交托给了刘姨娘。
刘姨娘膝下有两子一女,平日处事温柔,很得上下的喜爱,因此见她管家,上下没有不服的,且遭巨变,家里惟有她清静自守,不自怨自怜,还是如从前般叫人神清气朗。
凤玉平日里虽防范她,但此时快油尽灯枯,知她一去,周丹必定再无续玄之心,恐提刘姨娘为正室。可她儿子周琼今年不过六岁,还万事懵懂,一旦她故去,父亲那般糊涂,谁来管束他?只得托付给了刘姨娘。
刘姨娘自然答应,并保证将周琼视如己出。
凤玉纵使不信,也没有办法了。幸有康亲王招来太医替她看病,太医说她这病乃郁结于心,伤了根本,若想要保命,便须心胸放开,每日去花园走动走动。为了儿子,她就是托着身子也想要熬下去,所以每日饭后,必要穿得严严实实,来花园走一走,况且刚搬来这里,景致都还新鲜,出来散闷也不觉无趣。
这日她早饭后带了丫头出来散步,出了院子,便慢慢的闲逛起来,刚走到山石背后,却听有人在那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忙止住丫头,煞住脚听,只听一人道:“我瞧着夫人那模样是活不了多久了。”
另一人笑道:“可不是,瞧瘦得跟个什么似的,我见了都有些害怕。”
先时那人笑道:“纵使落魄了,到底还是侯府的千金,娘家也不来看一看,我瞧着也是怕遭连累呢!也只有我们这些人没有办法跟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你倒好些,跟着刘姨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