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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师太皱眉说道:“有件事儿我还想不太通,因为察人心中隐事的最佳捷径,莫如目光,但从目光看来,秦盼盼‘七杀凶魂’的外号虽然震撼江湖,但是此女的人品心胸,却似乎并不凶恶!许伯亭点头接道:“关于此事,许伯亭也深有同感,尤其根据金鼎峡内山壁上的七个‘杀’字,分明此是秦盼盼的基业,为何主人却换了金冷月呢?”
玉请师太问道:“许局主,你记不记得临出金鼎峡前,金冷月向冯施主所说之语?”
许伯亭道:“庵主是不是指金冷月认为冯多心兄可能等不到明年上元,便可能先期再来金鼎峡一事?”
玉清师太神色凝重地颔首道:“这几句话儿中似含弦外之音,金冷月说话之时,双目内又复凶芒连闪,故而,我认为纵或秦盼盼真心想对冯施主叙述故事,金冷月可能尚有其他阴谋。。”
语音微顿,一叹又道:“对方开府金鼎峡,已具相当力量,今日若非冯施主显示绝世神功,我们极难全身而退!受人点滴,当报涌泉,何况抱不平,扶正义,更是江湖人物当为之事!贫尼因此决定隐身暗中,以防万一,为冯施主一尽绵薄!”
许伯亭瞿然说道:“庵主佛心慧目,看得极有道理,许伯亭也玉清师太摇手笑道:“许局主不必留此,你。。先回开封,结束振威镖局的业务去吧。”
许伯亭咦了一声说道:“庵主何以见拒,难道认为许伯亭没有血性,不能肝胆照人?”
玉清师太笑道:“贫尼当然久钦许局主侠誉正大,是条血性汉子,否则,酒肆中也不会率尔订交,但如今我却有三大理由,要你不必参予此事。”
许伯亭道:“许伯亭愿闻其详!”
玉清师太正色道:“第一点理由是大丈夫应重然诺,许局主既已见好收帆,当众宣称收歇振威业务,从此退出江湖,便不应再涉及武林锋镝!”
对方理直,许伯亭无法相与辩驳,只得皱起眉头,发出一声苦笑!
玉清师太又道:“第二,今夜三更之约,我只是隐身接应,无事,则绝不出头;有事,则必有动地惊天的激烈血腥搏斗。许局主三刀已失,一扣成灰,不宜以血肉之驱,对抗豺狼毒爪!”
许伯亭想起自己的得意暗器“回龙刀”和成名兵刃“连环追魂扣”,不禁搓手浩叹!
玉清师太道:“第三。。”
关于这第三点理由,玉清师太却于只说出“第三”两字后,便倏然住口,目光中满含善意地向许伯亭歉然一笑。
许伯亭不是傻瓜,自然立即体会到玉清师太未肯说出的第三点理由,定是认为自己功力不够,比胡振天尚弱一筹,自难与秦盼盼、金冷月等抗衡,倘但凭血性,勉强助阵,可能不单无益,反而会有令人掣肘的顾忌!
于是,这位雄心已灰的振威镖局的局主,凄然一叹,点了点头,向玉清师太抱拳说道:“许伯亭懂得庵主的慈悲佛心,也自知鄙陋,遵谕先回开封。
但我本人虽退出江湖,却尚有几名沥血同心的知交好友,我会把他们请出来,在明年元宵的上元‘降魔会’上,赶来金鼎峡,为庵主和冯多心兄助威,略尽武林道义!”
这回,玉清师太倒是毫不推拒,念了一声佛号,点头笑道:“对,聚沙可以成塔,集腋方能成裘,冯施主纵有通天本领,可以力歼群魔,但也不宜过份孤独,总该有几个愿意帮他跑跑腿、说说话,或是喝喝彩的忠实的基本观众。”
话完,许伯亭行礼转身,独上阳关大道,转回开封,玉清师太则缁衣飘拂,足下如流水行云般,走入商山深处。
月亮慢慢在爬,爬得清光照遍翠眉峰顶之际,约莫是二更时分。。
一条似幻烟,似飘云,既潇洒,又略嫌瘦削憔悴的人影,出现在翠眉峰顶。
小林中一声娇笑,走出了仍是日间装束的秦盼盼来,目注刚刚纵上峰头的冯多心道:“冯兄当真心急想听故事,你。。早到了约莫一更天呢!”
冯多心笑了一笑,淡淡说道:“我的确急于想听,但秦姑娘仿佛更急于想讲,否则你怎么比我来得更早?”
秦盼盼笑道:“我是主人,日间金鼎峡之会,业已因事失迎,晚上不能不礼貌周全,初更便到。。”
冯多心道:“初更?。。原来秦姑娘已不辞风露地等了我一个更次!”
秦盼盼似乎微兴感触地幽幽一叹道:“冯兄耿耿孤心,铮铮侠骨,是当世武林中绝无仅有的非常人!似此嘉宾能有几?为君风露立中宵,我这做主人的,应该有这份礼貌!”
冯多心笑道:“秦姑娘口口声声以主人自居,又何必把辛苦经营曾在山壁上以多年心血培植出七个‘杀’字的大好金鼎峡山林基业,转让给金冷月呢?”
秦盼盼先是被冯多心问得一怔,但秀眉微蹙之下,立即嫣然笑道:“这是我的私事,出了‘马肉星心’的故事范围,我可以稍失礼貌,对冯兄拒不作答么?”
冯多心笑道:“秦姑娘当然可以拒不作答,但冯多心却立愿非查明此事不可,因为我已意识到其中有无数蹊跷,甚至于包含了秦姑娘不肯出口的难言之隐!”
秦盼盼皱眉道:“我?。。冯兄认为我。。我有难言之隐?”
冯多心微笑道:“欲知心内事,但看眼中神,冯多心的这点意念,起于金鼎峡内初会秦姑娘之时,你吹纱断枝、大展神功之际秦盼盼略含愧色道:
“在冯兄如此人物面前,那种雕虫小技,委实班门弄斧!但我除了不惭鄙陋、贻笑大方之外,难道还露了其他马脚?”
冯多心道:“不是露甚马脚,只是不合身份!”
秦盼盼愕然道:“此话怎讲?不合什么身份?”
冯多心笑道:“自然是震慑四海八荒、黑白两道的‘七杀凶魂’的身份,因为山壁上虽有七个‘杀’字,但秦姑娘的目光中却湛然无邪,连半个‘杀’字都看不出来!”
这几句话儿,使秦盼盼听得怔了好大半天,方自目光茫然地看着冯多心道:“冯兄,你。。你认为我不。。不够凶狠?。。”
冯多心微叹一声道:“冯多心如今虽然青衫潦倒,怕惹情丝,但当年肥马轻裘、五陵年少之际,却也结交过不少倾城艳女,绝代红妆,伺候过不少眼波颜色。。”
秦盼盼咦了一声道:“冯兄在背艳史么?你好像在说故事给我听了。”
冯多心苦笑道:“我不是自作多情,要背艳史,只是表示此日虽为穷措大,当年曾亦近红妆!故而,我对女人并非毫无经验,我从秦姑娘的目光中,看不出半点凶狠,只看出一片贞娴淑静,和无限温柔!”
秦盼盼的脸庞儿突然红了起来,红得就像那秋风之中的西山醉叶!
冯多心又向她这红得撩人、红得醉人的绝代娇靥看了两眼,缓缓说道:
“由这种‘名是地狱鬼,人似瑶台花’、两者绝对相忤的情况看来,冯多心在与秦姑娘暨金冷月姑娘见面之后,曾作了两桩大胆假设。。”
秦盼盼突然仰首,向空中星月看了一眼。
冯多心是玲珑剔透之人,见状之下,向秦盼盼讶然问道:“秦姑娘察看天空则甚,你。。你还有别的事么?”
秦盼盼苦笑道:“我必须在四更天前离开这翠眉峰顶,回到金鼎峡内,故而特意提前赶来,以免来不及向冯兄说完那段凄美的故事。。”
语音至此略顿,目注冯多心道:“故而,冯兄请恕我有失礼貌,我不能听你作甚大胆假设,而要请你听故事了。”
冯多心微一凝神,点头道:“好,秦姑娘请讲,冯多心洗耳恭听,我不会再打岔了。”
一面说话,一面就在小林林口选块平坦青石,坐了下来。
秦盼盼仍是倚树而立,目注冯多心问道:“冯兄,你与‘瘦马书生’马二凭既是至交,知不知道他虽名驰冀北,但却原籍江南冯多心点头道:“知道,我那位马大哥是名驰塞北风尘里,家在江南烟雨中。。”
秦盼盼语调忽然压低,缓缓说道:“江南,江南,令人断肠,杏花春雨,无限凄凉。。”
不单语音低沉得有点抽噎,连她那双仿佛装得下整个宇宙的绝美的大眼眶中,都不断闪烁泪光!
冯多心的两道人鬓长眉,微微一蹙道:“秦姑娘,你不是要说故事给我听么?怎的感触这深,竟像李易安的词句那样,来了个‘欲语泪先流’呢?”
秦盼盼吸了一口长气,似先压抑情绪,然后举袖拭去眼中泪渍,低声说道:“不必说明是哪座山了,反正有那么一座山,山中有那么一个小谷,小谷边又有那么一条潺缓小溪,溪旁并有那么一座分明供奉着土地,却被青梅竹马的无邪情侣,当作月下老人膜拜的小庙。。”
冯多心笑道:“这座庙儿,定与秦姑娘所说的故事有关,一开始,就被你描述得相当美丽!”
秦盼盼续道:“约莫在十九年前,这山中谷口溪边庙前,开始有一个约莫十三岁的男孩,和一位七八岁的女孩,镇日互相骑竹马,弄青梅,钓游鱼,抓山雀。。”
冯多心感叹道:“人的一生中,以这段年龄无忧无虑,一片天真,最最值得怀念!”
秦盼盼道:“时光在飞,儿童在长,转瞬间六年过去,男孩长到十九,女孩也已十四,他们间的游戏,已由青梅竹马,进步到惜花爱月,有点懂得情爱。。”
冯多心赞道:“这是最美妙的时刻。。”
秦盼盼黯然道:“最美妙的时刻中,发生了最销魂的事儿,那男孩,竟向女孩告别!”
冯多心咦了一声问道:“告别的原因何在?”
秦盼盼摇头道:“那男孩自幼便单日习文、双日习武,资禀灵异,当然自命不凡,他是为了名,为了利,打算在最年轻力壮的日子里,去奋斗自己的前程。。”
冯多心道:“这理由虽然有点俗,但也说得过去,那女孩有没有挽留他呢?”
秦盼盼叹道:“那女孩还未到‘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年龄,自然不会‘拂君千里志’,只是含着眼泪,向那男孩要个归期。。”
冯多心道;“要归期,当然合理,那男孩子怎么答呢?难道要女孩等到他衣锦封侯?”
秦盼盼又微举衣袖,拭去业已涌到眶边、即将垂落的盈盈珠泪,略一停顿,继续又道:“那男孩对着土地公公,也就是他们镇日膜拜的月下老人,立誓不论名利成就如何,至少都会在每年的七月七日,回到这山中谷口溪边庙前,来探望女孩一次。。”
冯多心双眉微蹙,点了点头,目注秦盼盼道:“金风玉露一相逢,这是最美丽、最适合情人相会的时刻!那男孩子不俗,这每年一次回来看她之期,定得合情合理。。”
秦盼盼苦笑道:“誓言在耳,人影杳然,每年的七月初七,那女孩都在土地庙外,从清晨立尽黄昏,再过黑夜,直到天明,但她所见的,只是幻想中天上的牛郎织女,渡桥相会而已!”
冯多心道:“那男孩子一直爽盟负约?。。”
秦盼盼道:“一年。。两年。。直到第三年止,那女孩痴痴等到七月初八的曙光已透,才总算把那男孩子等来!。。”
冯多心好似已被故事感动,忍不住抚掌含笑赞道:“好,好,有情人!。。”
但“有情人”三字才出,却被秦盼盼打断,凄然一笑接道:“冯兄错了,你应该把‘有情人’三字,改成‘无情人’才好!”
冯多心一愕道:“那男孩子虽然在第一年和第二年上失约,但第三年既已赶来,便显示他对女孩仍有深情,前两次可能是不得已的迟误。。!”
秦盼盼摇头道:“那男孩子不是来和女孩子相会,而是来和女孩作最后诀别!”
冯多心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