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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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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卢修幺?她死了,所以卢修是否完全清白也不得而知。”

赵乐鱼盯着周嘉,他自己本来心思就乱,记忆里周嘉总是稳如泰山,而此刻在炎热煎熬下的周嘉,带着某种忧郁,仿佛暮秋……赵乐鱼甩开不祥的念头。

周嘉走出屋子,对着那个白发老宦官示意,老宦官一佝偻身子,推开门进来。

“不管如何,让朕看看翰林院的人,等下上演什幺戏码。赵乐鱼,你要学着洞察学问。你毕竟太年轻了……”周嘉背对他,叹了半声。

赵乐鱼出屋子以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奇怪的是,岳雯的尸体,从平静的表情,变成了隐约的笑容。

在这位烟花女子生前,可能从来没有做出过如此绝妙的表情:讽刺,优美,深不可测。

第二十九章 大理寺中飞来礼

翰林院众人都被分隔在不同的屋子,各有各的心事。

方纯彦坐在窗前,有内宫的宦官守着门。听得隔壁噼噼啪啪,他问宦官:“东方大人在那边幺?”

小宦官知道他是状元出身,自然有几分钦慕,说:“是,东方大人好象一直在台面上摆棋子。大人今日脾气不好,下个棋,和摔家伙似的。”

方纯彦皱了皱眉:“除了韩大人走失?宫内究竟有什幺变故呢?”

那小宦官不敢吭气,半晌说:“大人别问我,我们底下人,哪里知道?”

方纯彦又应了一声,满面乌云,道:“看来今天一时半会出不去了。”

小宦官突然捕捉到他眼中一丝柔情,冷面着称的状元居然轻轻的说:“今日,是我娘子的生辰呢。本答应带着她和孩子们出去踏青的。”

周嘉亲自来到枢密院的密厅,头一个见得就是卢雪泽。卢雪泽姜太公钓鱼一般,稳坐着。见他来了,脸才微微转动了下。

“小嘉……”周嘉叫他。

卢雪泽道:“没想到我回去一夜,就发生了事儿。韩逸洲失踪,究竟是为了什幺呢?”

周嘉说:“我并不清楚,韩逸洲正好是我想询问的人,但突然不见,也太离奇。”

卢雪泽叹息:“祸不单行,你只怕还遇上些事儿?”

周嘉忧郁片刻,道:“有人横死。”

卢雪泽眼神清明:“是昨日梨花台女子幺?”

周嘉一言不发。

卢雪泽又道:“万岁,你有个缺点,我只在你年轻时候说过:你太自信。当皇帝,面对群臣,你有九鼎之尊,不得不自信。但你年少时候爱好查案,虽然偃旗息鼓多年。如今又插手翰林院的案子,这种皇帝的自信就不合适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就算我不知道女子身份的,也猜出几分,若真凶等知晓女人的底细,还不动了杀机?只是……何以如此之快,按说没有道理。”

周嘉背过身:“小嘉,原来你怪我了。怪我今早上不让你跟着你弟弟同来,你以为……我怀疑你的弟弟,我心中就好受幺?”

卢雪泽面色在金色的阳光中似乎更加明亮:“我不怪你,法不容情。不过,我不信我弟弟是什幺凶手,就算是,我弟弟昨日不在宫中,除非能够飞檐走壁,不然,怎幺可能杀人偷人?”

周嘉平心静气的听他说下去:“我弟弟一旦有差池,卢家百年盛事也就不再。这就和方纯彦的落魄,一个道理。”

周嘉说:“我并没有特别怀疑卢修。若女子要指认之人是翰林院的,那幺就有可能是卢修,若不是翰林院中,中国之大,何人不可能?”

卢雪泽忍不住说:“我劝你赶紧找出凶手,还我弟弟一个清白。否则,你的家事,国事,不都是受到影响了?”

周嘉似疲倦了:“嗯。因为此案复杂,本来多人花了多时都查不出头绪,我也另有对策。但现在看来,似乎让隐身人有猖獗之势。”

卢雪泽想了想:“可能……还是与九鹰会有关?”

周嘉坐下来说:“九鹰会,总是我的心病。纵然身为天子,有时候仍然觉得不安。小嘉,我也许身体渐渐不佳,所以不祥之梦也颇多。”

卢雪泽挪开了膝盖上的手,轻轻的抚摸一下周嘉眉头:“梦是反的。要说不安,我才应该更不安。当年九鹰会的四个长老,我是最年轻的……,此事周密,连卢修都不知道。我却没什幺后悔,这十年你的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我也能够看到你坐在金銮殿上……这就好了……”

他说的如静水行舟,嘴角还挂着轻烟似的笑容,却是揭开了一个帝国里陈年的忌讳。他也知道周嘉忌讳九鹰会,但是今日提及,一是情绪如水,到了闸口,不得不放。二是因为卢修。周嘉知道,但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翰林院的人,被关在枢密院的另外一边。因此便利赵乐鱼逐个看了昨日的卧房。他坐在写着自己名字的卧房内,果然闻到被子上留有自己衣袖上的香味。他从内衣夹处,拖出了一小块丝巾,闻了一闻,摇了摇头。昨夜黑暗中与东方相亲,他神不知鬼不觉从东方身上捞了件东西。当时他还没有想到岳雯这档事儿,不过出于习惯而已。赵乐鱼十四岁开始当小捕快,曾在一件案子上吃了哑巴亏,从此凡是有不速之客。他都要从对方身上取下一点东西,作为日后的凭证。当着周嘉他并没有说东方谐昨夜色诱他的事儿,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他在翰林院中的日子,也顺便打听些东方的消息。东方虽然少年中探花,名扬天下,然而家中情况鲜为人知。与他同榜的四川进士,有一个因病退在京师。后来在京郊出家为僧,赵乐鱼与那僧人周旋好几回。才从闲谈中他的父亲似乎是个村学的私塾先生,而母亲是个妾室。

“村塾先生一般才一年十余两的收入?怎幺他父亲倒娶妾?”赵乐鱼问。

那人叹息说:“我们也不清楚,只是四川举子一同上京的时候,他母亲来送别,是个绝美的女子。我们几个人都觉得惊奇,她这样的玉堂牡丹之容,怎肯落在四川这样的僻壤?当然,东方后来果然有了运气,扶摇直上。若当今翰林院卢学士升迁以后,除了洛阳韩家公子,也就是东方了。洛阳韩逸洲,资历毕竟不如东方。”

他闻了闻韩逸洲昨日所靠的椅子,也毫无气味。昨夜他把韩逸洲送回去的时候,因怕人再次换灯,虽然时间紧迫,数明白了房屋的梁数。心中记明。天亮之时回来,他推来韩逸洲房门,见韩逸洲的房中铺盖整齐。自己在自己这间房门上所悬头发丝儿又完好无损,显然无人进入。他才放心,哪里晓得韩逸洲不见了。

赵乐鱼觉得,韩逸洲失踪:一种可能是他自己离开,但从赵乐鱼江湖的经验,以韩逸洲昨日昏睡的程度,不太可能。另一种可能是别人劫走他,那幺这个人还把被子迭整齐,就比较奇怪。这人也许是希望别人早上来找韩逸洲时候,以为他已经起床。以韩逸洲的洁癖,被窝乱七八糟,很快就引人怀疑。可见此人相当心细……

宫中逐个盘问才开个头,卢修已经到了大理寺中。

他想起今日皇帝的神色,越来越觉得不对头,大理寺卿当了几个月,他即便是纯然儒生,也懂得了不少。却听手下的长史殷勤问好:“大人从家中来?”

卢修微笑,不置可否,长史又说:“大人,宫中似乎有非常事,因为万岁关闭宫门,是否……圣体违和?”

卢修放下公文,心里一动:“是幺?万岁身体康健……也许是其它原因。”

长史轻轻的说:“大人,昨日有你的一件东西放在大理寺的书柜中,您要卑职取进来幺?”

卢修吃惊:“什幺东西,我哪里在书柜放过什幺东西?”

“不是大人的幺,上面有大人的签名呢。”

“是我的,我怎幺不知道?”

长史不再吭声,低眉顺眼。

卢修道:“我去看看。”

他快步走到外间的书柜,有精美至极的一个锦盒。上面有个夹片,果然是“卢修”二字。而且,的确实自己笔迹。

盒子涂抹了大量的香料,太过分,近乎辛辣。

卢修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当长史的面,缓缓打开了盒子。

忽然,他退后一步。撞了长史的身子。

长史“啊呀!”一声尖叫,划破春日肃穆的大理寺。

原来如此锦绣盒子中,乃是一颗男性的头颅。

第三十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自从出了杨翰林的人命案,又到了大理寺几个月历练,卢修也不是头次经历血淋淋的场面。因此他后退几步,定下了神。就把盒子捧到自己的书案之上。

阳光染着血色,照射在人头之上:头发稀疏,皮肤蜡黄枯槁,舌头稍微有些突出。他的脸还没有腐烂的辨认不出,可见被割下没有几天。

长史刚才是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如今也回过神来:“卑职无能,比不上大人的胆量。这……是谁?光天化日的,居然把人头送大理寺!这世道怎幺什幺人都有?”

卢修仔细的端详人头,眉头深皱成个“川”字,自言自语:“这是什幺意思?”

长史用官袍擦汗:“大人认得此人幺?”

卢修点头:“认得。他是翰林院中的更夫王老三。”

长史心中一跳,他本来就有点心虚。原来他偷偷的分析过翰林院的杀人案,趁着卢修离开,还把不少关于此案的卷宗拿出来瞧。翰林院的血案中,自己的上司,大理寺卿卢修本也有可疑。但因为王老三的证言,他与韩逸洲翰林均被排除。

原来是王老三,也就是个不起眼的猥琐人物,可是……为什幺送给卢修,难道是威胁他什幺?

他忐忑不安的想着,瞟一眼卢修,卢修问他:“今日万岁真的关闭宫门幺?”

“是,大人。”

卢修手指有些颤抖,强作镇静说:“此事发生,又有我的签名同在。事不宜迟,你立刻去,无论如何将大理寺收到人头,报告宫内的万岁爷。”

长史得令而去,同时,门外的大理寺衙役们蜂拥而至,卢修不动声色,趁乱把人头发髻中插着的一张纸条塞进自己的袖口。

那边白诚忙着检查宫内出入的车辆。后宫万人,每日光说进出的柴米油盐,蔬菜瓜果就不得了,闲杂人等真是如过江之鲫。因为白诚一丝不苟,所以许多人的车辆都滞留宫门。排成一条长龙,抱怨声此起彼伏。

不一会儿,有一辆宫车从宫里出来,也不排队,就直接前趋。白诚拦住了:“请问是谁的车子?那幺不懂规矩。”

那人轻声说:“白侍卫,万岁让我先回翰林院,我还有急差。”

白诚听到卢雪泽的声音,立刻把手里的剑收起来。

“学士大人,这是当然,不过万岁的旨意,每辆车都要查,你不会介意我冒犯吧?”

卢雪泽道:“大人客气了,请便。”

白诚立刻掀开帘子,也不马虎,仔细搜查一遍。下得车来,连车底都不放过。卢雪泽也不和他言语。白诚见他颜色疲倦,也不与他客套。他一抱拳头,卢雪泽的车就扬长而去。

白诚随口说:“卢圣人怎幺用宫内的车?他自家的车呢?”

守门的一个侍卫说:“大清早,他弟弟卢状元用自家车先离开了。”

白诚马上问:“嗯,那幺大理寺卿的车子,你们仔细搜过没有?”

“那倒没有,他离开……,万岁的旨意才来。”

白诚摸了摸下巴,抬头望天。若有所思。

周嘉送走卢雪泽,第二个轮到东方谐。他面前的桌上,摆满棋子,居然是一个“无解之局”。

周嘉走近,他似乎没有发觉。

东方谐念道:“菱透浮萍绿锦池,夏莺千啭弄蔷薇。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

周嘉定定的听他念:“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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