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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第7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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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乃是为了替他求饶?”

“不。索德罗乃南蛮之人,不过我不了解南蛮人天性如何。故,把他捉拿之后,绝不能传出些莫须有的事情扰乱视听。”

“在下听说索德罗还到松平忠辉大人府上去过,亦去大久保相模守、大久保石见守府中布过道。也许此中他无意间说了些奇谈怪论。”

“陆奥守大人!”

“在。”

“秀忠不会将世人的风言风语放在心上。”

“是。”

“秀忠想知道,陆奥守是否想救索德罗一命。”

政宗的独眼眨了眨,心里大为不快,但秀忠所言无可辩驳,故他愈加不快。

“将军,在下有些不明白。”政宗故意向前探了探身子,“您似在说反话?”

“哦?”

“在下年轻时便追随大御所,如今与大御所乃是亲上加亲,无人不知在下蒙受的恩宠。”

“这……正因为如此,秀忠才毫不隐瞒……”

“将军大人!”政宗抬高了声音,“您为何不能明明白白吩咐?索德罗被捉拿归案,是让在下救他,还是莫要管他?”

“唔。”

“政宗与将军大人一心同体,将军大人如何想,我便如何做。”

“……”

“将军莫要多虑。政宗办了恳求书之事,乃是为了让将军多知些世间之事。老话说,盗贼也有三分理,将军只听身边人的说辞,便会困囿了眼界。此乃大御所时刻不忘的训诫。在下知各人有各人的本分,决断由将军下,在下只需奉命不误。”

秀忠微微点点头,静静闭上了眼睛。政宗心里又来了气,却不敢再多说,否则,一言不慎,恐有大忧。

“嗯……”过了片刻,秀忠睁开眼睛,“那就这样办吧。先拿住索德罗,毕竟是他把船弄沉的。非说他故意,即便是过失,也须问个清楚。”

“遵命!”

“拿人,亦当有理有据。” 书库 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

“是。”

“要是让他说出些不好听的话,就无趣了,我想让陆奥守搭救他。”

“搭救?明白。”

“好,既然陆奥守要帮他,就把他交给你了。只是,他不能再住在江户。”

“是。”

“其实,最好把他遣回本国。”

这不正是沿着政宗一开始就想好的方向发展了吗?政宗平伏于地,深深施了一礼,“将军英明!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言语是个奇妙的东西。若对方是家康,政宗不会这般赤裸裸地奉承,因为言语会反映出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然而秀忠毕竟还嫩,不足挂怀,至少比自己还差得甚远。念及此,政宗也就能坦然地说出违心之语了,这也便是常言所谓“玩弄于股掌之间”。

秀忠轻轻叹了口气,他在终于说出“饶索德罗一命”之前,已经费了不少心思。

“那么,我命令土井大炊协助你,可好?”

“明白。在下绝不辜负将军。在下命令索德罗早早回国,造出更多的船。”

“你让他这样来赎罪?”

“是。有才不用,罪若杀人。在下会与负责船务的向井将监商议,想法为将军造出更气派的军船!”

“好!”

秀忠就这样掉进了政宗的圈套,毫无还手之力。最近,将军幕僚对大名建造“巨船”有些反应过激。而如此一来,政宗等于让将军亲口允许他建造巨船,只是秀忠似并未意识到这些。

“将军,您是否知,索德罗此举乃是因为想留在日本?”

“因为日本乃当今世上少见的太平国家?”

“不不,非也。他想做包括日本和大明同在内的大主教。”

“大主教?”

“正是。也就是洋教在东方的住持和尚吧。最大的住持在罗马。”

“哦。”

“故,若将军赞成,我欲再稍用用索德罗。”

“除了建造军船,此人还有其他用处?”

“正是!让他作为日本的使节去罗马,他必欣然接受。他与其在日本做些小差事,不如直接参见大主教,得到大主教的承认。当然,他能得到的好处和将军的好处不同。若想将日本的交易扩大到欧罗巴,便需起用合适之人。索德罗能乘风破浪,些须值得一用。”政宗若无其事说完,突又转移了话题:“啊,已申时了,就此告退,不扰将军处理政务。”他再次双手伏地,恭敬地施了一礼。

第二十九章 命如虫豸

眨眼时入庆长十八年春,大久保长安突然生出人生苦短之感。近年发生诸事,以及熟识之人接连不断亡故,让他这个甚为自负的人也有些伤怀。

冈本大八施以火刑时,长安还神采飞扬,毫无自危之感。然而,自从有马晴信切腹自杀后,他的自负开始动摇了。有马晴信年仅四十六。长安本欲先把他关起来,再寻机会放他出去。另,不管世人如何议论,大久保忠龄依然地位稳如富士山,绝不会被本多父子的专横吓退。除此之外,家康对长安亦十分信任。然而,对大八行刑后两月,有马晴信突然被令切腹,便匆匆去了。

之后不久,长安年轻放浪时便引为知己的近卫前久辞世,时年七十有七;接着,家康女婿蒲生秀行也殁世,年刚三十。近卫公在长安还是手猿乐艺人时,便不顾身份地位和长安来往,他于古稀之年辞世,长安心中并未特别伤感,但蒲生秀行年方三十,两厢比较,长安便觉心中悚然:黄泉路上无老少啊。

正当长安心生不安之时,正亲町季秀随之故去,然后是大友义乘、内藤信成,和他亲近之人纷纷从这世上消失了。

到了庆长十八年,生死亦在长安周遭逡巡。正月二十五,妻族的池田辉政亡故,时年五十。和长安在政务上关系密切的天野康景故于二月中旬。未几,原关东奉行、长安的姻亲青山忠成离世;大坂的小出吉政亦故去,时年四十九。

长安不得不开始思量自己的年纪了。他也已六十有九,虽很少有人把他看作六十多岁的人,然而岁月不饶人。

此日,长安在院中用火烧着聚集在樱花树下的毛虫。他让三个年轻侍女在竹竿前端缠上破布,浇上油,在一旁候命,自己先去寻虫子。看见一堆幼虫,便用火烧将起来。这时,他突然想起阿幸。阿幸的尸骨现沉在哪条河中?一瞬间,他感到天旋地转。

“啊!”一个侍女把着火的竹竿扔到地上,扶住长安。

“危险!你把竹竿扔到那地方,要是着火了如何是好!”长安左手撑在樱花树干上,呵斥那侍女。

侍女并未放开长安,她大声道:“来人啊,大人他——”

长安怒目圆睁,制止道:“小声些!别人还以为我怎的了。”

侍女们急忙把火踩灭,旋又围在长安身边。长安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我不过一点眼花,怎的就大惊小怪?我尚如此健壮,在侍女们眼中,真已那般老迈了?

“好了。小声些!把我吓一跳。”

侍女们面面相觑,松了口气。

“我啊,还硬朗得很呢!年轻时就爬山锻炼,和你们这些人可不一样!今后不许你们随便嚷嚷唤人,需要的时候,我自会吩咐。”

侍女们却交换了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怎的了?怎的了?”

“这……”一个蹲在稍远处的侍女回道,“最近,这周围有鬼。”

“鬼?哈哈,现在可是白天啊!休说傻话!”

“是。”

“你们谁看见过?”

另外一个侍女诚惶诚恐抬起头,“奴婢看见过。”

“噢,你是池田夫人的婢女吧?真的在大白天看见过?”

“不,是在黄昏时。她站在这棵树下,朝奴婢招手。”

“哈哈,那鬼是谁?”

“是……”侍女犹豫了一下,“是阿幸夫人。”

“阿幸?”长安的嘴唇“刷”地失去了血色,“你们是夜里睡得太少,白天打盹儿了吧?回去!”

长安被侍女们搀扶着走了两步,突然脚步踉跄。他当然不信侍女们的鬼怪之说,不过,他刚才无意间想起来的女人,和侍女们说起的女鬼皆是阿幸,令他不快。

人若有灵,像阿幸那样的女人也许真会变成鬼呢。

长安不再烧毛毛虫,在侍女的帮助下回到房里。他道:“不过,阿幸要是来了也好。现在没个人陪我说话,真是无趣啊。”

“大人说什么?”搀扶着他的侍女问。

“哦,我,说了什么?”

“大人说要叫人来陪您说话?”

“啊,是吗?好,那就叫吧。我好生吊唁吊唁她。那女人要是无我祭着,恐怕没法成佛呢。”

“呃,大人是要唤……阿幸夫人吗?”侍女顿时全身僵硬。

“是。不是有返魂香吧?听说点上那香,鬼魂就会出来。”

“这……那香,置于……于何处?”

“哈哈,要有的话,我早就烧了!没有那种东西,故也无鬼魂。”言罢,长安又附在侍女耳旁道,“好了,别再说这种话了。”

“是。”

“关于鬼魂的话休要再说,我头晕的事也休说出去。”

侍女默默把长安扶到廊下,搀他坐下,“大人,奴婢给您铺张垫子吧?”

“为何?”

“您的身子……”

“我非病人!我在这儿看着,你们再去烧虫子。太阳已快落山了,到明日虫子就会大许多。”

“是。”

“小心火。休令人笑话咱们的宅子被毛虫的怨灵毁了。”

自己为何念念不忘虫子?长安感到有些吃惊。一旦着手做某件事,便不会后退,此乃长安的天性,倒也不是一定要对毛虫怎样。

婢女们知道长安的身体并无大碍,便着他的吩咐,回到院中,重新点上火。长安觉得,那火的颜色比刚才更是鲜艳。

“真好看啊!”

要不是担心发生火患,他也许会让侍女继续烧到夜里。在宅里自是危险,若是到城外的梅林,举着赤红的火焰,在树林之间游弋的女人,身影该是多么诡异而美丽啊……

长安正浮想联翩,突然一阵难闻的气味钻进他的鼻孔,是毛虫燃烧时发出的气味?长安突然想起与之相似的另一种气味——焚烧冈本大八时发出的气息……

长安摇了摇头,抬手想把鼻子捂住,忽又想到,冈本大八那像虫子一样的东西,把他烧了有何不好?大久保长安总是无误,总是大步流星,到了这把年纪,若为了不留遗憾而得过且过,我可非这种人!

屋里的侍女端了药汤出来,“请大人用药。”

“谁叫你端来的?”

“公子和夫人。”

“你告诉他们,我无病。”

夫人乃池田辉政同族、本愿寺显如上人心腹池田赖龙之女。不知道受了何种影响,她竟成了热心的洋教徒。她并非长子藤十郎的生母,乃是藤十郎出生后很久、长安功成名就之后迎娶的女人。她生了两个孩子,年纪尚轻,姿容端丽,但张口必及天主,更不能陪着长安喝酒欢谈。她多劝长安洗礼,长安便道:“等我死了再做吧。”最近,他觉得她太聒噪,干脆不接近她了。就是这位夫人和儿子藤十郎,真正如此关心长安。不过,藤十郎的年纪和夫人更加接近,他们之间的感情似有些超越了母子之情。藤十郎之妻乃信州松本城主石川康长之女、石川数正的孙女,亦为长安为巩固地位而请大久保忠邻游说后娶进门的。她太过柔弱,现在也被池田夫人所劝,成了热心的洋教徒。少夫人天性善良,完全相信婆婆为虔诚的信徒。

长安喝了一口药汤,眉头皱了起来,“他们定觉得我是心地恶劣之人。”只喝了一口,他便把药汤放下了,无意中朝院中看了一眼,低声喃喃道:“唔……真是阿幸啊!阿幸,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院子里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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