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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火轰鸣,高桥义廉跟着自己的手下伏在草丛中,捂着耳朵大声叫唤。
桂真的担忧没有发生,他们这一师被摆在侧翼靠前的位置,朝着缅甸深处急行。现在正在完成第一项战斗任务,攻克伊洛瓦底江支流上的一座要塞,确保侧翼运输路线的安全。
新编陆军师没有二十斤炮,更没有三十斤炮,桂真抱着胳膊,在战场后方郁闷地观察战况,可前方那些日本兵却已经被炮声震得两眼晕迷。
“冲出来了!”
缅甸人不甘被当作靶子,活生生的打死,上千人从要塞中涌了出来。大多手持着没有刺刀的燧发枪,少部分人还端着弓矛,这该是一支地方部队。
“侧击!鸭子给给!侧击!”
高桥义廉这波人就蹲在侧面的丛林中,忍受着蚊虫和蚂蝗的叮咬也不出声,现在有了战机,高桥义廉整个人都燃了。
噗噗哧哧……
铁炮队的轰击毫无气势,有一半的火绳枪都被湿气灭了引火,众人急得跳脚,一个武士哗啦一声拔出太刀:“冲上去!”
以他为箭头的冲锋队形刚涌出丛林,眼见要对全面反扑的缅甸军形成完美侧击,蓬蓬一阵枪响,冲到缅甸军三四十步外,太刀高举的武士轰然倒地,吓得高桥义廉和众人哗啦一声全扑在了地上。
嗒得嗒~嗒得嗒~嗒得嗒得嗒得嗒……
排成横阵的红衣兵缓缓压上,即便被零星流弹打倒,也不影响整个队形的完整。桂真在横阵中央,骄傲地仰着下巴,就因为这个师都是旗人师,所以锻炼队列格外起劲,不管是会操,还是战斗,都能以华丽而昂扬的步伐获得胜利。
横队站定,轰轰的排枪声不绝于耳,高桥义廉和日本兵们凑在一起,脸色灰败,他们总算意识到差距和老传统的落后了。
“不计仆从军,阵亡四十八人,伤一百八十九人,这个桂真,先给他们补足的线膛枪是干嘛吃的?第一师就靠线膛枪破了关,死伤不超过百人!”
清迈,缅甸都督府,部下不迭地念叨着各师对线膛枪和新战法的抵触,缅甸都督吴崖摇了摇手。
“凡事总有个适应过程,对我们来说,现在更重要的是看结果。”
第六百五十二章 刘邓大军之后
“岛津鞑子为什么不走咱们这一路?这线膛枪打仗好不好用另说,打黑枪绝对利索,书迷们还喜欢看:!”
“就知道你邓大嘴成天嚷嚷自己是邓子龙的后人,岛津鞑子才不敢跟咱们走。”
两个红衣军官眺望硝烟刚停的战场,数十头长鼻子大耳朵的畜生正在驭手的指挥下温顺地清理战场,看着这些巨大的畜生,那个被同僚称呼为“邓大嘴”的军官再道:“如果是骑着战象打黑枪,应该会更舒坦……”
话音未落,西南远处响起嘈杂呼喊,大群灰衣兵溃败下来,接着从密林中撞出数十头披甲挂盾的战象,它们如移动的小山,一边尖声嘶叫着,一边亡命冲来。团团硝烟在这些战象的背上升起,正是缅人的火枪兵。
这是孟密宝井,缅甸最早出产玉石之地,领着一万云南土司兵和上百头战象,跟随方堂恒出战的云南巡抚程映德将这里作为战略要地,单单只是分区发卖开采权,就能填补上百万两银子的军费。
对缅人来说,宝井倒是没这么值钱,可终究是奢侈货产地,而且孟密离眼下缅人都城阿瓦近在咫尺,以战象部队反攻中国大军是必然的选择。
“危险!咱们刚占了这里,炮还摆在后面,壕沟还没挖呢!”
“挖什么壕沟?咱们马上就要去打阿瓦了,不是程巡抚要把这里站稳,还不会遭这么一记冷刀子,文官就是文官,从来就只会败武人的事!”
“赶紧回去!靠那些土司兵可震不住场面,都统该已经在集结人马了!”
两人急急朝后方奔去。没跑几步,脚下就慢了,到后来干脆停住。
就见缅人战象身上不时绽起猩红小点,有些卷着鼻子朝回转,有些狂性大发左右撞。还有的运气太背,直接在脑门上绽开红点,偌大身躯轰然倒地。更有神射。直接将战象背上的驭手击毙,战象人立,如抖虱子一般地抖落下背上的火枪兵。
这一阵枪击来自守着宝井两侧的英华战象。二三十头战象背上不断升起硝烟。频度如此密集,该是有人在下面递枪。同时隔着百来丈远,还能有这种准头,这枪也只可能是线膛枪。要是滑膛枪,在这个距离上打中一头大象,几率跟打中一个人没太大差别,反正都是朝着月亮比划。
缅人的战象队遭遇沉重打击,攻势嘎然而止。英华这边的土司兵士气大振,高声呐喊,又反攻回去了。
揉揉鼻子。那个“邓大嘴”讪讪道:“程巡抚弄来的这些战象还是挺管用……”
片刻后,邓大嘴再度震惊和惶恐。
“职下鹰扬军左师后营三翼三哨哨长邓浩然。不知巡抚有何差遣?”
程映德自然没有长顺风耳,而且关于程映德带了一帮土司兵和战象跟鹰扬军混在一起,拖慢了行程,搅散了战力的吐槽满军营都是。邓大嘴自是不担心要受什么责罚,他惶恐的是,自己那一哨人马,会不会被程巡抚拉过去当战象兵,骑着战象放远枪是舒坦,可给战象喂食刷皮冲澡的活计,实在太丢面子……
“听说你是邓子龙后人!?
见着了这个校尉,程映德劈头就问,邓大嘴欣慰地松了口气,不是去当鸟兽园丁……可接着他又汗流浃背。
“大明万历年间,刘綎和邓子龙在云南力抗缅甸数十万大军北侵,邓子龙更守姚关八年,是固我华夏南疆的不世功臣。惜乎理儒唾战,这一战竟无详略留下。你若是邓子龙后人,族中是不是留有什么文书呢?即便不是邓子龙亲笔,家兵家将也该有记述吧?”
程映德的问题直入邓浩然心中最隐秘之处,他一个劲地暗骂自己这张大嘴真是惹祸之源,吹什么牛不好,非要把小时候爷爷顺口说了一句,什么证据都没有的话当作牛皮,逢人便吹,现在都传入程巡抚耳中了……
等等,邓子龙,缅甸?程巡抚说的邓子龙,难道不是在朝鲜跟岛津水军作战,最终战死疆场的邓子龙?
看着这个小校尉迷惑而又忐忑的脸色,程映德有所误解,继续慷慨陈词。
“不知者无罪,这也是写史者之罪。邓子龙起于草莽,平倭寇,战缅甸,援朝击日,他与外敌之战都是卫国之战,足令国人汗颜,可即便如此,还有人在国中编排什么‘圣道三大征’,将官家比为万历帝……我#¥%!”
程映德该是忍了很久,对着一个小校尉,还是邓子龙的后人,也没什么忌讳,破口大骂,对象自然是国中那帮本质是理儒,现在却披上了墨家衣衫的墨党。他们天生反对战争,打四川,进西北,这是华夏大义,他们不敢多嘴。可汇聚大军入缅甸,自然就给他们提供了喷点。
“你们行路太急,方都统都没时间让军礼监给你们好好上上课。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咱们站着的地方,本就是我华夏土地?不不,我说的可不是缅甸宣慰司……”
程映德开始上课,这本该是每一名军官入缅前都该接受的“培训”,可惜时日太赶,方堂恒并没有贯彻到所有军官身上,这也是没办法的,部队一直在动,只能派出几个军官作为代表接受培训,除非打完仗全体休整。
以华夏的朝贡体系而论,缅甸一直都是大明的藩属国,明太祖朱元璋接手蒙元设立的陇川平缅宣慰司,又设立了缅中宣慰司,永乐时改为缅甸宣慰司。到永乐时,除开安南暹罗,东南亚次大陆上,大明的藩属体系就是“三宣六慰”。包括南甸、干崖和陇川三个宣抚司,以及木邦、孟养、缅甸、八百(兰那)、车里、老挝、大古喇、底马撒和底兀剌十个宣慰司。
明英宗在位时,缅族东吁莽氏王朝已称霸缅甸,虽然还顶着大明缅甸宣慰使的皮,却毫不客气地攻伐北面掸族和克钦族的各土邦。势力甚至一度扩展到了今日印度的阿萨姆邦,其他书友正常看:。
到了神宗万历帝时,缅族人更肆无忌惮,开始谋取陇川宣慰司和云南诸土司。万历年间,一般人都觉“万历三大征”耳熟能详,可大明跟缅族人在西南的数十年拉锯战却不怎么记得。
就在这场拉锯战里。云南西面的孟养,南面的木邦这两个宣慰司,以及孟密等更小的安抚司。被缅族人从大明的统治圈里夺走,就此一去不复返。万历之后,大明国势衰微。已顾不得计较这些陈年老账。当然。永历帝被缅王白蟒“引渡”给吴三桂时,肯定在后悔没早早读懂这些历史,没看穿缅甸就是只白眼狼。
程映德所知的就是这些,而李肆所知的更多。他更知道,缅甸也是不列颠人在亚洲留下的“杂种”。不列颠人自己也将缅甸分为掸、克钦(景颇)等族为主的“上缅甸”以及缅族为主的“下缅甸”,其中上缅甸就是孟养和木邦等地区。
但为了损人不利己,挖抗守兔子,尤其是防范中国。不列颠人非要学着捏合印度一样,将这两部分强行糅在一起,弄成一个国家。这才有了现代缅甸。
“职、职下受教,耳目一新……啊。邓子龙,这、这怕是同僚戏言,当、当不得真!”
一省巡抚,特地抽空跟自己掰乎,图的是什么?不就是瞅着自己这邓子龙后人的招牌么?可邓浩然却不敢接下这茬,皇帝敢说自己爷爷无名,因为人家是开国开新世的皇帝!他这么一个小兵头,敢靠着懵懵懂懂的幼时记忆,就硬充邓子龙后人?这不是找死么?
邓浩然还想借着程映德正说得兴起,好转开话题,却不想程映德是什么人物?只有他把别人忽悠晕的,没有别人能忽悠他的,更不可能自己忽悠晕自己,一句话就转回正题,吓得邓浩然赶紧“认罪伏法”,顺带推卸责任。
“巡抚老爷那张脸……好可怕,希望他不会在方都统面前说我坏话,把我发配去……刷大象的屁股。”
走在回自己营地的路上,邓浩然余悸未消,转头再看到一帮灰衣土兵在给大象刷身,更是无比恐惧,其他书友正常看:。
“这里……真的以前服我们管?”
走着走着,邓浩然的心情又渐渐复杂起来。
“郑和出海,整个南洋,甚至西洋,都要服咱们管,何止一个缅甸呢。”
“是啊,程巡抚说这话,怕是别有用心,就想让咱们不把缅甸人当缅甸人,而是当华夏人,这样就不会奸淫掳掠,不会让他们文官老爷沾染上什么不好的名声了!”
“邓子龙就是被文官老爷害的!不用的时一脚踢开,还要扣上帽子,事到临头急着用,七老八十也要拉出去,呸!”
“那是邓老爷子自己请缨的吧,文官老爷虽然讨厌,但也不是所有文官都那么无耻的,咱们这一国的文官更是规矩得很……”
“嘿,咱们抱怨抱怨,可别当真啊,邓大嘴!你真是耸毛啊,往日你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自己是邓子龙后人的劲头哪去了!?”
营中的战友们对邓浩然的遭遇议论纷纷,想到程映德所说的那段历史,想到踏足这片土地时陌生与熟悉的混杂感觉,邓浩然的胆气骤然狂涌。
“老子就是邓子龙的后人!”
没多久,当大军围住阿瓦城时,邓浩然的呼喊有了回应。
“是刘邓大军之后?”
来人是孟养和木邦两处的掸族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