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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撒旦-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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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乖的女儿。我不喜欢她在别人面前谈论我。我不喜欢任何人谈论我。但她是我的亲妈,她给了我生命,这也使得她有权利在其它人面前对我评头论足。 
我妈是那种神经质型更年期提前的妇女的典范。她最喜欢做的事情莫过于像个苏联女特务般监视身边的所有人,尤其是我的一举一动。她没有被国家情报部门吸收,对此我深感遗憾,否则她一定会成为那些妄图颠覆中国的国家最最憎恨的女人。 
可惜的是,那些本该由帝国主义国家们受的罪全部由我代替承担了。她总是能准确无误地在我和同学电话聊天的时候以一个完美无瑕的借口闯进我的房间,并且能够把我上锁日记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最厉害的是她居然知道我所在的班上所有男生的名字并和我们那以八卦、虐待狂倾向著称的班主任建立了姐妹般的友谊。 
她是一个定制法典的天才。她所给我立下的种种规定和限制体系完善、奖惩合理,让人叹为观止。尤其是在男女大防的问题上,她精妙法理学思维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如果我在放学的路上和某位男同学说了几句闲话,她的表情和举止总会让我觉得我挖掉了全世界人民的祖坟。如果说在我上厕所换卫生棉的时候都会有个人闯进来看一看的话,那个人一定是她,生了我的母亲。 
寂寞的撒旦们 (4)
我知道她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一定是想让我像她一样,规规矩矩的熬过我的青春期,然后也找个能赚大钱的男人嫁掉,然后再像她对待我一样去对待我的女儿。在我了解了我的外婆后我更加坚信了这一点。母亲她整天都在唱《长大后我就成了你》,并且在唱得高兴的时候甚至能喊出几个漂亮的HighC来。我不懂是否一个自认为很成功的女人是否都会有些沾沾自喜甚至有些心理变态的。 
我恨我妈,这是我童年时代最刻骨铭心的感受。 
这一点集中体现在我对我父亲的爱上。 
从我生下来的那天开始,我就很少见到我的父亲。他常年在国外工作,每年总共只能在家里住两三个月,可是每次见到爸爸,我的心里都会非常兴奋。上海的名利场上存在着一类卓尔不群的成功男人。他们穿昂贵而高品位的HUGOBOSS西装,擦YSL或CK的男式香水,在任何社交场合都能微笑地和每个熟悉或陌生的人交谈,并自信可以成为任何场所的视觉中心。在我眼中我的爸爸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在我的心目中有着偶像甚至神明般的地位。我甚至一直以为他娶了我的妈妈一定是因为我的祖父欠了我外祖父一大笔钱。 
可是令我奇怪的是,爸爸对妈妈极好,相敬如宾。这让我无法理解。我不知道是不是妈妈在和爸爸相处的时候有意隐藏了自己飞扬跋扈的个性,可是无论怎样,在我的记忆中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的。这一点更加深了我对父亲的爱——一个即使讨了个神经质老婆也还能保持风度的男人理应得到自己女儿的崇拜。 
爸爸每次回来,都会带我到全上海最豪华的地方去吃一顿,然后去听音乐剧或购物——我喜欢花钱,更喜欢音乐,何况我讨厌一直呆在那幢恶心的红楼里。 
在自己的房间里,我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听音乐。那几年我几乎听遍了所有的音乐,我甚至可以如数家珍般的说出20世纪人类音乐史上所有好莱坞电影主题歌的名字。 
我喜欢欧美音乐胜过中国音乐。因为我最无法容忍的就是美丽的旋律配上蹩脚的歌词。所谓的蹩脚有两类解释,有些歌词莫名其妙得让人费解;有些歌词则是没有一点内涵,这类歌词不可胜数,比如“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第一个“想念”似乎可以理解为爱情,第二个和第三个不如说是在满足某些人的恋物癖好,最后一句干脆就是发春般的呓语。 
我最喜欢的是Eagles乐队的一首歌,名字叫做“Hotel California”(加州旅馆)。因为我感觉歌里的那个色彩艳丽的旅馆和我的家很相似——来到这里是别无选择,离开这里却又太难。不同的是,我不是“prisoner of my own device”,而是“prisoner of all my life”。 
大部分时间我是不能见到父亲的,除了上学时间,其它时候都要长期被我的母亲囚禁在我们家的红楼里。楼里的一切都很虚伪,让我透不过气,如同压在我脊背上的五行山。终于有一个周末的下午,我趁她打盹的时候跑了出去。这几乎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走。那个时候我已经是个高中生了。 
我在街边的小摊上吃了好多零食,同和我擦肩而过的所有英俊的男孩微笑,并一个人去购物中心花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件色彩鲜艳的内衣。以前我的内衣都是妈妈买回来的,那些胸罩都是千篇一律、中规中矩,如果传教士有老婆的话,她们都不会去穿,而且看颜色就像是夜晚黄浦江边散步的老妪的裤腰带,让我恶心。 
那天天还没黑我就回去了。说实话我真怕我神经质的妈妈开着飞机赶在本&;#8226;拉登之前去炸世贸大楼。 
可是她还是把警察找来了。远远地,我就看到她哭天抹泪的在和一个穿着制服的一脸不耐烦的男人说话。她看见了我,顿时不哭了,我看见她的眼睛里放射出一种让我毛骨悚然的恐怖射线。我很同情地看了那个警察一眼,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那天晚上的情形真可以算得上是天昏地暗。妈妈使出浑身解数向我阐明一切不正经的女人都是从离家出走开始的这个她认为颠扑不破的真理——她把我偷偷跑出去的性质定为离家出走。她列举了古今中外无数不听母亲的话最终沦为妓女或乞丐的女孩的例子。我怀疑那些人都是她杜撰的,因为如果那些女人有我妈妈口中说的那些传奇的经历,我不至于对她们一无所知。 
寂寞的撒旦们 (5)
她还扯着我新买的内衣嚷嚷这种内衣的设计者该枪毙,因为他们设计的胸罩无一例外的将会导致全世界所有女人道德的沦丧和廉耻的消失,进而阻碍人类社会发展的进程。 
我很惊奇地发现我这神经质的妈居然还有如此诡谲的想象力。后来我的一位在北大学戏剧的朋友听了她的故事后,断言她没有成为剧作家发展实在是中国文学界的损失。可当时我实在懒得和她争辩,因为我真的很累了。于是在她滔滔不绝的时候,我睡着了。那天我做了一个非常美丽的梦,我梦见我爸爸和妈妈离婚了,我跟着爸爸,他天天带我出去玩。那是我18岁以前最开心的一天。 
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女人。 
高中毕业后,我哪所大学也没考上。长期压抑的心态让我对一切负担产生了恐惧感。我对我的妈妈说,我要到其它地方去再读一些书。她的反应是可想而知的。可是这次我学聪明了,我把刀片放在自己手腕的动脉上,用死来威胁她。于是,她很快就屈服了,因为她不想让她自己多年的梦想——把我变成她——变成泡影。 
她和父亲决定送我去北京读一所专学外语的学校。原因很简单,我的舅舅就在北京,而且似乎还在做一个挺大的官。这次我没有提出异议。并不是因为我对北京或我的那个舅舅有什么特殊的好感。只是那个时候我心里唯一的愿望就是离开这个家,至于到哪里去,无关紧要。况且我认为学好外语对我听外国歌有好处。 
上飞机的前的那一刻,我竟然哭了。因为那天我的爸爸竟然没有来送我——他三天前到其它地方去办事。他几乎是这个城市里我唯一留恋的人。 
妈妈也哭了。那一刻我竟然发现,哭泣的妈妈看上去竟然也很美。我想当初爸爸一定是因为她的眼泪而爱上她的。那一刻我有生第一次感觉到她不是个间谍、法理学家或戏剧家,而是一个也会为女儿的远行而流泪的母亲。 
她一直没有结束她的嘱咐,直到我跨过安检的黄线。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竟感觉自己对她有那么点舍不得。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北方那个古老的城市的巨大吸引力所取代。我终于得到片刻的清静和自由了。 
那一年,我19岁。 
'撒旦之三' 
从小到大我所接受的最为根深蒂固的教育就是——绝对服从我的父亲。 
父亲是一个拥有传奇人生的伟岸男子。他16岁的那年即被家里送进部队,接受党的教育。随后他又多次立功,并且很快就能得到上级的赏识,最终自己也成了别人的上级。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家里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他用呵斥下级的语气呵斥他的妻子和儿子——无论他们有没有错,而我和我性格温顺的母亲生活的主题就是——服从。很多年后,在我回想这段童年的生活时,往往会有些疑惑:那就是为什么我要如此温顺的服从我的父亲?却始终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或许这就是行为的惯性吧。 
在我连话还说不清楚的时候,就开始独自睡一个房间了。从小自己睡是父亲倡导的良好传统。他坚持认为,如果一个两岁以上的男孩子还要和父母睡在一起的话,那么这孩子将来肯定是个猥琐的手淫者。每次说到这个道理的时候他的脸上总会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神情,仿佛任何异议都是对神圣父权的亵渎。妈妈心疼我,怕我着凉和害怕,夜里总是以上厕所为借口,偷偷跑到我的房间里给我盖被子。这种习惯持续了多年,结果她老人家真的就患上了功能性尿频的毛病,这是我多年以来心里最大的愧疚。她是一个很可怜的女人。她一生都在努力从丈夫和儿子两个男人之间寻找平衡点,却最终迷失了自己,很可怜。 
其实一个人睡觉倒是没什么不妥,我还是很喜欢独自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的——爸爸在家的时候我往往都是躲得远远的,因为他总是能从我的一举一动中挑出“小流氓才会有”的毛病来——只是长大以后我回想起这一细节的时候,总是怀疑我是不是他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因为依照现在的通行观点,这样的家长都是心狠手辣的,会遭到老人们的诅咒。而且这一做法的确不人道。试想对于一个小脑尚未发育完全的孩子,怎么能保证他不会在夜里从床上滚下来,摔到地板上?事实上,我怀疑自己小的时候真的就摔过,因为我的脑子总是比别人慢一些的。 
寂寞的撒旦们 (6)
其实那个时候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极为隐秘的愿望,就是在潜意识里希望我的爸爸能在每天睡觉之前在我的房间里呆上一会,即使什么都不说,只是坐那么一会,我也会很开心。遗憾的事,这样的一个愿望竟一直没有实现。我们之间几乎从来没有过必需之外的任何谈话。 
最让我无法容忍的就是他不许我的手中有自由支配的钱,这一习惯一直维持到高中。其实想想父亲是有道理的,因为我所认识或了解的社会小流氓们的性格成因中,钱是很重要的因素——他们的罪行往往就是从向弱小的同学勒索钱财开始的。而且有一点我很放心,那就是:我没有钱,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人来打劫或勒索我,多年以来在放学的路上倒也平安无事。 
我12岁那年发生了一件我一生都忘不了的事。 
班里的一个和我关系一直很紧张的男同学(其实我和班上大部分人都没什么交情,只是这个人我一贯看着不顺眼罢了)拿了一把结构很复杂而且外观很漂亮的折刀来到学校。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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