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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4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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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鸟看他点了火一样跑。提马就逃之夭夭。赵过还犹豫了一下,而一群人却疯一样,叫嚣着狂追飞鸟。
    片刻已是十余里。背后的某块草地上,一条刚学会觅食的小狼似笑非笑地挠着一条大老鼠跑。
    他们这一走就到了草地外的戈壁。放眼一望,全是光秃秃的石头片子和碱皮子,几十具即将腐朽的碎骨已经没入荒地半截,此时想狩猎也更难打到什么。
    眼看飞鸟守孝而不杀生,怎么也不肯动手,众人只好连饿了几顿。
    飞鸟这时才知道自己错得多厉害。除了赵过和自己,剩下爷四个本来就是吃糠咽菜长大的。一个比一个能饿,饿着唧唧叫还有说有笑。
    就在他自己差点受不了。渐渐开始失望的时候,赵过开始认真,几乎追死了马才拖回一只被打烂头的野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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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他们到达牧场的一处秋营。
    这时,中原战败的消息已经传回牧场,原有几百几十口子人也跟着头人偷偷挪去牧场里的牛羊财物迁徙。留下这个水草尚好的营地、二十余家牧民和一群孱弱的、难以过冬的牛羊。
    飞鸟跟着剩下的十户长扎西在营地一走,就知道牧场的马匹被裹得一个不剩,仅仅留下的人家中有的还是南下勇士的家眷,尚不知道他们等亲人回来,噩耗抵达后会不会也像其它人那样走掉。
    这是一处水窝子,水草正好,斜过山脚地有大片的树林,时不时还有秋鸟出没。飞鸟单凭想象就知道当初的背山南牧,马匹在骑手晃动套杆的大群奔腾的情景,拿它和如今眼前一对比。心里的难受味就别提了。
    他住的户家就是扎西家,很快就知道扎西的四个儿子被二叔带走了两个半——一个是以前打仗弄残废的。
    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自家的倒台连他们都对不起。尤其是见眼睛缩成一团的老主母抓住身边的黑月牙朵不放,问她哥哥的长短,时不时还冲着靠近她的飞鸟喊:“小主人。我又看错了。你不是黑月牙朵她三哥。”
    扎西倒看得开。在吧嗒地敲打鞭子,默默看羊时给飞鸟说:“你别怪其它的人。河水干涸,牛羊就要远去。山梁崩塌,群鸟就会冲飞。只要你能中兴家业,他们总有一天会惭愧地回来,那时跪到你的面前发誓,以后就再不起抛弃之心。”
    远远蹲着的张奋青却大为反感。“哼”地一声嚷:“狗都不如!”
    扎西扭过通红的面庞急:“小主人,你说说看,几个人能像狗那样?”
    “不要再叫我小主人了。就叫我狄飞鸟吧。”飞鸟倒不习惯。他也不知道两人为什么争,倒是被言谈中的大业刺激,陡然间血脉奔腾,又一次为牧场的出路考虑。
    他默默地想:扎西阿叔说的没错。我就要中兴家业,也能中兴家业。我自小就读阿爸的札记,里面都是关于养马、动物、草场、气候和矿藏的记录,不会做不到的。眼下就怕朝廷的人不肯罢休,仇人趁机报仇,要像三叔说的那样,先把龙琉姝娶回来,借助舅舅的力量吗?这也会被人看不起地。而且舅舅和二叔突然反目——
    他眼睛忽闪不定。夕阳趁机照在他的背上,将那不算宽大的脊梁披上金甲,展露到看他的人面前,留下最初的印象。近处看他几眼的多是刚回来的男人。他们更想知道点中原打仗的事,又不好问飞鸟和扎西的,只好闷头闷脑地凑在张铁头几个面前问:“中原来的?!”
    而远远藏着的大多是升起好奇心的姑娘和孩子,他们刚忙碌完就过来看看,一面看一边暗地里议论。有的说:“听说他像雄鹰那样被长生天眷恋,果然长得好!”有的说:“他再厉害也没有武律汗厉害,武律汗都败给了靖康国。我们怎么能指望一个少年人呢?”还有的则问:“他带的巴牙怎么全是中原人?”
    飞鸟自然不会听到,他给扎西说了几句话,就弯腰进了毡包,在里面考虑明后日回牧场该带领部众向哪移营,以避开强大的敌人们。
    这是有两种选择的,都相当艰难。一则向西,说移营就能移营。但让他这样一个少年人的率领,再一旦和那里的人打仗,部众肯定崩散;二则向北,和以前南下的猛人一起回他们的故土,去投靠也速录,但远走大漠,也是部众所不肯的。
    他默默地坐着,想找张地图也找不来,只好凭自己的认知简单判断。
    不知不觉思索到天黑。外面点燃了篝火,聚集了一些和客人、牧场少主人见面的男人。黑月牙朵的弟弟巴顿冲进来喊他:“快到外面,篝火已经点燃了。”
    他比飞鸟小二岁。个子不高,但吃着羊肉喝着马奶长大,身骨敦敦实实,这一领上飞鸟往外走,就很没劲地问:“你怎么找几个中原巴牙?!他们刚才和我们摔跤,五个人里有四个屎蛋子。连我都不一定能摔得过。”
    飞鸟知道他这年纪,正是支楞想飞的时候,保不准想跟了自己往外跑,就只是笑笑,说:“那也不能像屎蛋子。他们都是刀林箭雨里闯出来的好汉,只是不经常摔骨碌。”
    “那射箭呢?”巴顿问。
    飞鸟知道,赵过勉强算个好射手,杨林射箭一般般,其它人都刚学会射箭不久。他也只好给巴顿这么说:“你打过仗没?打仗和平时打猎还不一样。”
    巴顿一拍胸脯,遥遥往火堆人丛里一看。叫嚷:“我当然打过!”
    飞鸟但看这模样就觉得他话里有假,想了一想,干脆回头把他们毡包上的弓箭取下来,递给他说:“要不要试试?”
    扎西的女人远远看到,破坏他们的好事。几步走到跟前说:“你怎么给小主人说话地?!你哪里打过仗。倒是用打狼的棍子打过几只狼。”
    巴顿被阿妈抢白,脸上青红不定,他振着手里的弓箭冲自己的阿妈吼:“我就打过。你出去问问,谁不说我的箭法好?!你知道什么?!你怎能说我像那些中原人一样。”
    张奋青刚被几个年青小伙子摔得灰头鼠脑,此时和扎西来接飞鸟到欢闹的众人前,瞅着一个少年这般叫嚷。心里又羞又怒。忍不住教训说:“你一个孩子。打哪门子仗?!怎么尽说我们中原人的不好。”
    “就是不好!又奸诈又羸弱。不服气?那你就给我比一比。是摔跤还是射箭,一只耳。”巴顿挨了扎西一巴掌仍不肯罢休。半跳着叫嚷,“比过才知道!”
    虽知道这是刺激张奋青他们努力的法子,但怕让人更看不起张奋青几个,飞鸟只好在半路里接过话说:“战场上是另外一回事。不信,我和你试试。我从五十步外向你冲,看看你能射中我不?”
    “那怎么行?!”扎西吓了一跳,推了巴顿就走。
    张奋青看着他们的背影放马后炮:“就是。你说哪有这样的小孩,闹着要打仗?!能射中不?!”
    “你更不能射中,死靶子射中过没有?以后再不好好练箭,比巴顿还小的小孩都敢笑话你。”飞鸟温温和和地旁推测敲,害得张奋青差点就地要找张弓去练箭法。
    他只好叫屈:“我不是——”
    飞鸟知道他一说就是没有机会练,就堵了他的话,玩一样翻出衣襟:“就怕有了机会不练,以后我死命训练你们,愿意不?!先按个手印,吃苦换本领。”
    这会别说看着像说着玩,就是上面有烧红的烙铁,他也要按一下,这就连忙把手掌放上飞鸟绷紧的衣服上旋一旋。等按过之后,他终于品出点生死契的味道,不禁自言自语说:“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
    等他俩和弟兄们坐到一起,围了一名拉胡琴的老人后,张奋青越想越不是味,遥遥感觉弟兄们都不自在,终究不肯把小孩子都看不起自个的事说出来,就地里吹闷酒喝。
    心带愧疚的飞鸟则扬起木碗,不断给各家的男人们敬酒、说话,完全像一个真正的首领在打了败仗之后和自己的勇士对饮。
    忧伤的胡琴低声忧叹,喝了酒的男人就低声唱,接着嘶吼着要客人多喝。这其间,他们没显露出半点对亲人消没的恨意,哀伤多是针对武律汗的同情和对前途的犹豫不决。
    不知道巴顿给自己的姐姐说了什么。突然,黑月牙朵带着一个女伙伴乐呵呵地跑来,斜扎着身子。攥着两个拳头问飞鸟:“你是有长生天的保佑,还是被法力高深的萨满祝福?!打仗时,飞往你身上的箭真能转弯吗?”
    飞鸟一下傻了,他脑子还没糊涂,分明地记得自己给巴顿说地完全是另一码事呀。眼看赵过他们也在发愣,连忙摇头,说:“我是说巴顿没本事射中我的。谁说没长眼睛的箭不射我?我不是没有受过箭伤。”
    赵过用手一拦诸位弟兄,晕不啦叽地用自己的眼睛来说事实:“你受过各种各样的伤,可我一次也没见你被箭射中!”
    “谁说的?”飞鸟说,“我十二岁时和猛人打仗。就被自己人射了一箭,后来又——”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男人清一色地凑了脑袋,异常尊敬地看着飞鸟。在他们看来,被自己人射了一箭不算,只有非常勇敢的人才能在战场上被长生天保佑,越不承认越真。飞鸟眼看气氛不对,只好一拍脑袋。晃几晃,假装自己喝醉了酒。
    但他也真地很困,一直以来都精神紧张,情绪低落,眼看到了家,不自觉地开始放松,这就要回去睡觉。黑月牙朵大着胆子扶住他,娇羞得像朵花儿一样。她因伤残疾的阿哥看了也不劝阻,只是觉得赵过是个实心人,拼命地朝他灌酒。
    飞鸟回去睡下。却是不知道杨林在他走后耍了一场酒疯,非要回家找自己的父母不可,使得众人给他灌更多的酒,让他在那一刻真正忘记。
    帐篷里暖暖和和。飞鸟什么都忘记了,睡得又香又甜。连黑月牙朵把他送回褥子,偷偷用自己的柔手摸他的鼻子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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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残月挂到了空中,外面开始清冷。
    上百的骑兵在黑夜里赶路,火把被劲风吹得时灭时长。他们在接近黎明的时候到达,惊醒一些留意羊圈的女人。片刻之后。男人还没得及起身。他们就已冲到扎西家,飞快地把这里围上密密的几匝。
    飞鸟游戈在自己的梦里。重温父叔俱在的日子,直到扎西使劲把他叫醒,才知道来了一支骑兵,要接自己回牧场。他出来见营地里的男人都带着兵器据于一角,记得他们的确派人向牧场传达消息,确信是来接自己的人。
    但他们来的也太快了,飞鸟隐隐约约却觉得不对,可说不清楚哪里不对。他不声不响地在来人面目上扫视,见为首的武士长要他片刻不停地走,神情半点也不恭敬,陡然意识到“不对”来自那腾腾地“杀气”。
    “难道他们不是牧场里的人?否则怎么带着对敌人和犯了罪的人才有的凛冽气息?!”飞鸟觉得自己过虑了。心想:他们还难以证实我的身份?
    他这么想仍不肯罢休,又觉得婶母和牧场显要可能会记得二叔剥夺了自己继承家业的决定。他担心这一点,却也不担心这一点。他有过心理准备,此时时过境迁,仅仅是觉得二叔的过错已经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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