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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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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流霜眼看到孩子越进越多,没法招待,就跟余山汉说:“你去找个酒楼,让他们到那去疯去。这诺大的一个院子,都快装不下了。”接着,她拿出一把刀,低声嘱咐:“沙獾要去黑水作战,阿鸟刚回来,肯定没能准备东西,就把我这把刀给他。”
  余山汉问:“那说是他阿姑送的,还是让阿鸟送?”
  花流霜笑道:“阿鸟的,让他自己出。我不信他对沙獾小气了。”
  余山汉接刀在手,见刀身修长,度光的刀鞘没有丝毫的装饰,才明白花流霜没有一分客气,是真疼这个娘家侄子,便“哎”地一声,大步到孩子们那儿,要带他们去酒楼吃饭。
  ※※※
  孩子们说走就走,抛下玩乱的院子,一个没剩。
  风月见没了人,就到花流霜身边,笑着说:“阿鸟红了他们的眼啦。单是这条狗,就没有人不想要。”花流霜见他跟个孩子王一样偎着那条狗,事后还这么说,奇怪地问:“那条狗还真有来历?”
  风月点点头,说:“是血统纯正的高原龙种。按萨满的说法,那些到雪山朝拜的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得到长生天的指引,寻找到自己的主人。”
  花流霜大吃一惊,连忙起身去看。她盯着狗眼好一阵,轻轻地说:“怪不得阿鸟在那吹。我早就想让人给我弄一条,今被儿子送到跟前,却不认得。它怎么就跟了阿鸟呢?噢,怀了崽的母狗,怕遭罪。”
  说罢,她连忙弄些生肉,送到“雪地虎”跟前,却发觉狗没有向对别人那样发脾气,又问:“先生,你见多识广,说说看。它怎么不冲我吼。”
  风月也不知道,便递个吉言:“这狗认人。知道你是阿鸟的娘亲。”
  花流霜信了。她听到狄南堂在外面呼唤,笑着说:“他阿爸回来了,我也要他认认。”
  ※※※
  狄南堂、逢术几个半路碰到花落开,一起进的门。他回来就问阿鸟,见花流霜拉着自己问条长毛大狗的来头,就站到跟前看了一阵。花流霜见他心事重重,根本无心观赏,便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逢术心直口快,说:“云岭要和阿爷亲上加亲,亲上再亲。龙青风不服,在那作践人,非让阿爷给他敬茶,说什么‘狗戴人帽子,以为自己就是人了……’”
  花流霜笑道:“他那点心眼,谁都能看出来,不就是冲着阿鸟和大女的婚事吗?”
  狄南堂不许他往下说,牵强笑道:“不是这事……不提也罢。”
  花流霜琢磨琢磨,再没逗狗的心情,大惊失色地问逢术:“亲上再亲是怎么回事?把我的宝贝女儿要去,任他家的愣小子打骂?他龙青风肯,我还不肯。”
  逢术脚底抹油,溜了两步问花落开:“去不去找阿鸟,我和你一起去。”
  其它人也受到启发,寻得个这个好借口,走得一个不剩。
  风月还不知是什么事,见人散了个精光,笑呵呵地引着狄南堂去暖和的地方说话,一路破解龙青云的手段道:“阿鸟虽然玩劣,却也没有高攀。有了姻亲,龙青云才能名正言顺地插手我们家的家务。主公在则已,不在,阿鸟是他的亲女婿,二爷也难挡他的蚕食。
  “……他不贪功不恋战,挟战胜之威,兵出平马川,几可尽有潢东,日后,可安心经营沿阿速水到黑水下游的土地。唉!想不到田晏丰献此良计,连晚节也不要了。”
  狄南堂点头称是,说:“先生说的是,可此策非田老所献。阿拉玛尔是为会冲,并无固土之本,自老爷子起,就在南黑水和太白山之间屯移百姓,等沙乌里诸部归顺,势力已达南北黑水交汇之地!数年来苦于下游骚扰,很容易仿效中原先例,以劲旅屯垦!”
  风月抚掌而笑,说:“他没有屯垦的先例,说垦就垦,时机上岂不蹊跷?”
  狄南堂说:“去年冬天,四爷在雪地里捡了个落魄文士,荐给了云岭。至于屯垦,经略,应该是他的主意。我看我是得和云岭说说,这个叫吴隆起的秀士少于历练,有点生搬硬套,不可言听计从……”
  风月摇了摇头,又说:“这落魄的人有个通病,狷忿,偏激,心里毒,抛出去的想法不会如此简单。所谓的屯垦必是幌子,他要借用这个幌子,以独孤家的降民去填充死地,而后垒出一个稳固的后方。
  “如今中原朝廷正面临一场大战,无暇北顾,倘若鏖战几年,十年之内也无心力过问此等偏远之地。以龙青云那样的老谋深算,必是将有图谋,不然,怎么下这样的决心,会不惜代价,换取一个大后方?”
  狄南堂半晌无言,面孔逐渐森严,叹道:“龙青云虽是枭雄,可志向再大,也不过是要守住血汗换来的家园,有个藩国的地位。而朝廷,无寸功于民,却想坐收河川。昨日饮酒,姓方的大人说起龙青云,竟打算密授我个‘杀’字,因见我力主建郡必先收心,收心必先安龙,才把没有明示的手掌藏在桌子下擦拭。”
  风月鄙夷地吐了一口,说:“以这等二虎竟食之计,的确让人对朝廷心寒。怪不得主公心事重重。”
  狄南堂把盏摇头,苦笑说:“这些事,我心里有底。朝廷予夺,我都站在青云的一边。至于青云,我比他年长,必要时可以规劝他,制止他。其它的事嘛,你就别问了,让他阿妈听不得。咱们喝两杯,说些别的。”
  两人喝了一会的酒。风月就操琴而和歌,唱道:“
  马厌谷兮,士不厌糠籺;土被文绣兮,士无短褐。
  彼其得志兮,不我虞;一朝失志兮,其何如。
  已焉哉,嗟嗟乎鄙夫。”
  狄南堂听罢,双泪沾湿,痴痴笑道:“当今天下有难,你我皆报国无门!倘若有力可使,又岂厌糠籺、短褐,又岂问得志、失志。”
  花流霜没问出究竟,带着赌气的心思回屋子坐,随手翻过中原送回的帐目册子,一眼瞄过几笔大的赤字,连忙往下细看。发现其中全是粮秣,马匹,兵器等战争物资,她心里都在发抖,一次一次地问:“老二是怎么了?即使是生意失手,也用不着把贵买贱卖,捐献的帐本递给他阿哥看呀。”
  直到看到末尾,她这才恍然,那里有丈夫写下的八个小字:天下兴旺,匹夫有责。
  但她的心还是发疼,暗说:“朝廷收了税,征了丁,难不成让别人替他打仗?他糊涂,你老二可不能糊涂,就不会阳一套,阴一套,非要往里面丢钱?”接着,她又自己安慰自己说:“老二非是在用假帐糊弄他,反大大地赚了几笔不可。”
  想到这里,她觉得根本问题还没有解决,便站起来,去找狄南堂说一说,问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刚走到外面,就看到雅塔梅领着两个妇女过来,一个是自己该叫婶母的亲戚,一个是龙妙妙的阿妈,只好远远招呼一声,纳着闷地接她们。
  刚刚坐定。龙妙妙的阿妈就说:“倩儿呀。这是你青云哥要我来的,你听我慢慢说,说的不对也不急。”
  花流霜笑道:“怎么会呢?”
  一旁的老妇也尴尬地笑笑,轻声说:“你多长时间没见过蓝采了?她现在又病又瘦,快没了人样。”
  花流霜觉得事出突然,来者不妙,但还是带着发自内心的同情,回答说:“有一年了。我是想开导开导她,可她不耐见我。”
  龙妙妙的阿妈笑着问:“那她心里藏着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花流霜笑容慢慢敛了,一下联想到逢术的“亲上又亲”,恍然大悟。虽然她心中颇酸,但还是点点头:“我猜到一些。只是,我怕她不愿意。”
  两女连连点头。一个说:“愿意,愿意!她愿意!你明事理,明事理。放心,你大她小,有了儿子就过继给你!”一个说:“这姐妹俩都进门,外人就插不进去脚,那是好事,天大的好事。你好好劝劝他阿爸,让他应下。”
  原来他心里没鬼,是怕拒绝不了。花流霜心中一热,眼前一片豁然,想想,龙蓝采和自己情同姐妹,如今半人半鬼,自己于情于理都能接受,便微微一笑,说:“我和蓝采一起长大,心里也怪挂念的。要是日日能见着面,也是有了个可以说话的人。我会好好嚷嚷他阿爸,看他敢不答应。”
    刀花马浪(修改版) 第三卷 十二节
     更新时间:2009…5…2 0:40:41 本章字数:4021
  第三卷意气牧人思藩业,驻马衔环持杆节
  十二节
  井月轩挨着轴心路上的杂物土货铺,土黄色的短墙和廊厩相连,四周压了一溜青石边,规规矩矩。居中的茅顶主楼两层相垒,上下比例有致,丝毫也不给人突兀之感。一大群孩子来到,第一眼就瞄上人家门杆子上挑起的一串白皮圆灯,有几个在下面念字,有几个呼噜、呼噜地偎到根上,寻思着爬上去摘个灯笼。有个爱管闲事的孩子掀开厚厚的棉花帘子,跑到柜台上,告诉半皮半绸的二帐先生:“有人摘棍子上的灯。管不管?”可二帐先生仍呆呆地伸着头,看着到处找桌子,挪板凳的孩子傻眼。
  余山汉、飞鸟、龙沙獾几个围着他,大着嗓门问他有什么吃的,问他坐在哪好,更让他的视听乱成一团。
  见他有点应付不过来,王本有经验地拽了个本子出来,翻开就叫:“焦滑(溜)肥肠,盐烧(焗)鸡……”正拉着腔叫得高兴,王壬一看准他的脑瓜子拍下去,说:“别瞎喊,你知道叫几份?”
  龙沙獾和飞鸟对头说了几句,这就安排王壬一几人:“一个班一桌,先开十来桌坐。吃什么菜,喝什么酒,我和阿鸟说了算。”掌柜的出来,也觉得这法子好,就主动配合,喊店里的伙计劝客,腾出整桌、整桌的地方。
  楼下就酒磕话的汉子大多喜欢热闹,让腾位置就腾位置,凑凑,反话题更多,更有味,连嗓门都随着吵嚷提高。若有年龄过小的孩子虎虎生气地站在身边,他们便用吃的喝的逗,问他们的阿爸,阿爷,问得着认识的,就在那竖大拇指,敬重地叫声“好汉”、“巴特尔”、“某某爷”。
  可楼上的两位中原来客却受不得这样的吵嚷,心焦意乱。他们一个姓杨,名达贵,一个姓方,名白。两人都是士子出身,性喜清静,也就图这个酒楼还能进,大冷天无处去,日日泡着。今天,他们正说消息闭塞,没有十三衙门的人便利,不敢乱收买眼线,埋暗桩,被蜂拥而来的孩子们搅和,只想找掌柜的到跟前,好好骂一顿。
  杨达贵叹着气去挟花生米,挟了半天好不容易夹住,正往嘴巴里送,不防几个蹦到楼上的花脸孩子故意一喊,掉了,便“啪”地摁下筷子,大声叫:“小二!”
  当地喜欢直呼其名,就连龙青云也是嘴边吊着的说辞。几个哪知道“小二”的意思,推了一个十来岁的花脸孩子去,怂恿说:“叫你的,叫你呢!”
  花脸孩子也不怯,几步站到桌子旁边,问:“叫老子吗?”
  方白修养要好一些,客客气气地问:“小孩子家不要骂人。你们这是干什么来了?谁带你们来的?”
  那孩子嘿嘿傻笑,因少见这样威严的白面大人实话实说:“阿鸟请我们喝酒。”说完,就咂巴几下嘴巴,讨酒喝。方白握了个酒杯,刚提了壶要写,就被杨达贵摁住了。杨达贵看看白白亮亮的瓷底,又看看那脏不拉叽的孩子,低声说:“真贫!”
  方白“唉”了一声,抽出一只手又写,递过去,笑呵呵地说:“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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