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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前尘尽 （1）
年初的华云京都，被一层寒冷的细雨覆盖了。
清冷的冬日早晨，白虎大道几乎空无人烟，只有巡逻的守城兵在萧瑟的冷风中走过。
细绵的雨轻轻从他们的头顶落下……
苍茫的天际，染上了朦胧的雾霭。
厚厚的一层，不似平日明媚动人的天蓝。
白虎大道的末端，转角处，一家茶楼早早开了门。屋里还升起袅袅的温热水气，一股若有似无的茶香卷在这萧瑟的空气之中，门里走出来一个女童，一身黄衫，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往外头张望了一会儿：“不知道岚少爷什么时候才来？”
“你急什么？我看还有日头呢。莫不是一个月多未见，你想他了？”因这悄少人烟，所以女孩子的声音不大，还是可以听得清楚。
听见声音，女童回身朝窗边的一个青衣少女嘟起了嘴，满脸是愤愤不堪，“小姐讨厌！”
偌大的禅雪居里，独坐着她这么一个客人。
那少女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嫩细致的很，乌玉般的发丝披散在身后，尽发梢处用一根冰丝发带绑住。少女一手懒懒的撑着下巴，莹润细致的肤质配在她尚未长开的清秀的脸颊上，让人无名生出一种怡然。双眸虽然是半垂着的，黑亮的光芒却陡然射出来，照应在手中的茶盏里，她轻轻品了一口，望着窗栏外的街道，悠然道：“讨厌啊……那你去府里等着好啦。”
女童听了赶紧跑了过来，站在她的身旁嘟起粉嫩的小嘴，“才不要，府里一个人也没用，好无聊的。”
少女听闻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纤细的墨眉微挑了一边，“明慧不在？”
女童点点头，“恩呢，司徒小姐连续好几天出去了。”
少女久久噢了一声，才道：“我怎么不知道……”
女童鼓起腮帮子来：“小姐每天在院子里，自然不知道了。”
若不是自己前日子里收到岚少爷的信说今日就回京来，她昨天说了半日，小姐才肯出来，也不肯去约定的西郊处迎他，只在禅雪楼里坐着，还闲闲的说：反正他顺路也要走过，不是正好吗？
不过也算了，她转念一想，又想开了。这样冷的天，小姐平日连自己的屋子也懒得迈出半步来的！用小姐的话来说：这么冷的天，出来干嘛，没事找罪受？这样懒洋洋的样子，真让人愁心！
少女静静的托着下颚望着窗栏外，远处，青瓷瓦上飞檐上青铜色的角吻和螭首已被微弱的霜雪覆盖，白墙黛瓦的重重楼宇沉睡着，组建出一个安静而宁和的晋阳冬日，飘雪，古楼，都犹如一梦。
少女低头望了眼茶盏，杯底的冰裂纹菱花在清色的茶水中，静静绽放。
她莞尔一笑，撑了细致的手腕，清丽的脸颊还脱不了稚气，闲闲的微扬着，露出几分惬意，微雨仿佛与她无关，清冷造刺的风隔绝在半扇雕花木窗外，轻轻一碰，掉到外面回廊的青石地上去。不知她是享受的，还是无谓的。
、第二章 前尘尽 （2）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禅雪居门口跨步走进一华衣男子，十八九岁的年纪，样貌生的不错。视线环了一周空寂的茶楼，落到左边的窗栏处，他拍了拍身上的微雪，一笑走了上去，“就知道你没那么好的心性去城外迎我，却不想来禅雪居喝茶了。怎么不去醉美人间，你不是老板吗？”
岚霄走到她身旁坐下，然后四下望了望，“诶，明慧那丫头去哪儿了？”
少女半天才抬起头，漫不经心的瞟了他一眼，“来了就耳根子不清净。”
“江婳晚……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男子苦笑了一下。
她勉强的撑起脑袋来看他，“那么岚霄大侠，这年过的可好？”
岚霄听她那么懒洋洋的一问，脸上却失去了柔和的明媚，半天缓声道，“我有什么好不好的，你呢……？”
过年本该是家人共聚，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离乡背井独自一人，幸好，有芷晴丫头陪着。岚霄想着，微微一叹，却见婳晚脸上有片刻的失神，眸中不知泛起了什么涟漪，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岚霄看着独自喝茶的婳晚，有时候他总觉得她最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她从来没掉过眼泪，似乎没什么伤心的感觉，时不时拿身旁的人打趣，调笑。她不似明慧那般大大咧咧，嗔怪怒骂，巧言欢笑。偶尔才会露出活蹦乱跳的样子来，但在岚霄的记忆里，还是极少的……几乎难见。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黯然神伤的表情……岚霄拉起她的手腕笑道，“走吧走吧，回别宅去，我这次从家里回来，还给你带了件礼物呢。”
“什么礼物？”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岚霄和婳晚两人从禅雪居回来，街道上多了几个摊贩，冷清清的街道上，挂着红色的大灯笼，不知怎么觉得很空寂的样子。
总共两把伞，婳晚喜自在，就把小丫头芷晴差到岚霄拿去，自己撑了一把泼墨的油伞闲闲的在前面走着。
岚霄在后面看着烟雨中独自撑着墨伞走在长道前头的罗衣背影，风雪不大，路却有些稍滑的，他听见有人叫他，赶紧应了一声，低下头来看身边的女童，“芷晴，怎么了？”
芷晴眨着杏眼奇怪的看着岚霄，“岚少爷，你这次来什么时候走呀？”岚霄稍愣，转即哈哈一笑，“小丫头，我刚想来就要赶我走了？怎么跟你家小姐一个德行。”
芷晴：“小姐？小姐怎么了……哎呀岚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见芷晴紧张起来，岚霄拍了拍她的小脑瓜子说：“急什么，跟你说笑听不出？这次可以待久一点，毕竟是家中的规矩，今年没陪你们过年，你家小姐和明慧两个人，都是有家归不得……想来也不开心，我会多留一会儿的。”
、第三章 前尘尽 （3）
岚霄又看了眼前面走的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墨伞的少女，低头悄声对芷晴说：“虽然是迟了，也给她们补过一下，我托朋友从白鹭洲上带来了点稀奇的东西，想来她们会喜欢的。”
“岚少爷，你对小姐和司徒小姐真好。”
“哈哈，傻丫头，她们是我的妹妹嘛，也有你的份儿！”
“谢谢岚少爷。”
“你们俩说什么呢？快点。芷晴，过来开门。”前头婳晚停下来，转过身朝他们喊了一声，身旁的芷晴忙跑了过去，岚霄抬头看去，已到了别府，看着芷晴掏出钥匙开锁，他不禁哑然，“管家呢？你出来锁什么门。”
“人家也要回家看老婆孩子的嘛……反正我们一屋子女的，要他一个老头也不方便，我就让他回去了，开春再来吧。”
岚霄尤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那明慧呢？”
她倒是无所谓了，一个女孩子在外，不顾点安全。
婳晚好像没听见岚霄的话，独自抬头望着天，黑漆漆的眼睛有分空寂。
她总是这样发呆，芷晴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有默默陪伴在她的身边，怕她冻着了，时而奉茶或者拿暖炉来旁边摆着，有时候真的很冷，婳晚的手也冻得冰冷，她自己却好像浑然不知，芷晴看来眼里很是心疼，却也无奈。
岚霄一月才来一次，并不知道婳晚会有这样不想理人的时候。只是觉得莫名其妙，不由得一皱眉，想这丫头又怎么了？
婳晚没反应，倒是前面推开大门的芷晴回过头来，莺歌似地声音回道，“司徒小姐也有一串儿钥匙，不过一般她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在府里，大门也是开着的。”
岚霄侧头叫了她几声，婳晚才似乎回了神的样子，三人走进进门绕了回廊进去，岚霄收起伞，看着两个女孩子单薄的衣衫说：“这回回来，给你们带了点新衣，不都是说过年要穿新衣吗？都在后面箱子里，一会儿李叔就把马车运来了，你选选，芷晴，你也挑几件喜欢的。”
岚霄见婳晚半天没说话，他正疑虑，想着又要追一句，就看见婳晚懒慢的扬起手捂了捂脸，打了个哈欠，“……我累了，你们聊，先去睡了。”然后无力的朝他们摆了摆手，往前走了去。
“小姐！诶！”芷晴急了，下意识的就要追出去，脚步都迈开了，又记起来岚霄还在，赶紧转身对岚霄说：“岚少爷，您进中庭歇会儿，我先给小姐烧点热水洗洗脸擦擦手，她一路都不抱个暖炉，手肯定又冰凉的很！”
岚霄见芷晴匆匆离去的背影，笑着走进了自家的中堂，看来这丫鬟没选错，尽心啊。不过什么来着……他才是这别院的主人吧？岚霄顿了顿，越想越奇怪。怎么他今日回来，他们连个迎接的意思都没有，一个出现一下就去睡觉了。一个更好，压根没影儿！
、第四章 前尘尽 （4）
四月，岚霄再次同定州堇华侯一起受华云孝宣帝所召入京面圣。晋阳城是华云国的京都，是个繁荣苍盛的地方，宅第鳞次栉比，飞檐走壁上的古腾诡异赫人。起先婳晚还不明白，后来岚霄告诉婳晚（婳晚，正文开始换称谓了），这是华云国的图腾。
每个国家，都有属于自己的古纹图腾，皆不一样。
晋阳城上的主街极长，几乎贯通了整个皇城，一头面朝着隔绝在护城内河里的皇宫正门，一头延展在晋阳城的城门尽处……整座热闹的城池，染尽在各种楼台小筑的纱灯之中。在静静的夜光之下，幻出一分迷魅之态，撩着人心。
距离主城不远处的晋阳西郊的清水湖畔边，有一间独立的酒坊，已开了几月时节。是城市风雅之士留恋之处。
酒坊后一棵古老槐树随着微风洋溢，睥着静静的秋色。
月光倒映在酒楼旁的清水河中，一切独留美好。
黄昏午后，婳晚撑着侧脸坐在院子里翻阅着从晋阳书院里借来的典籍。
字迹因为夜色渐渐降临变得有些不清晰。
“小姐！”随着一声唤声。婳晚回过头，看见芷晴正站在大厅门前，正朝她热烈的招着手。婳晚站起身来，慢悠悠的往外走去。
“小姐，烟花都要把河畔照彩了！”芷晴穿着白梅绣衫罗裙走到婳晚的身侧来，薄红的脸上带着兴奋。
婳晚微微笑了，抬头朝夜空看去，不远处的天空已经被烟花染红，看上去美极了。
她的院子里一共四个丫头，芷晴是最年幼的一个。前些日子是她十四岁的生日，婳晚送了这件衣裙给她。芷晴平时一点舍不得穿，也不拿出来，今日却穿上了身。婳晚正觉得
奇怪，摸摸下巴却忽然笑了，酒坊今日举办的宴会，邀请了不少嘉宾助阵，而其中的压轴嘉宾如霜，正是芷晴十分喜欢的。
芷晴来挽婳晚的手，迫不及待的拉着她出门：“小姐，我们快走吧，司徒小姐早就去了，肯定在等我们呢。”
婳晚瞧见她眼里的期待，故意懒洋洋的拖着步子走了几步，嘴里还喊着：“慢一点，慢一点，别总欺负我们年记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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婳晚来到清水河畔的时候，夜色近了，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酒坊宽阔的门庭云苒，清水河边缓缓走来流动的人群，三两成群，衣着华贵，正是来参加酒坊今夜的宴会。
她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闲暇时刻，若非必须走动，婳晚多是呆在家中，因为无所事事，她从晋阳书院借一大堆书回来看，有些是诗词，有些是小说，有些是历史，她总是随便挑个闲适安静的环境静静的看书，然后一下午的时间快快就过去了，待翻到卷尾，天色已经陈黯。
若是历史文献，和那些野史，就要几天时间，来消磨打消时光最是不错。
两人一路沿着河岸漫步往前，待走到对岸之时，婳晚侧首对身旁的芷晴道：“芷晴，你先从侧门的小道进去吧，我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