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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萧云微笑道,转身开门,一股微微寒意扑面而来。
“对了,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去百年老店买一笼小笼包吧,我有点馋了。”她叮嘱道。
“好,你给我几个硬币,我怕带钱会淋湿掉。”萧云轻声道,自从她在,就很少买早餐。
“等等。”许子衿回房,从一个墨黑色的小钱包里拿出几个平时买菜找的硬币,递给他。
萧云放进口袋揣好,跑步出门,雨丝漫天飞舞而来,衣服很快湿透了,T恤沾水很重,他却轻松自若,与平常一样的时间跑到小西湖,没差半秒,兴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纵然今天是周末,晨运的人也没见多少,只有湖边的大榕树下有几个风雨无阻的老人在兴致盎然地打着太极,一招一式毫不马虎,有板有眼,还有五六个学生模样的人坐在湖对岸的小亭子里,右手拿着铅笔,左手捧着画夹,正在给这幅美丽的雨中即景誊描速写。
萧云没有想过夏天的宁州竟也会下起如此细腻的江南之雨来,有些奇货可居的惊喜感。
他放松完后便负手而立,站在湖岸欣赏着这难得的美景,浑身被细雨侵蚀,也全不在乎。
眼前是一幅淡雅到极致的画卷:烟雨,柔和,缠绵,尤其于江南。淅淅沥沥,如雾如烟,耐着性子,不急不躁,将整个宁州都揽进怀里,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浸润。轻细的雨花,像飘忽的雾,白茫茫的,轻吻着人的脸,微微觉着痒;又轻轻濡湿着衣裳。
小西湖被这无边丝雨笼罩而起,仿佛一个含羞的江南少女,盖起了一层薄纱。湖中一叶轻舟悠悠荡然而至,飘徙于沉默不语的湖面。一个披着藏青雨衣的女人站在船头,擎一楫竹篙,撑破小西湖平静的水波,正细细地打捞起湖中的杂物,还湖面一片干净,悦耳的渔歌伴着微熏的雨香,缓缓而来。
老船坞,旧石桥,长竹篙,小西湖,一同沉睡在江南温软的水床上,泛出柔美的光晕。
有多少故事从湖底弥漫开来,又有多少情节在这淡磨如镜的水面蹁迁?
细雨迷朦中的宁州在宁静中弥漫着惬意,迷离中透着些许释然,繁华褪尽,庸碌的红尘从身畔滑过,让你忍不住亲近她,以期涤去心灵的浮垢,使灵魂轻盈起来;让你忍不住眷恋,纵使你不愿在浊世中做隐士,你也想长久地与之亲近,纵使你留恋尘世的灯红酒绿,你也不得不承认宁州是美的,美得动人心魄,美得让人忍不住为之歌咏。
萧云完完全全被这美景陶醉了,于雨中打起了灵箜拳,“扬灵兮未极,箜篌醉中谣”是这套拳法的精妙所在,拳无来势,亦无去势,一如这飘渺而至的细雨,轻逸绝伦。那几个正在树下一丝不苟耍着太极的老头子瞧见了,惊艳万分,纷纷停了下来,定睛细细观赏着,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之声,感觉自己在那个年轻人面前打拳,有点班门弄斧的窘迫。
后生可畏。
萧云并没有过多理会他们的众目睽睽,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挥舞着,松弛着紧绷的肌肉。
而这雨似乎受到了他拳势的感染,越下越大了,好像是千万支魔指,好像是千万条琴弦,弹出了千变万化的声音,满湖荷叶被打得笃笃作响,几个老人还是十分理智的,没有拿自己风烛残年的身体逞能,撑起一把把黑伞,三三两两离开,而萧云却负隅顽抗,执着地打完了整套拳,才慢悠悠地走向凉亭,这么大雨跑回去,肯定会被丫头怨骂个半死,倒不如到凉亭里躲一阵,避避风头,晾干身子才回去。
萧云的贸然出现,并没有打扰到凉亭里静谧的氛围,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画作世界中。
他略略扫了一眼四周,就默默走向一个角落,坐在了一张石板椅子上,拨弄着满头湿发。
由于有人在,而且都是清一色的女孩子,萧云不敢脱去上衣,只好一部分一部分地拧干。
都说昆明四季如春一雨入秋,看来宁州也差不离,温度较低,风一吹,他感觉凉飕飕的。
忽然,一只纤细白皙的玉手递过来一张纸巾,萧云有些诧异,抬头望去,更是惊愕万分。
天底下的巧事就是这样,有时候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见意想不到的人,这真的很奇妙。
许仙在西湖借给白娘子一把伞之后,怎么着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还会在断桥与她重逢吧?
站在萧云面前微微俯身的女人正巧笑嫣然,露出一排白如玉的牙齿,美得让人目眩眼晕。
“发什么愣,你不会是想让我亲自替你擦吧?”她晃了晃手中的纸巾,微怒含羞地打趣道。
“对不起。”萧云这才从惊讶的神色中抽离出来,稳稳心神,将纸巾接过来,擦了擦脸。
“有的人很奇怪,明明该说‘谢谢’,他却说了道歉的话。”她轻声道,坐到了萧云旁边。
“……”萧云头皮一阵发麻,这个女人真犀利,咳嗽了好几声,连忙改口道,“谢谢。”
“有的人真是太奇怪了,明明被别人暗贬,他却说了感谢的话。”她拨拨秀发,狡黠道。
“奇怪个……”萧云硬生生把那个“屁”字咽了下去,这个敏感时刻还是不要挑衅为好。
一个女人的可爱之处,就在于懂得调侃适可而止,显然,这个女人是可爱的。
她没有再往下说什么,只是轻笑,却一点儿也不娇柔做作,善意而温柔,像此时的朦胧烟雨,起身走开几步,到对开的一个角落,从石椅上拿起一顶乳白色大沿遮阳帽戴上,这种天气竟捎带这种帽子,也不知道她脑子怎么想的,然后右手拎起一个画夹和几支铅笔,左手拿起喝了半瓶的酸奶,折返走了回来,步履轻盈,珊珊作响。
面对这么一位楚楚动人的女人,萧云没有神情波动,也懒得多瞧,专注于手中的擦拭。
一张纸巾只有方寸之地,很快就擦烂了,成了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鸡肋,正当萧云在犹豫要不要丢掉之际,又有新的一张递过来,体贴入微。她递过纸巾后,安静地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在一边,喝着剩下的酸奶,萧云心中一暖,就是这样,在很微妙的时刻,她都会悄悄出现,极少言语,却总能触动他那颗原本就并非坚如磐石的心灵。
也许是平时太少展露笑容的缘故,这个女人嘴角扯起的弧度总是那样的牵强附会,不够自然,那双不知藏着什么暗无天日秘密的眸子总是像一口干枯的深井,往井中看,会令人怦然心动,此外,她的眉毛很像书法家提起蘸满墨的毛笔,从眉心起笔,起笔时顿了顿,然后一气呵成,笔法苍劲有力,而且墨色浓淡均匀,收笔处也非常圆润,可惜的是,眉毛的间隔略窄,表示性格较为忧郁,且容易自寻烦恼。
“你还记得我吗?”她用尾指撩了撩额头的秀发,给人一种浓洌的清水出芙蓉般的感觉。
“记得。”萧云擦了擦额头,刚刚还干燥的纸巾立马就湿了,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可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没认出我。”她撅了撅嘴唇,显然对萧云的信口开河嗤之以鼻。
“怨不了我,首先你处的位置不起眼,再者我湿漉漉的,也没心情仔细看。”他轻声道。
“掩耳盗铃。”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皮与几分不屑,端着酸奶不断吸吮着,幽韵撩人。
“事实胜于雄辩。”萧云微笑道,将视线投向了湖中,那一艘竹排还在荡悠着,捞杂物。
“那你记得我名字吗?”她清眸流盼,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期待,以前从未试过这种感觉。
“纳兰葬花,对吧?”萧云很庆幸,在自己的脑海深处仍然存留着这个有些感伤的名字。
“你竟然还记得?”纳兰葬花惊喜轻呼道,眼神的温度骤然上升,那是由衷的喜出望外。
“这不是件什么难事。”萧云笑道,终于把外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擦干了,那张纸巾报废。
“不是这样的,其实要牢牢记住一个陌生人的名字,是很难的,正如你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即便走了几趟同一条街道,你还是有可能忘记它的名字。人的大脑是一个记忆的宝库,人脑经历过的事物,思考过的问题,体验过的情感和情绪,练习过的动作,都可以成为人们记忆的内容。德国有一位著名的心理学家名叫艾宾浩斯,他在1885年发表了一份记忆遗忘实验报告,表明了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纳兰葬花轻声道,这是她头一次对着一个异性长篇大论,这要是让死党韩雪知道了,肯定会怀疑萧云是不是下了什么迷魂药之类的东西。
“洗耳恭听。”萧云微笑道,赫然发现自己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情愫正在滋生,使他着迷。
“艾宾浩斯的实验报告表明了,人的大脑从‘记’到‘忆’是有个过程的,这其中包括了识记、保持、再认和回忆四个部分。输入的信息在经过人的注意过程的学习后,便成为了人的短时的记忆,但是如果不经过及时的复习,这些记住过的东西就会遗忘。”纳兰葬花轻笑道,她的冰清玉洁会很容易感染到身边的人,像一块白净无瑕的古玉,没有一点世俗风气。
萧云静静听完她的这一番颇为深奥的理论,也不急着发表什么惊艳看法,反倒是站起身来,像一只落水狗一样,抖落了几番,震下不少积水,然后才慢慢坐下来,侧过头来凝视着她,勾勒出一个醉人的微笑,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有没有经常想起你?”
一语中的。
“啊!”被看破心思的纳兰葬花不禁低呼一声,俏脸霎时橘子红了,羞态足以沉鱼落雁。
自己说了这么多,兜了很大一个圈子,原本想伪装掩饰一下,却没想到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就识破了,而且是直捣黄龙,一个女孩子家,贸贸然被揭开真实想法的面纱,怎能不仓皇失措?看着萧云笑得像棵狗尾巴草,纳兰葬花羞愤欲死,很小女孩子气地悄悄撇了撇嘴,不过看他的眼神却在微变,这个不知背景的男人的确很有趣,表面上看,他对任何事情都是敷衍散漫,甚至有些神游天外,可实际上是绝不会被表象所迷惑住,对局势的把握总是那么的了然于胸。
“实话告诉你,有想过。”萧云望了眼动人到让人不敢正视的纳兰葬花,温柔说出实话。
“哦。”她红着脸,不敢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上,转移话题,“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萧云,萧瑟的萧,白云的云。”萧云微笑道,看着她的脸红得似苹果一样,笑意更浓。
“萧云。”纳兰葬花喃喃念了几遍,展露一个仙子般的微笑,轻声道,“我记住了。”
萧云继续擦着身上水滴,瞥了眼她放在石椅上的画夹,轻声问道:“今天出来画画?”
“嗯,其实我对江南的雨有着一种特别的情感,说不清是什么,但它能撩起我最心底的幻想。记得小时候,就常听爷爷跟我说江南烟雨是怎样的妙不可言,让他魂牵梦萦,令我总想来亲身感受一下,后来无意中看到安徽作家陈所巨的《烟雨桃花潭》,更是觉得江南烟雨的神韵是那样的撩人心扉动人心魄,这次好不容易来到江南,所以我想把它画下来,等到以后看不着的时候就拿出来,回忆一下。”纳兰葬花的嘴角往上扯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完全展开来,笑得很僵硬,似担着千斤重的心事。
“我能看看吗?”萧云轻声道,深刻感受到了她在说“以后看不着”时的忧伤。
“不能。”纳兰葬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当然拒绝,这是她内心的雨,怎能给陌生人看?
“随你。”萧云耸耸肩膀,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从不会强迫一个女人什么。
“如果你非得要看,我可以让你看其中的一张。”纳兰葬花微笑道,这就是女人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