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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流光-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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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此轻描淡写,傅阳秋的激将法落空,此时惹起几分怒意来。“江二公子果然是做生意的行家。不过,如果没有了江庾,又怎么会再有江声楼呢?”

聂萦离不解。“莫非你要谋财害命?”

“我要釜底抽薪!”傅阳秋的话掷地有声。

“傅公子为何这般咄咄逼人?你在京城失去的产业,而今拿我一座江声楼来换,是只赚不赔的生意。做人可不要狮子大开口。”

“我不要这江声楼。”

“你要什么?”

“我要你!”斩钉截铁的语气,几乎未给聂萦离一丝讶异的空隙,他的一双唇就贴了上去。那是一种愤恨的吻,牙齿相碰,唇舌交战,两人皆笃定了斗胜的心,于是难解难分。

许久之后,聂萦离猛地推开他道,满面赤红:“我聂萦离纵有许多谎言欺蒙于你,你心中有多少恨意,今天都到此为止。你告诉我,扈庆彪在哪儿!”

傅阳秋见她怒形于色,道:“你要房契、地契我可以还给你,但扈庆彪,你不能去招惹他!”

“你在哪儿遇到他的?房契地契又是怎么回事?”

傅阳秋缓缓脸色。其实他在见到聂萦离的刹那,确实惊怒万分,然而多日不见的思念瞬时又占了上风。大概爱恨交融,皆是情理,叫人无奈而又留恋。他短叹一声,娓娓道来。原来他在回京的路上听说江声楼出了事,便叫元哥快马回京,向侯爷调集人马前来。他则马不停蹄地赶到芦雪滩,待与武陵带来的几十名卫士汇合后,先在芦镇郊外截住了扈庆彪同二寨主、三寨主。三人皆是亡命之徒,出手极为狠绝。几番围捕,皆有所伤。幸而扈庆彪也无心恋战,退避到一处山坳,要他一人上前,做个两下不亏的买卖。

他自然抓住这个机会,他的本意也是驱走扈庆彪,拿回房契、地契,以此来掌控江声楼。扈庆彪也着实干脆,开口要了五百两,并三匹良马。于是两下交换,扈庆彪和两位兄弟跨马逃走,而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你倒是会捡便宜。”聂萦离嗔怪道。“你把他放走了,让我到哪里去找他?”

傅阳秋瞥了她一眼,嗤笑道:“你果然是江庾,满心只有江家的事——”

、六十九

聂萦离觑了他一眼,道:“我是江庾,怎可不为江家出力?”说完,却是沉沉叹了口气。

傅阳秋道:“我早该想到,江庾江庾,自庾州而来。你倒也不怕别人识破。”

“你是怎么识破我的?”

“你不是写过一张药方吗?之前我还有你给高先写的那张酒方。两下一对,可不就明白!当然,在我没见到你之前,还是不大确定。”

“原来如此。所以你拿到房契、地契之后,就令人到芦镇给我送信,约下时间,设好陷阱,等我上钩,自露马脚?”

“怎么,被人骗的滋味不好受?”傅阳秋边说边搀起她的腰来,目光狡黠又生得意。

“我们扯平了。”聂萦离昂起红润的脸来道。

傅阳秋抬指沿着她脸孔的轮廓,轻轻勾描,眼神已满是柔情蜜意。“未见得。”

聂萦离皱眉,暗咬银牙道:“还有什么?”

“你应我的婚约,还未履行?”

“什么?”聂萦离之前只当他是戏耍调笑,这时听他再又开口,方察觉阴谋味浓。“又是那凤尾珠钗?”

傅阳秋竟然称“是”。聂萦离不服气道:“一无婚约,二无媒妁,三无聘礼,唯小小珠钗,不足信。既不足信,又何谈婚事?”

“你且看看那珠钗。”

聂萦离不解地从怀中掏出珠钗来。傅阳秋一见她贴身藏着,不由得喜上眉梢,少时又不动声色地将珠钗顶轻轻拔下,指甲一掐,便从钗身的筒里抽出一张卷得密实的纸卷来。聂萦离大吃一惊,忙展开来,竟真是一张婚约文书!傅阳秋瞧着她脸色由青到白,再到桃花满颊,愈加心花怒放。

“你是一早就预谋好了?”

傅阳秋摇摇头:“你我争吵的第二天,我去水里把它捞起来,才将它放进去送还给你。我想总有一天会用到。”

“其上并无我的印鉴,不过一纸空文。”聂萦离别开脸道。

“那——”傅阳秋的指头在她下巴上摩挲起来:“你肯在这上面签字落印吗?”边说他的唇又要落下来,轻柔的微痒在聂萦离浑身散播开去。她知道傅阳秋并无强迫,然而这等温柔的攻势却着实令人难以招架。她赤红着脸,退出他的怀抱去,微嗔道:“我——以后再说!”说着将那张纸卷攥在手中,许久不曾松开。

聂萦离此时哪能放开心胸和他比翼双飞,而他又绝不肯告诉她扈庆彪的下落。为今之计,只有先将他骗离此地,她才好施展手脚。于是她与他柔情蜜意地说了会儿话,又邀他一同去芦镇的客栈。她再问道:“武侍卫长他们在哪儿?”

“他们先离开了。”

聂萦离察觉傅阳秋脸色一沉,追问道:“莫非出了什么事?”

傅阳秋摇摇头,心事重重地抚上她的肩膀:“我之所以弃文从商,就是想要远离侯爷府,不过到头来还是脱不开身。你知道吗,你口中的这位武侍卫长,就是当年去杀小云儿的人。”

聂萦离着实吃了一惊。在她眼里,武陵是个沉默寡言、重信守则的人。尽管这种忠诚无二,必然让他唯命是从。然而,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质女子,他怎能下得去手?可惜这小云儿姑娘,就此芳骨委尘,与心上人——想到这儿,她偷偷瞧瞧傅阳秋,悄然生出一丝妒意。

若小云儿未曾遭此毒手,想必傅阳秋已经成婚。而身为江家二公子的自己,今日的碰面,或许是唇枪舌剑,一争高下。她是该感谢这天赐的缘分,还是该自嘲此番胡思乱想?

这时,滩上忽然一阵哗啦乱响,原是乱石滚走相碰所致。聂萦离和傅阳秋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陡见扈庆彪和三寨主虎跃一般现身来。

“哈哈哈,原来这位姑娘就是江二公子,久仰久仰。上次我们在山里见过的,姑娘定不会忘。”扈庆彪声若惊雷,而眸生利刃:“江公子一直要扈某斩草除根,今日倒是个好机会!”

傅阳秋一听,忙将聂萦离护在身后:“寨主言而无信,为何去而复返?”

“傅公子,我与你是有前约,扈某绝不食言。大路朝天,来去随意。你要呆在这里也可,见识下我扈七的刀快不快。”

“你要多少,就可以放了她?”

三寨主插进来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江公子说了,杀了江庾,保我兄弟日后无忧。”

傅阳秋大笑:“江擎何德何能,敢许下此等大话?江家的生意,可萧条得很。如今江声楼又在我手中,他还能拿什么应允阁下?”

聂萦离见到扈庆彪,第一件竟是喜出望外,第二件又思忖如何缚他回去领罪。她微微笑道:“还有你一船货物可赠。”

扈庆彪听罢这话,脸色一变,伺机挥刀向聂萦离砍来。聂萦离觉得一道寒光刺眼,霎时身子被傅阳秋一推,登时倒在地上。傅阳秋则以左臂硬生生挡上凛凛钢刀。

“不——”聂萦离心都要跳出来。

扈庆彪见傅阳秋挡在前面,立时抽回刀去,恨恨道:“傅公子莫要多管闲事!我知你是镇武侯的爱子,不能惹。可你若执意要坏我好事,扈七也绝不手软!”说完,又将刀亮了出来。

聂萦离几乎是扑到傅阳秋身上去的,眼泪扑簌地落。而傅阳秋虽一脸痛苦,衣袖已然裂开,却无一丝伤痕血迹。傅阳秋安抚她道:“武陵来时,带来了侯爷的金丝软甲给我。”他掀开衣袖来给她瞧,只见内里泛着一层灰暗的银光,极薄而毫无损坏。

傅阳秋整理了下衣衫,而后道:“你说——那一船货物——”

聂萦离道:“你直接问扈寨主好了。”

扈庆彪冷笑道:“你那船货物并非罗赤城所劫,是我,是江公子让我干的。谁让你和江庾是生意对手,你若遭殃,第一个怀疑就是他。这对江公子很有好处。”

三寨主也投过来冷冷的一眼,对扈庆彪道:“大哥,连这小子一同杀了!反正侯爷府的人早就走了。我们杀了他俩,丢到荒郊野外。然后带着兄弟们远走高飞,谅镇武侯又能如何?”

傅阳秋此时颇是后悔,他眯起眼睛直盯着扈庆彪的表情,只听扈庆彪道:“不,带他们走。”然后又道:“你们乖乖跟我们走,我就不让你们吃苦头。”说完,亮了亮明晃晃的刀。

“要他们何用?”

“我们若是杀了侯爷府的人,往后再难立足。万一江擎再反口不认,岂不是竹篮打水?他们两个可作人质。”

傅阳秋和聂萦离对望一番,傅阳秋道:“好,我们跟你走。”

这是缓兵之计。他们势单力薄,若再强硬,定会白白丧命。而聂萦离更想探入贼窝,将之一网成擒,以绝后患。当然这还需侯爷府之力。

一行四人走出二里地去,来到一处被芦苇覆盖的低洼地。初冬的芦苇闪着银色而柔软的光芒,在让人冷噤的风中,似碎雪般飘荡向远方去。三寨主走到里面,登时被遮去大半身子。他俯身下去,芦苇登时被惊动,舞得乱了章法。

他拖出一条船来,中有船舱,傅阳秋和聂萦离被推搡到船舱里去。然后解开缆绳,撑起竹篙在芦苇荡里艰难地行船。扈庆彪则暂时收了刀,戴上斗笠在船尾,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身心警惕。

傅阳秋和聂萦离看起来则逍遥许多。船舱里无窗,舱口两端又都蒙上布帘,光线昏暗,让人两眼漆黑。又加空间狭小,两人偎在一处,亲密无间。傅阳秋甚至有些感激扈庆彪,聂萦离则扭过头道:“好像每次我遇到你,都要倒霉。”

“你是要说我们两个是前世的冤家?”傅阳秋一边拿手指戏绕她的发丝,一边乐道。

“自作多情。”聂萦离被他逗笑,“真不知你的那些红颜知己们,怎生消受得了?”

“我不是只有你一位红颜?”

聂萦离虽不信他的话,但这类甜言蜜语任是谁听了,都忍不住心头微跳。她这时凑到傅阳秋耳边去,低声道:“除了武陵那一队人马,你还带了什么人来?”

傅阳秋一边享受着吹气如兰,一边道:“还有元哥和两个随从,都在芦镇东边的客栈里。”

聂萦离听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在黑暗里道:“你伺机逃出去,通知他们。”

傅阳秋猛听便要拒绝,聂萦离忙拿手封住他的嘴:“我争取一路留下标记,你带人来,一并剿灭山寨,也算侯爷府一件功勋。”

“不行!”傅阳秋果断地移开她的手,低沉而有力地说道:“我不能让你独自犯险!”

聂萦离轻轻笑:“我还有用,他们不会杀我。再者若我真是命运不济,早都尸骨无存,哪能活到今日?”

“我留下,你逃!”

“只要我在京城露面,江擎就不会放过我,连官府也——君胄还在牢里,我得救他!你若出去,则一切就都好办得多。”

傅阳秋于此无话。空气一时死寂,唯舱外被竹篙拨动的水声,一波一波传来,还有被惊动的水鸟扑棱棱飞起,发出尖厉的叫声,似是警告或是惧怕。不知过了多久,当傅阳秋忽然紧紧握住聂萦离的手不忍松开时,聂萦离已知他被说服。

眼底微微湿润。

可她还要再他再坚决一些:“你若救得出我来,我就应了那份婚约。”

“你真是心狠。”傅阳秋最后说道。

聂萦离不说话,埋头在他怀里。这种狠心将她方才的泪水逼迫回去,也在心头上落下一刀,细细地割着。

、七十

船沿着河道,一径往荒僻无人处去。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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