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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汪树樱突然站起来。“妈,我出去一下。”
“你出去干么?除夕呢,喂?”
汪树樱冲进厨房,拿几个保鲜盒。“我装一些菜出去——”
大家震惊,问着汪树樱——
“现在要去哪儿?”
“装菜干么?”
“给谁吃啊?”
汪树樱的行径教亲人惊讶,可她等不及慢慢交代,拿了包包就走。
“我很快回来喔,你们吃。”汪树樱急急忙忙出门了,留下一脸错愕的家人。
一走出公寓,汪树樱先给杜谨明打电话,没接。她骑车到他们的套房找人,按了很久的门铃,他不在。
管理员说:“我看到他晚上匆匆忙忙地出去了,还没回来喔。”
汪树樱愣在大楼外,正想着该去哪儿找人时,杜谨明的电话来了。
“树樱……”
“你在哪儿?我正要找你,晚上吃了没?我这边有——”
“我在医院——”他声音沙哑,有浓浓的鼻音。
汪树樱心头震了一下,慌了。“为什么在医院?你怎么了?”
“姑姑刚刚吐血……医院发出病危通知,怎么办……”他说不下去了。
汪树樱听到他无助的声音,整颗心揪痛起来。
“我过去陪你,在哪家医院?”
汪树樱问清楚地址,赶到医院。之前听杜谨明提到姑姑,说是生病,但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她在加护病房外的走廊前,看见杜谨明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冰冷的蓝色椅子上。他颓丧地双手蒙着头,像被击溃了。
汪树樱走向他,停在他面前。他抬头,看着她,眼眶殷红,因为忍着泪整张脸胀红着,那痛楚的模样教汪树樱心碎。
汪树樱在他身旁坐下,把他拉向自己,环住他,让他埋在她怀里。
杜谨明的脸一碰到她温暖的怀抱,就再也承受不住嚎啕痛哭——
汪树樱默默陪他掉泪,那样自负又强悍的大男人,现在却无助的像个孩子哭着,可见有多怕失去姑姑。
汪树樱紧搂着他,想把所有温暖都给他,他哭得那么伤心,她感觉自己的心也要裂开了。她感受到这时的杜谨明全然的依赖她,把自己的重量全靠在她身上,好像她是他唯一的支柱。所以她紧紧地拥着他,所以啊,她怎么能放下这个男人?
汪树樱热泪盈眶,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他。这男人有时可恶有时可怜有时又非常让她惊喜跟感动,他是这样教她心疼的存在。她闭上眼,下巴搁在他头顶,陪他伤心。就算他会让她心烦头痛,她也决定好了,再也不放开他了。
爱一个人原来有这么多复杂的感受,不是单纯的喜欢不喜欢,不是单纯的爱不爱,有时觉得他像她养着的需要她的小狗,有时又像是让她赖皮的靠山,有时想依靠他,有时是她被他依赖着。有时想逗他、或是被他气得发誓不理他了,有时又会像这样有那种冲动,甘愿奉献一切照顾他。难道是这么多复杂的情绪,才教爱情有了华丽的面目?让爱情伟大不朽?
汪树樱搂着谨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再也离不开他了,不管他做了多少惹她生气的事,都舍不得看他哭,看他这样痛苦。
因为爱上了,再也由不得自己。
她的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它多了另一个主人。
经过紧急输血,清晨五点,杜绯燕的状况终于稳定,暂时脱离险境。这段期间,杜谨明跟汪树樱一直等在加护病房外,护士劝他们回去休息——
“加护病房明天上午十一点才开放探病,你们先回去休息,有什么状况会立刻通知你们。”护士看杜谨明没有要走的意思,安慰他说:“你在这边等对病人没帮助啊,把身体累垮怎么办?还有,要跟你们确认一下,杜小姐签过放弃急救的同意书,这你知道吧?”
杜谨明点点头,姑姑一向潇洒,痛恨插管后要死不活苟延残喘地活着,早就签了放弃急救的同意书,可是他不相信会有这么一天,姑姑不在人世。
第7章(2)
他们离开医院时,天空是黎明前的暗蓝色的,空气冰冷,在医院周遭的树木黑压压地给人一种肃杀的气氛。有个愁苦的老伯伯蹲坐在阶梯上抽烟,忧愁沧桑的面孔,似乎也正面对着亲人生病的痛苦。
汪树樱拍拍杜谨明的背。“回家后好好休息,你的脸色很难看,一定要睡觉,知道吗?”她关心地又说:“我会打电话给你。”
汪树樱要走了,忽然她的手被他抓住。
“你不跟我回去?”杜谨明紧握她的手,渴望她留下作伴。
“因为是过年,我得……”得陪着家人。话到嘴边,汪树樱又吞回去了。是啊,她有家人在等着,每年都一起守岁到天亮。可是杜谨明呢?他只有她吗?好像是只有她。看着他忧郁的黑眼睛,她怕他这孤寂的眼神。他被姑姑的病情吓坏了,下巴满是新生的胡髭,这高大自负的男人此刻看起来落魄寂寞,像个无助的孩子。
汪树樱没办法放下他。
“我……我……我跟你回去。我骑车过去跟你会合,你知道我不喜欢坐车的,我是骑车来的。”
他紧绷的神情稍缓,像是终于服了定心丸。
“我在家等你,骑车小心。”他走向等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司机看到他立刻下车开门。
汪树樱想了想,跑过去,拉开车门,也坐进去。
“算了,坐车好了,才一下子,我坐车。”当他这么不安,她一刻也不想让他离开视线,忍一下好了,可是当车子一发动驶向马路,她老毛病又犯了,紧张得挺直身子,双手紧握拳头,脸色惨白,瞪着前方路况。
杜谨明看她一脸惊恐。“这么怕还跟上来?”
“反正……那个天气太冷,我想坐车。”她说。可实话是,舍不得让他一个人,不过这样讲太给他面子了。
杜谨明又不笨,看着她脸色紧张硬要上车,又想到她特地赶来陪了他整晚,在除夕这大日子里,人们特别忌讳到医院,可是她却温柔的陪着他。
杜谨明瞅着她的侧脸,心里满是感动,她毕竟是对他好的,即使他惹她生气,让她伤心,可是当他难受,这女人甚么气都忘了,急着跑来。
“过来——”杜谨明长臂一伸,将她揽向自己。
汪树樱撞上他坚实的胸膛,他宽厚的手掌按在她后脑勺上,让她紧贴着他的胸膛。
“不要盯着马路看——”他说:“闭上眼,数我的心跳,这样会忘了害怕。”
是吗?汪树樱闭上眼,左脸庞贴在他心窝上,左耳听见低沉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撞着耳膜,渐渐地,那按着她后脑的手掌往下移,环在她腰上。
好温暖啊……汪树樱果真忘了害怕,她太喜欢这片胸膛了,暖烘烘的让人迷醉,充满他的男性气息。杜谨明灼热的体温烘得她头晕,亲昵的依偎太暖,她脸颊烫热。当他坚实的体格紧贴她柔软的身体,汪树樱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的体温和他的气息融化——
她知道这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更何况他正沮丧着,可是,可是啊……她觉得好甜蜜噢!
回到套房里,杜谨明去洗澡,汪树樱给家人打电话说是不回去了,要跟管娇娇出去玩几天。
电话是大嫂接的,一听汪树樱不回家过年,爸妈在那边哇哇叫,大嫂忙着安抚他们,一边笑咪咪地跟汪树樱说——
“我会帮你跟爸妈说的,你好好去玩——放心。”
汪树樱挂上电话,往沙发一躺,瞅向浴室,里边传来哗哗的水声。她微笑,抓了抓头发,拿抱枕过来抱着,好舒服,好喜欢这里,真高兴她来了。
在爸妈家虽然气氛热闹有吃有喝,可是待在这里,这曾属于她和杜谨明的小套房,她亲手布置的地方,她感到另一种家的气氛,更温馨亲昵,有一种属于自己天地的满足感。在这她可以作主,在爸妈家她是被照顾的,可是在这儿有她想照顾的人,而且照顾他的时候,她很快乐、很满足。如果撇下他,她心头就会空空的。
这就是爱情的滋味吧?在他最脆弱无助时,她想当那个守护在他身边的人。她不知道杜谨明是怎么想她的,可是她已经明白自己,不想再跟无聊的自尊挣扎,不想牢记他之前给的难堪,她没办法跟这男人记仇,今晚看见他难过悲伤,她发觉那比自己难过还痛啊。
是啊,这就是爱情吧……
汪树樱坐不住,又习惯性地把脚提起来,抱膝,蹲在沙发,眼睛瞅着浴室门等他出来,担心他。他还好吗?她想着,又有点紧张,太久没跟他独处了,心跳有点快呢——
杜谨明走出浴室,拿着浴巾擦头发,身上换了灰色棉衫,休闲长裤。他看到汪树樱又像小鸟那样蹲坐在沙发,双手捧着脸,正看着他。他忽然一阵感动,很久了,没看见她在这里,感觉像作梦,他停住脚步,看着她。她给他微笑,温暖的笑容即刻舒展他焦虑了整晚的心情。
他看她双手捧着脸,蹲在沙发上,这是她的招牌姿势哩。她今晚穿了红黑相间的双色毛衣,长长袖管前露出软白的手,一对宝石般圆亮的黑眼珠,闪着温暖的光。一头乱翘的鬈鬈长发,衬着她软绵绵的笑容。
他眼色暗下,停下擦头发的动作。这张笑脸,可以让他安心,像很冷时喝的热巧克力,盖的厚毯,他渴望她的温暖。杜谨明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她仰起脸,瞅着他,她很安分待在原处,不再乱跑让他追得辛苦。他温柔的眼神教汪树樱心悸,她沉默着,迎视他的目光。
他伸手把玩她脸畔的发丝,这是真实的触感,她在身旁,这不是梦。
他今晚好无助,面对生离死别他一向软弱。第一次父亲死去,他内疚痛苦愤慨到几度活不下去,那时有姑姑安抚他。这次,面对姑姑病危,没有树樱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在痛苦无助中只想着她,而她来了,有她在,痛苦像掺了一点点的糖,有树樱在,他彷佛就有力气撑过所有的苦难。
汪树樱静静地由着他把玩她的头发。
他说:“你看——全打结了吧,手指插在里边都动不了了。”他的手被她头发缠住了,陷在发堆里动弹不得。
她瘪嘴。“刚刚急着骑车嘛,风那么大的吹来吹去,头发当然会打结啦!”说完又笑了。“你知道吗?我也常在想喔,为什么小说里的女主角都有什么柔顺的长发啊,然后男主角摸女主角的头发时都会赞叹长发如丝、光滑动人啊什么的,摸起来很舒服啊,可是我每天醒来头发都像鸟窝,梳到发脾气。还有电影啦小说里的女主角皮肤都多光滑肤质多赞的,可是我胸前到肚腹都是皱巴巴的疤痕……”她低头抚摸肚子。“光是这个肚皮上就开出好几条高速公路——”
“有吗?”他呵呵笑了。“让我看——”
“不要啦——”汪树樱挡他的手。“不要闹,喂!”她忙着挡他双手,可他很坏喔,一直过来掀她衣服,还整个人靠过来——
“我看看到底开几条高速公路?你上次不是很豪放吗?自己掀衣服给我看,现在干么装害羞啊?来,我看看——”
“喂,不要,不要啦——喂!”
敌不过他的力气,汪树樱倒在沙发,毛衣被他掀起来,整个肚子暴露在他的目光下。而他单手就把她双手握住按在她顶上,沉重的身体压住她的身躯,她动弹不得了。这下,他可以彻底审视她肚腹的疤痕。
汪树樱瞪着天花板,尴尬又困窘,好难堪。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仔细地审视她的伤痕,教她丑陋的疤痕无处隐藏。
汪树樱红了眼睛,算了,放弃挣扎,看吧看吧,随他看个够吧,反正早就豁出去了,看个过瘾吧!
杜谨明静静瞅了很久,她也静静地不吭声。
杜谨明的沉默令汪树樱很不安,心情沉重起来。很丑吗?她瞪着天花板的吊灯,看灯光不留情地映照她的身体。没关系,没关系,让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