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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完了,寻思着求支签,问个凶吉,可是香案上并无签筒,也没有卦卜,只得作罢,便坐在蒲团上歇脚。
他抬头看那神龛里的金脸山神,身披大红袍,手执玉笏,傲视一切,威风凛凛。再看左右两边,各有四个泥塑像,他们中有的捧着账本,有的提着笔,有的拎着令牌,有的拿着脚镣手铐,也有的拄着打屁股用的竹杖。这是金山神的部下,也代表着千军万马。杜月笙今晚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他想这金山神的确有道理,山神要抓人、打人、杀人,不必自己动手的,只须扔下根令签就行。如果山神想发财,要抢鸦片大烟土什么的,开开口就行了,自然有底下的人马效力的。联想到自己,如今有了个“小八股党”,难道还要亲自出阵捅刀子吗?
杜月笙从金山神身上悟出一个道理,做大生意的不必亲自上街叫卖,捞大钱的从不须本人动手,其实此理,早在几千年以前,我国古人就作了精辟的概括,大盗不操戈。
杜月笙严格地训练自己和“小八股党”,他们每次出动都有一贯作业方式,精密的调查,妥善的布置,猛如鹰隼的动作,疾如狡兔的撤离,他们以神出鬼没的行动打了不少辉煌战役!
第三章 毒窟开张,三鑫后来居上一、文谋武攻,出击屡屡得手(1)
黄金荣和桂生姐都没想到弱不禁风的杜月笙有了自己的快速部队,真是筹思谋策,无所不成,饭碗越来越大。
黄金荣和桂生姐都十分惊奇,杜月笙怎么这么快就建起了“小八股党”——这支骠悍凶猛的快速部队。
此时,鸦片走私早已改变了方式。资金雄厚的土商们,以每艘10万银元的代价,包租远洋轮船,从波斯口岸,直接运送烟土到上海。轮船到达吴淞口外的公海后,岸上接应的人早已得到了电报。“大八股党”利用军警和缉私营,在岸上戒严,并用全副武装的小艇,驶往公海接货,然后再驶回有武装保护的码头。烟上上了码头,往英租界运,依然有武装保护,但一艘轮船上拉的烟土少则几百吨,多则上千吨,一箱一箱从码头往英租界的库房里运时,“战线”就显得长了。
夜黑风高,吴淞口外巨浪滔天。
突然,从公海上射出一束惨白的光亮。这边岸上,立即传出一声凄厉的哨声,有一队军警从土坡后、树林里跑出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布满了海岸。刺刀闪着微弱的寒光。
从公海上又射出一道探照灯光,从一栋屋里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他低声喝令“回号!”
身边的一条汉子立即打亮手电朝海上晃了晃。
公海上一亮一灭,又回答了一阵信号。
“放船!”
那中年汉子威严地命令道。他就是“大八股党”的首领、英租界巡捕房探目沈杏山。他的话音刚落,从港里驶出几艘小轮船,还有几十只小舢板,排列成队,往公海驶去。
这是“大八股党”在保护“潮州帮”烟土商运送烟土了。
船队缓缓前行,小火轮上的烟囱不时闪出火花,把后头舢板映得朦胧而又神秘。蓦地,从船队的左前方传来一声尖厉的呼叫:“救命吁,救命呀”沈杏山一听,眉头立即皱成一团,旁边几个弟兄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救命呀你们、你们莫抢、烟烟土是”江风又送来一阵呼救和哀求声。
“老板,派人去看看吧!”有人说。
沈杏山挥了挥手。立即,有一只舢板朝呼救处划去,几个便衣紧握着枪,做好随时射击的准备。
舢板驶离了船队,渐渐消逝在黑暗之中。
前面,有一只船,船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呻吟,几条影影绰绰的身影的晃动。
便衣军警们平端起枪,手枪已勾动在枪机上。
“举起手来!”
舢板刚刚碰到那只小船边,几个军警一声命令,小船中的几条黑影即惊惶地举起双手,回过了头。
船靠拢,两只船猛地相撞,几个军警站立未稳,身子晃荡着,这时,从他们后边的水里突然冒出几个人头,他们扳住船舷,用力一晃,舢板翻了,几个军警全部落水,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被人按进江底。
装满了烟土的麻袋浮在江面上。
那只小船上的几条黑影立即伸出挠钩,将麻袋一只只钩上小船,然后一声唿哨,驾着那只小船,箭一般地射向岸边。
沈杏山的船队在江心中停船等待了半个来小时,不见任何动静,心中有点发毛,情知不妙,连忙掉转船头,朝刚才传来呼叫声的地方搜寻而去。
惨白的探照灯光中出现了一只船影。沈杏山叫轮船全速靠近,船上军警做好射击准备,自己则大睁着眼,死死地盯往那船影,一眨也不敢眨。
“呀!”他猛地一声惊叫,将四周的死寂打破。
“完了完了!”他急得跺脚大叫,众人一齐朝前面看去,发现那只舢板已经倾覆,江面上浮着几具尸体。
抢劫这次烟土的人又是杜月笙手下的“小八股党”。
由于沈杏山他们利用军警的力量,对烟土实行武装接运,断了黄金荣、杜月笙他们的一条财路。黄金荣的手下,一个个怒气冲天,恨不得马上去与他们火拼一场。杜月笙却老谋深算,他知道这时去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劝阻住大家,独自一个关在屋里冥思苦想了两天,然后跑到黄金荣那儿,把自己的设想讲给黄老板和桂生姐听。
桂生姐听了杜月笙的抢土生意,立即拍掌叫好,极力赞成。
黄金荣却忧心忡忡地说:“现在他们运土都有军队保护,抢土,只怕是件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
杜月笙却将胸脯一挺,说:“当兵的也是一条命,只要找几个不怕死的狠角色入伙,我不信拼他们不过!”
杜月笙说做就做,立即招兵买马,网罗亡命之徒。他根据他平日的观察,先选中了四个:顾嘉棠,精通拳术,身强体壮,性格火爆,是个打起架来不要命的角色;叶焯山,这人枪法好,他可以一枪击中犹未落地的铜板;高宝鑫,反应灵敏,很会随机应变;芮庆荣,绰号“火老鸦”,腰阔膀粗,力大如牛。他是铁匠世家出身,也是个不怕死的角色。
杜月笙对他们一不摆架子,二不甩派头,见面亲亲热热,不分彼此;出则同行,食则同席,再加上一见面都有大把的钞票塞过去,把这四个人笼络得死心踏地地跟着他跑。
杜月笙组织“小八股党”抢土的初期,主要还是想出口气。
“大八股党”倚仗财势,断了他们贩卖烟土的财路,并且,还根本不把黄金荣这股人放在眼里,枪他一下,叫他识点相。知道世界上还有不买他们账的人。可是出手大吉,头一回下手,即弄到一船烟土,等于抢到几万银洋,并且,通过这次“抢土”,他们也看出“大八股党”在护送烟土过程中的种种漏洞,这就激发了杜月笙放手大干的决心。一次次布置周密的智取烟土事件不时发生,烟土化为白花花的银洋,水一样淌进了黄金荣和杜月笙的腰包。
渐渐地,潮州会馆的空棺材再也放不下抢来的烟土,急需另找存放地点;与此同时,法租界本身几家土行,不满于“大八股党”保护下的烟土商任意操纵价格,他们消息灵通,知道杜月笙手里有大批烟土,于是便推举代表,向杜月笙交涉,希望杜月笙能供应他们烟土,他们愿意奉杜月笙为保护神。
杜月笙和他的“小八股党”总是趁这种机会频频出击,抢夺烟土。抢到烟土后,杜月笙让手下全都辗转运送到三马路潮州会馆。
潮州会馆房屋幽深,地点偏僻,会馆的后边是一排排阴风凄凄、鬼影绰绰的“殡房”,“殡房”里排列成行的棺材。这些棺材中有装着尸体——客死异乡、等候家属扶枢还乡下葬的潮州人士,有的是空的——那是做好事的潮州籍人,买来存放在那里,以备遇到突毙或无力殡葬者时,抬出去作施舍用的。
杜月笙和“小八股党”,看中了潮州会馆这个地点和殡房里的那些空棺材,买通了会馆管事,深夜里,抢到了土,便运来放在空棺材里。然后,等机会适当,再化整为零,一小块一小块取回去。
第三章 毒窟开张,三鑫后来居上一、文谋武攻,出击屡屡得手(2)
杜月笙一开始抢土,只是想打破“大八股党”一统天下的局面。没想到,这一“抢”,就一发不可收。潮州会馆的空棺材毕竟有限,怎么能存放那么多呢?
与此同时,法租界里的几家土行,习惯于“大八股党”保护下的土商垄断货源,哄抬价格,他们很快知道杜月笙手里有土,就推举代表,向杜月笙交涉,希望从他这里进货。
杜月笙灵机一动,就去找桂生姐商量自己开一爿行。
见到桂生姐,杜月笙就匆匆地说:“桂生姐,我们手里有这么多货,法租界的销路也好,何不自己开一家烟土行?”
桂生姐叹了口气,说:“办法倒是不错,只怕老板不会肯。”
“那为什么?”杜月笙不解地问,“人家做得,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做?再说,贩卖烟土的事我们不早就在做了吗?与其偷偷摸摸地干,不如堂而皇之,开一爿烟土行。”
“这里头大有出入。”桂生姐连忙解释,“暗中干的事没有人敢拆穿,一搞到明路上来,就会有闲言碎语,老板怕的就是这个,他是吃官饭的。”
杜月笙脑瓜子转得快,他立刻说:“那,我们就不要老板出面。”
“对,你们先搞起来再说,暂时瞒着老板。”
杜月笙说干就干,立即集股办烟土行。他计划,一共四股,每股一万元。他一股,桂生姐一股,黄金荣一股,余下一股,则奉桂生姐之命,给了金廷荪。
金廷荪他进黄公馆的门要比杜月笙早,很受黄金荣的器重,他与杜月笙,都是黄金荣身边的心腹大将。杜月笙是武脚色,金廷荪则始终是个文角色。
他心思机敏,算盘子打得既精且狠,是黄公馆唯一的理财家。桂生姐也是干脆人,股份一分妥,便立即打开保险箱,取出一万块钱的钱庄庄票,交给杜月笙,算是交股金。钱刚递到杜月笙手里,她便看出杜月笙面有犹疑之色,便问道:“你是没股本?”
杜月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差多少?”
杜月笙没有开口。
桂生姐立即回转身,打开保险箱,又取出一万块钱的庄票递给杜月笙。杜月笙连连道谢,立即告辞下楼去找金廷荪。
金廷荪正在澡堂子里来个“水包皮”,见有如此好事降临头上,不禁大喜过望,立即同杜月笙商订出公司的章程和做示。
金廷荪,小名阿三,生于1884年。祖居浙江宁波城镇明里哑子弄。家里很穷,兄弟五人(廷荪居三,所以乳名阿三),都没有经济能力入学读书,靠父亲金殿林在湖桥头地方摆咸货摊过活。
金廷荪10来岁时,还没有找到正当职业,只帮他父亲管管鲜花摊,做些零星的家务。那时,湖桥头有一家稍有名声的肉店金德兴,店主人是其同族宗亲。金廷荪的父亲就靠他的支持在湖桥头附近开了一家小浴室,以后老四金廷范就在浴室里工作。
金廷荪到14岁(1897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