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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大人道,所谓父母在,不远游。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你不但不学好,还要落草为寇,缘是为何?
许三多道,我就要落草胃口,当的草莽英雄,怎么了?
包大人道,草莽英雄?你们许家口味向来有点重啊。来来来,本官向来以理服人,你若能说动本官,我就同意你去。
许三多说,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
台下许多百姓拍掌,说得好,向三多柯察金同志学习!许三多慷慨激昂道,人活一世,就应笑傲江湖,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
包大人一挥手,你快去梁山泊吧,金堂县庙小装不下你。
师爷公孙如厕在一旁劝道,大人,注意下言辞。
包阴天一拍惊堂木,张聋、赵唬、牛头、马蛋,把这个咆哮公堂的小子拉下去,打三十小板。
四个公差连把人拉走,一通揍后,抬上公堂,许三多屁股开花,趴在大堂之上。
本官跟你讲了半天道理,你可服了?
许三多哭丧道,你根本不讲道理啊!包阴天道,张聋、赵唬、牛头、马蛋,再把这小子拉出去……
许三多连忙喊道,大人言之凿凿,论证清晰,引经据典,有理有据,草民拜服!
包阴天走下来,摸了摸许三多脑袋,就是嘛,孺子可教啊。许三多说你早跟我讲道理,咱们就不费这些劲了。
公孙如厕道,第二个案子是一借款合同纠纷案。包阴天回龙书案,喊道带原告、被告。
原告一上公堂,扑腾跪倒在地,阴天大老爷明鉴!小人刘德贵,在金堂县与人合伙开了个猪肉铺,来状告孙老赖借钱不还一事。
包大人道,速速如实说来。
刘德贵道:我与孙老赖是邻居,十年前,他找我借一两银子,说一年后还我百两,我看他可怜,就借给他了,还立了字据。谁料一年后,拿出字据一看,这借据还款期限一年被人改成了十年。
我心想十年就十年吧,反正比存款利息要高,今年满十年后一看,结果十年被改成了千年。请阴天大老爷做主,让那刘老赖连本带息,还我百两银子!
包大人看了眼字据,这手印和签字都是你们自己的吧?
是。
立字据时满十八周岁吧?
满了。
包大人道,那事情有点难办啊,你们有合同啊,都是双方自由意志的表示啊。要不你先回去,好吃好喝,活到一千年后再说?
刘德贵说那怎么行啊。包大人说,那合同?
刘德贵伸手把字据撕了个粉碎,大人,你看,没了。
包大人说,没合同,你怎么证明他借你钱啊?
刘德贵大脸拉的巨长无比。
又审了几个案子,包大人快刀斩乱麻,不到两个时辰,七八个案子都有了定论。等退堂之后,卜师爷才去门房递上了名剌,那门房把我们让进去饮茶,忙去通禀。
盏茶功夫,金堂知县包阴天包大人穿了常服,从偏门迎接进来。闵秋叶此番来金堂,不算正式出行,包阴天常服迎、偏门入,并未失了礼节。众人来到包大人书房,跟闵秋叶看茶,让了上座。
书房内挂满了锦旗,什么为民伸冤、人民公仆、铁口神断、名侦探包阴天等,这些锦旗新旧程度相若、字体相同、连镶边镀金都一模一样,我心说如果不是在同一天送,那就肯定是批发的。
哎,这些当官的,连造假都不肯上点心。
闵秋叶笑道,久闻包大人断案如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包阴天道,闵大人言重了,大人才上任,就来敝衙门,令金堂县蓬荜生辉啊,不知大人前来,有何吩咐?
闵秋叶顾左右而言他,并未提杨下水之事,只是东一竿子,西一棒槌的闲聊瞎扯,什么今年金堂县收成了,夏季洪涝应急预案准备如何啊之类,包阴天小心翼翼的回禀着。
越是如此,越让包阴天觉得有些云里雾里,不知所以。我看还不到一月功夫,闵秋叶当官水平大涨啊,卜师爷功不可没啊。
聊了半个时辰,到了中午饭点,都没说到正事儿,包阴天这才放下心来,若是正事儿在饭局上说,那多半不是坏事了。包阴天连喊到,张聋,备饭!
连喊两声,并未听到张聋回禀,包阴天骂道,麻蛋!
小的到!话音刚落,四大差役马蛋前来回禀,老爷有什么吩咐?张聋呢?哦,小姐的琵琶音不准了,张聋去给她校音去了。
净扯淡,赶紧备饭。今日本老爷要宴请闵大人。
金堂县有内部食堂,装修富丽堂皇,如今朝廷推出政策,禁止出入高档酒楼饭店,一些衙门装修内部招待,从酒楼聘来大厨掌勺。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人是社群动物,吃喝应酬本就是社交活动,非要用一纸命令来禁止,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政策。
菜是川菜,酒是红花郎。包大人既然擅断案,玩的都是口活儿,在酒桌上也是一把好手。
一般不熟之人,都是聊些家乡趣闻、特产口味、东西文化、南北餐饮差距等等,这些话题既不会冷场,也不会说到一些隐私之处,让人尴尬。
包大人擅长讲故事,当官时间久了,什么鬼都见过,说的都是一些奇闻轶事,让闵秋叶这种官场新手颇感兴趣。
卜为前是绍兴师爷,说到喝酒,一个推崇绍兴花雕,说什么酱香型的酒难以入口之类,一顿饭才吃到一半,包阴天就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坛花雕。让卜师爷欣喜异常。
酒过三巡,闵秋叶慢悠悠问道,包大人,听说金牛知县杨下水是你的座下门生?
第259章 身未动,头已远
包阴天笑道,若论做官敛财的本事,下官可得要拜他为师啊。
闵秋叶端起酒杯把玩,说到底大家同州为官,能互相帮衬就多帮衬点,远亲不如近邻嘛,大家都在眼皮子底下,谁犯点事儿,能帮忙遮掩就遮掩一番,不是嘛?
包阴天皮笑肉不笑,大人这里哪里话,咱们食君俸禄,为君分忧,做官为民,此乃本分。
闵秋叶放下酒杯,包大人这里案子多,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对了,前不久府上查杨大人的时候,不小心查到了包大人曾跟杨大人一起去青楼喝过花酒,这事儿可如何是好?
包阴天说,大家都是读书人,喝酒狎妓,作诗唱合,行的都是雅事,闵大人不会因为此事就治包某的罪吧?
闵秋叶说这个自然不会,做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当官不嫖娼,不如回家卖生姜。不过,据我所知你们去青楼喝花酒,给你们买单的是前蜀王的大管家,包大人,你来教教我,我该在奏折上怎么落笔呢?
如今川内,可谓谈蜀王色变。去年蜀王造反案后,朝廷对官场一整年的清洗,各个衙门可都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唯恐与蜀王扯上什么关系。
听到此言,包阴天脸色大变,扑腾跪在地下,下官愿为闵大人效犬马之劳。闵秋叶连忙将他搀扶起来,包大人这可使不得,今日本官来可不是兴师问罪的。
包阴天问道,大人是想?
闵秋叶呵呵一笑,杨知县一案,本官掌握的证据,将他革职治罪,已经足够,不过念在他多年为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他一次。你是他的座上恩师,你的话他能听进去。所以本官想找你做一回说客,让他把金牛县三万多两的粮仓亏空给补上。
包阴天说,下官尽量一试。
闵秋叶冷冷道,试试可不行,这事儿办也得办成,办不成也得办成。
这忽冷忽热,忽亲忽远的火候,对包阴天,闵秋叶又哄又吓,火候拿捏的刚好,看来已深得为官奥义了。
包阴天饭也不吃了,连忙吩咐下人收拾东西,准备跟我们回成都府。出来后,我说老闵,既然证据确凿,为何不把那杨下水法办了?
闵秋叶叹道,我何尝不想如此,从知府、同知到各班房都与这杨下水纠缠不清,真逼急了,他来个鱼死网破,把那些破事儿都秃噜出来,那蜀中恐怕又要乱起来了。
我说过,查粮仓一事,为的是把亏空补上,给各仓补上新粮。过段时间,各州县新粮未下,旧粮不足,朝廷还指望这些粮草来开仓放粮呢。也正是因为此,章知府、丁大人都让我放手去做,若我真的借此在官场上整出什么动静,恐怕第一个饶不了我的就是这两位大人。
我说包大人派管家给我包了五十两,闵秋叶笑笑,这是想花小钱办大事儿啊,三观你收着就是了,我知道了。
这就是当官的好处,大明朝规定,七品知县俸禄是二十两,地方上每年养廉银也不尽相同,如苏杭一带的知县,一年少说也百两银,但这点钱,这些当官的根本看不在眼中。
回到成都,包阴天连夜去劝说杨下水。次日一早,杨知县便同意补齐亏空的银两,卖了宅子,又动用“私房钱”,最终凑足了两万六千多两,剩下的银子从养廉银中分十年流摊。
闵秋叶道,官场规矩,向来讲究“查十说七办三”,官员有污,往十分里查,查完之后,往七分去说,真正追究起责任,也不过按三分来做。有杨下水为先例,估计后面就顺利多了。
杨知县筹完银子,来成都府交差,临行之前,提出要见闵秋叶。我与闵秋叶正在书房聊天,杨知县进来,一个头磕在地上,下官来向闵大人道谢,多谢大人法外开恩。
闵秋叶也不上去扶他,冷冷道,本官不过秉公办事,要谢得谢你自己平日烧香拜佛勤快,这次佛祖显灵保佑你杨家。今日你逃得一劫,望你回去后守好本分,莫要再被本官抓住把柄。
杨知县怎会听不出言外之意,只是嘿嘿干笑,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闵秋叶问道,还有什么事?这是我兄弟,不是公门中人,但说无妨。
杨知县叩头道,小人求闵大人救命!闵秋叶说你神通广大,我哪里救得了你。
杨知县说,小人与大人虽无深交,但小人观大人做官行事,颇有君子之风,而且大人是外乡人,并未牵涉其内,小人思来想去,整个成都府,唯有大人能救小人于水火。
估计被杨下水的君子之风捧得舒服,闵秋叶道,什么事,婆婆妈妈,磨磨唧唧。
杨知县莫名其妙说了句,章知府是唐门三爷的女婿,丁大人是青城掌门的小舅子,闵大人初来乍到,做官行事倒要小心些为妙。
闵秋叶喝道,够了,诽谤上官,你可知罪?杨知县正要辩解,闵秋叶冷哼一声,你先下去吧。说罢,端起茶杯送客。
我说为何不听他把话讲完,闵秋叶道,这种人平日里乱嚼舌根,今日子我听他讲,明日不定他又跟别人说我什么,所以远离他们为妙。
听得外面一阵骚乱声,闵秋叶喊道,刘能,外面怎么回事?刘能是闵秋叶配的通讯员。
刘能道,回老爷,好像是府衙外出人命了。
闵秋叶道,杨下水呢,还没走嘛?刘能道,身子还在,头先走了。
啊?我与闵秋叶连来到府衙门外,只见杨知县躺在血泊之中,脑袋被人齐齐砍断,不知所踪。
金牛知县杨下水在成都府衙门口被刺杀一案,章知府大发雷霆,宣布成都府封城,责令成都通判闵秋叶成立专案组,限十日内破案。
朝廷命官当街被杀,此事性质极为恶劣,这已不是普通命案,而是对朝廷、对权威的挑衅。杨知县是朝廷官员,就算要杀,也应当有个体面点的死法,比如在“休假式治疗”中触电而死,身中十八刀自杀而死等等,可凶手非要来一个“身未动,头已远”,这就犯了官场大忌。
此事由老闵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