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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4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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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份查验的功力,未必算得上高明。”皇帝为他的奏答报以哂笑,“要是照你这样查法,两江治下,插手铁路大工的官员如同恒河沙数,你要查到什么时候?久拖不决,不但辜负朕望,也会让地方臣僚怨声不绝,到时候,朝野一片沸腾,你又当如何?”

“这,臣不知道,请皇上示下。”

“擒贼擒王。办差当先以爵位最尊,品秩最高之人查起,一旦有所得,也就不必再费时费力的逐一勘问,这些人自己就会找到你,自呈罪衍了。”

“圣明无过皇上,天语开臣矛塞,臣都记下了,日后到省之后,定当以皇上圣谕教诲行之,断不敢有半点违逆之处。”

皇帝想了想,挥手把六福打发了出去,身边只留下一个惊羽,随侍伺候,又让他站了起来,“你这一次的差事,其意深远无比,说起来,朝中知晓其故的,或者人数不少,内中与桂良有所勾结的,更是不是少数。”

阎敬铭弓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听着,他知道,皇帝说出这番话来,就是真真正正拿自己当做心腹之臣了,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听到这里,见是个空,赶忙插言道:“这等无君无父,心中只为一己私利,苟且于位的官员,皇上又何必为他们烦忧?”

皇帝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些人是什么样,朕心知肚明,其实,朕五内所忧烦的,又岂是这样一群如你口中所说的混账行子?”他微微闭上眼睛,停顿了片刻,霍然张目,“朕要做的,是借此机会,彻底整肃我大清官场上的这种种歪风邪气!故而,这一次派你到两江去实地办理差事,就是为了将此事办成铁案。朕日后行事起来,才好言出有名。你明白吗?”

阎敬铭忽然有所了解了:皇帝为什么对两江之事如此的大张旗鼓,并不是要惩治桂良,更多的是借他的人头,在朝中掀起新一轮的风暴!要是这样说来的话,桂良有贪墨便罢,即便没有,也要找办法,给他安上贪墨的罪名!

见识及此,阎敬铭打了个冷战,他为人清廉耿介,朝中人人皆知,但更加知道的是,阎敬铭为人刚直不阿,从来不会陷人入罪,今天知道皇上竟然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让他难得的犹豫起来。只听皇帝继续说道,“朕记得,你是道光二十五年的进士,是不是?”

“是。先皇二十五年时,臣蒙先皇赏识,拔于泥涂。”

“算起来也有近十五年的时间了。”皇帝含笑说道,“上年八月科场大案之后,瑞常身为监临,办差不力,朕夺了他的揆席,等你回京之后,朕再下旨加恩吧。”

“这?”阎敬铭一呆,心中大喜!大学士四正两协,正位易求而协办难得,这是因为正位的位置多,协办却只有两个。如今四位大学士分别是:文华殿翁心存;武英殿许乃钊;体仁阁大学士倭仁;东阁大学士原本是柏葰,柏葰死后,曾国藩以协办得了这个正位,他空下来的位子皇上赏了军机大臣,管理总署衙门差事的文祥,另外一个就是瑞常,他的位置也空出了出来,如今看来,皇上是有意加恩于己了?

加恩大学士,即便是揆席,也算是名正言顺的登阁拜相,算一算自己的年纪,刚过不惑,若是贸然加恩,虽然用人权柄操之于上,也定然会有人表示不满,故此,必须要有一桩确证无误,能够拿得出去的大功勋,方好说话。想到这里,阎敬铭碰头答说,“皇上降恩于下,臣自当剀切办差,上慰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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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再掀大案(6)

更新时间:201221320:53:30本章字数:5135

崇实是陷于阎敬铭等出京的,走陆路到了通州,弃岸登舟,顺水而下,却全然没有半点新官上任的喜庆之情,脑子中想着的,全然是在京中所见所闻,以及为乃父担惊害怕的惴惴不安。

阎敬铭奉旨办差,名义上是到安徽安庆,办理陈兴邦殴妻致死一案,实际上,这不过是朝廷惯用的借口!即便要查探他的案子,也该兵部或者刑部派人前往,或者将其人押回京中勘问,哪儿有绿营副将,品秩不过五品的官员,要军机大臣亲自出京的?

这还不算,崇实听到消息称,阎敬铭此番到两江去,是为了查探江宁铁路大工之中,有无贪墨情弊的案子而至的。而若是真的查出什么毛病来,只怕当年任职江苏藩司的阿玛,也难逃公道!想到这里,崇实又忆起皇帝在招自己陛见时,着自己向阿玛说的话,凡此种种,都可见皇上的圣意若何,只不过,要阿玛出面首告,老人家会不会答应?不管怎么说,老人家这一次所临的,怕是平生仅有的危难之局了。身为人子,总是要想办法未雨绸缪才是的。

胡思乱想着,官船靠上德州码头,他这一次虽然是出京赴任,但皇上有话着自己转述本省巡抚,故而说是有公务在身,亦无不可。命官船在码头停靠等待,他自己走陆路,直奔济南。到了巡抚衙门,父子相见,崇实大吃一惊,“阿玛,您怎么了?头发……怎么都白了?”

椿寿苦笑摇头,“还不是为了阎敬铭出京办差一事?”

崇实慨然长叹,“果然如此!阿玛,儿子这一次来,正是为此事,阿玛不必惶急,此事并非是没有转机的。”

“哦?这话怎么说?”椿寿盯着儿子的双眸,语气急切的问道。

说来也难怪他心中惊惧,咸丰八年年底前后,奕获罪去职,桂良在任上种种不法行径,开始浮出水面,特别是在轰动天下的铁路大工之中,两江官员上下其手,以国家正用款项,入了私人腰包中的银子,就不下三百万两之多!椿寿厕身其间,自然也不会干净,只是负责募民司一项公务,就为司中僚员得来了二十九万两上下,他所得最多,有十七万左右。

椿寿虽然是旗人,但秉性比之桂良那般的穷凶极恶,还要略好一些,这笔银子拿到手中,连着多日魂梦不安,一直到皇上以自己在江苏藩司任上统筹有方,为大工出力匪浅,改调山东巡抚,这件事就可以永远的瞒下去了,不料时隔数载,皇上终于还是把这件事提了出来,而且看这幅架势,竟有不查个河清见鱼的结果,万万不肯罢手的意思在内?桂良在江宁府城中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形容自己不得而知,但椿寿却为此事伤透了脑筋!

偏偏这样的事情能够与闻的人不是很多:劳崇光和自己私交甚好,而且从公务往来,私下拜会的时候,也曾经提及此事,都给他敷衍了过去。毕竟,这样的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了一份风险,至于能够拖延到几时,就非是一己所能预估的了。

府中的清客唐树义倒是为自己出过几个主意,首先就是要上表辞官——如同开年之初的江宁藩司灵桂那样,回到京中,托请宗室近人,想一个弥补的办法,请皇上看在当年上书房师弟之谊,宗亲亲贵的份上,恕过此劫。但这种办法在灵桂可以,在椿寿却不可行。椿寿年纪不到五旬,身体一贯健朗,用什么借口辞官?

第二个办法就是学上一年的旧例,主动向朝廷坦白其事;椿寿琢磨了几天,还是摆手摇头:这一次不比上回,上一次银子花出去,是为了皇上南幸,也算是公出款项,措辞之间总还能有一个回避;这回要坦诚其非的,却全部是私罪,银子落到自己的口袋中,还能怎么砌词狡辩?

唐树义想出的第三个办法,就是要椿寿捐资国用。这一条也行不通。咸丰八年的时候,椿寿眼见大工之事底定,朝廷并无下文,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斥资在京中购置数处房产,由是大兴购入良田两千余亩,银子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拿什么来捐资国用?几天的时间,椿寿的头发白了大半,故而父子相见,崇实才会惊声呼叫。

听儿子说这件事并非无可挽回,椿寿又惊又喜,儿子已经渐成朝中大员,再不可以童稚视之了,“这话怎么说?”

“儿子这一次进京述职,蒙皇上多番召见、面谕,儿子糊涂,一时间未解其意,不过,随后想想,圣上天语之中多有深意,尤以我父子二人为甚。”崇实说,“阿玛,皇上有话,着儿子转述阿玛。”

椿寿立刻就要起身,转念一想,又坐下了:即便是圣旨,也没有让儿子向父亲传喻的,否则的话,老子拜儿子,成什么话了?只听崇实说道,“皇上说,‘阿玛从山东进献丽人献茗的云雾茶盏,皇上很喜欢。这一次到省赴任,路径山东的时候,着儿子和阿玛说一声,于皇上有忠心,也不必着眼于这样的小节,想想这几年来在江南、在山东任上,有没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能够及时补正改过,方是为臣下之道。’”

椿寿眼前一亮,只听崇实继续说道,“皇上还说,‘臣下以公心侍君,便是有一些差错,皇上也断然没有穷追到底的,只不过,若是日后为旁人指摘而出,则十余载的情分,亦当付诸东流了。’”

椿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皇上说出这样的话来,保全之意已经非常明显,如今所差的,也只有自己的一份自陈有罪的密折了!而且,从儿子转述的话中来看,即便自己封奏到了御前,皇上也会为自己留一份情面,断然不会如同桂良之流那般痛下杀手的!想通这一节,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开来,多日忧惧烦脑,一扫而空。

心境放宽,椿寿笑着问道,“那,你想阿玛几时上折子,向皇上陈明此事呢?”

“儿子以为,此事毋须亟亟。”崇实给阿玛解释道,“说是一定要说,却也要等到合适的时机开口,方能得收奇效。”

“这话怎么说?”

“阿玛认真推详就明白了。阎丹初出京办差,正是为两江上下,贪墨官银一事,若是阿玛这时候奏陈其事,阎丹初之行,岂不成了枉费波折?”

“唔,这话倒也是的,总不好为了我父子自保,夺了阎丹初的功劳,那就平白得罪了朝中的军机大臣,对,这件事可是做不得的。”

“正是此意了。”崇实说道,“不过,也不宜过晚,要是等到两江查案,水落石出之后,阿玛的这份自呈忠悃的折子,到了皇上那里,也没得什么效用,更显得阿玛是被情势所逼,不得不尔,要是那样的话,只怕皇上不但不会宽恕,反倒以为,阿玛是有心取巧,观风察色,就更加糟糕了。”

椿寿大皱其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说说,如何是好?”

崇实在济南并未多做停留,只呆了一晚,第二天重又回到德州,解缆南行,部几日,到了江宁。他虽然是奉旨调派上海道,但在出京之前,皇上有过口谕:上海道的差事,暂时不急接掌,在江宁等待阎敬铭一行人到省之后,会同办理两江公事。故而到了江宁,停下脚步,居住在管驿之中,等候阎敬铭的到来。

江宁城中,繁华如旧,便如同前年他随扈南幸时候的一样,不过,城中民情如何,崇实不知道,官场之上,却是一派肃杀之气!例如崇实这样,钦派到省任职的官儿,按照惯例,从来便是地方上第一逢迎的对象,从总督以下,司道府县各级吏员,无不远接高迎,招待得唯恐有半点疏漏处,但自己到省城三天来,只有上元县派人送上一桌鱼翅席,还为自己托词婉拒了回去之外,竟然再也没有第二起的官员到管驿拜访——纵然是如今各省官场表面上以‘力杜浮冒,次昭撙节’为尚,但这样冷落,也可见桂良等人已经为朝廷连下重手,打击得失了常度了。

正如崇实所想,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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