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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锦-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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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身已是生活在最低层的穷苦,这些糖人,与他来说,已算是一笔不小的花销用度,却还分赠给孩子们。
何梦锦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取出一锭银子,诚恳道:“谢谢阿翁,这些算是我请孩子们的糖钱吧。”
说着,也不看老伯错愕的神情,微微颔首行礼,然后径自转身离开。
街上诸般喧嚣,如此繁华,却没有人看到何梦锦转身的那一瞬,眼底一闪而过的晶莹。
刚刚的那一幕,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贪玩拖着二哥爬墙跑出去,看到糖人摊子,想要买身上却没有银子,于是,二哥大方的将身上的玉佩解下要给她换糖人,当时的那位阿伯见玉佩价值不菲竟然不肯收,还复赠了他们两打糖人。
那位阿伯,也同眼前这位相仿的年纪,相似的神情。
那时的她,身边有二哥。
风住尘香花已尽,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想起这,突然就伤感起来,何梦锦咬紧了唇角,再不看身后,飞快前行。
只是,刚走出不过数十步,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呵斥声自嘈杂的街道前方传来。
“让开!”
那个不可一世的呵斥声再次响起,何梦锦抬头,正见前方奔驰而来的三匹骏马。
马上的三人皆是锦衣华服,神色倨傲,其中以当先的那位紫色衣冠的男子尤甚。
飞奔的骏马,华服俊逸的公子,若是其他场景,定然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可惜此处是喧闹的街头,络绎的行人,商贩走卒,以及何梦锦身后不远处正围着老翁笑闹的孩童。
在看到那三人的同时,何梦锦下意识的转身,回望刚刚还在收摊的阿伯,果见其正挑着糖人担子,由孩子们簇拥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对身后即将飞奔而来的灾难浑然不知。
即使知道,此刻反应过来,老人,孩童……何梦锦闭了闭眼眼睛,来不及了。
汉律虽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当街跑马,但这已然成了约定俗成,更何况还是在广平王治下如此严谨民风淳朴的恒阳,此人胆敢如此行径,不看那身衣着也知身份不会低到哪里去。
要不要拦下,要不要救?
她的略有些皮毛的伸手能不能救?怎么救?
只一瞬间,何梦锦脑子里如同过电一般闪现过诸多的考量与念头。
而同时,那飞驰的马匹已经掀翻了数个街头上摆放的摊位,转眼便要行至何梦锦面前!
再不容得她多想,何梦锦咬牙,心一横,飞快转身一把拉过旁边铺子的帷幔,一个旋身凝成一股,再抬手抽起旁边摊子上摆放的布匹,飞速的打了个结,一牵,一扯,她人已经拉着凝成了一股麻花状的绸缎的一端站到了街对面。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在何梦锦将将站稳,那当先飞驰的马匹正巧行至了面前。
由于这几人目中无人的呵斥以及骏马一路飞奔引发的一连串不小的动静,这时候,周遭反应迅速的,都已是能避开就豁了命的避了开去。
而那位老伯,因为本身身子不那么便利,再加上被孩子们簇拥着,事发突然,被这么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肩上的糖人担子就被乱哄哄的人流给搅翻了,他人也连同身边最近的两个孩子翻倒在地上!
“啾!”
一声马斯长鸣惊破了这街头杂乱的一幕。
就在老人家呆愣在地上,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的时候,就见飞踏过来的马蹄在半空中以一个堪堪静止,竟然被一个极其突然的出现的绊马索给急刹住。
而那个面无表情,神色自然的握着那股绳子人,正是刚刚赠与他银两的皎皎少年。
少年身子单薄,但周身的气度却让人不敢小觑,而且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高贵与坚定,更是让人惊叹,那老伯看着,心头震惊着,居然忘记了自己此时身处的境地,忘记了爬起身。
飞速前行的马被这一羁,虽阻止了其前行的步调,但一时间收蹄不及,被自身前奔的力气反噬,砰的一声,栽了下去!
而马匹上那个紫色衣冠的男子反应也不慢,就在何梦锦一拦,马受惊的一瞬间,就已经一脚踏着马腹,旋身而起。
马瘫倒在地。
何梦锦握着那斑马绳被力道震的反退了好些步勉强稳住了身形。
那个男子也已站稳在地上,目光倨傲,但真真切切写满恼怒的看着对面,虽然有些狼狈,但仍旧不改其从容的拦马少年,何梦锦。

、第二十二章 针锋

“大胆,什么人!”
紫衣华服男子尚未发话,尾随而至的两匹马上跃下的两人中,有一人对着何梦锦呵斥道:“居然敢拦信陵小侯爷的马,活腻歪了吗?”
闻言,何梦锦心头咯噔一下。
小侯爷,大汉分封诸侯虽多,但同贺兰王府走的最近的,莫过于信陵侯,赵弈。
因早年其先祖曾虽汉始帝征战天下,立下汗马功劳,所以天下初定,被汉始帝册封为信陵侯,享世袭,这么多年下来,赵阀虽渐渐淡出朝堂,在朝中没有实权,但威望犹在,尤其这一代,信陵侯赵弈有一子一女,长女赵玉霜,便是嫁与广平王贺兰瑞的长子贺兰浩,是名副其实的世子妃。
而眼前这人,正是信陵后唯一的儿子,信陵小侯爷,赵秦。
想过此人身份不低,却也没想到这一层,无怪乎这般狂狷的敢肆意纵马,何梦锦心头微叹,如今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再者,即便事先知道他的身份,想来,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再次拦马。
这样想着,何梦锦丢开手里的仍旧握着的绸缎,并不理会那个叫嚣着的男子以及脸色有些发黑的小侯爷,径自转身,快走几步去搀扶还愣在地上的阿伯。
“阿翁,可还安好?”
“公子,没事,老朽没事,没事。”
见如玉一般的少年不顾自己的蓬头垢面倾身搀扶,老伯一时间更是激动的有些语句不畅,他受宠若惊的赶忙缩回了被何梦锦扶着的手,自顾爬起来,一个劲的点着头道谢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谢谢……”
反反复复,口中叨念的都是谢谢两字。
何梦锦含笑道:“既无事,那你便先回去吧。”
说着,身形一引,做了个请的姿势。
老伯微微一愣,旋即意识到何梦锦是想让他离开避免牵连,眼前得罪的这群人身份如此尊贵,要怪罪,岂是他们寻常人能吃得消的,但这少年却让自己先行离开,是想要自己一人承担。
想到此,老伯面色上的苦楚更是纠结在一起,但见何梦锦抬手又是一请,以及她眼底那般笃定从容的神态,老伯便也放下心来,拾起担子,便由着孩子们帮衬着转身离开。
“大胆!”
那个斥责何梦锦的男子见何梦锦非但没有一丝畏惧反倒放任其他人离开,视他们于无物,更是觉得窝火与恼怒,他上前一步,对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小侯爷赵秦道:“小侯爷,这竖子太过嚣张,待小的将他拿下!”
说着,就要上前打算给何梦锦点颜色,这时候,只听赵秦冷笑道:“人家压根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你没看到吗?”
他的声音有着铿锵的质地,说出来的语气却是真真的冰冷与嗤笑。
“小侯爷,属下——”
那男子还想说什么,却被赵秦一个眼神制止,当即低头退回了他身后。
赵秦目光冰冷,带着三分凌厉,将何梦锦上下打量了个遍,才用他那带着几分倨傲的语气开口道:“你有胆量,也不问问这整个恒阳,还有哪个敢拦本侯的马,说说看吧,你什么身份?从哪里借来的胆子?”
看着老伯和孩子们已经离开,何梦锦才转身,迎面正对赵秦,不可否认,这人虽然过于傲慢且狂妄,却生了一张很是俊秀的面容,即使是冷笑着,也不改其杀伤力,因为何梦锦已经撇到了街边远远观望的人群里许多女子们明亮的眸色。
“胆子?刚刚阁下您的随从也说了,在下是竖子一枚,既无权势亦无财富,要说借胆,在下借的是大汉律法的胆。”
“哦?!”赵秦不置可否的微微扬起嘴角,“大汉律法有不可当街骑马这一说吗?”
何梦锦负手而立,“自然没有,但是阁下所犯之罪乃是无故伤人扰乱公众治安,给这一街百姓造成惊吓并计数量不少的财产损失,另外阁下的随从谎报信陵小侯爷的名号,本身就是一则重罪,数罪并罚,阁下与您的随从至少应杖责二十。”
何梦锦郑重其事的说完,赵秦还未答话,却听他身后那个脾气暴躁的随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小侯爷,真是可笑,这贱民居然说您……”
“小侯爷?”何梦锦亦是扑哧一笑打断那随从的话头,“你是在嘲笑我等贱民见识浅薄吗?信陵侯赵阀乃百年传承下来的书香门第,作为信陵侯世子,怎样都当得起风华卓绝,举止翩翩的佳公子之称……”
后面的话何梦锦欲言又止,但期间的意味却是不言而喻。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看似在赞扬小侯爷,实则是当着他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赵秦若是承认自己的身份,便是被何梦锦那没出口的话语给阴了,若是不承认,显然又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何梦锦自然没有期望这人能好说话的让她给搪塞过去,她此说不过是给自己找个托词,暗指——她当街拦马,哪里知道你就是信陵小侯爷?
“好伶俐的一张嘴,可是,本侯爷便是要这般行事,你又能奈得我何?”
何梦锦微微一笑,“小民人微言轻,自然不能奈得小侯爷何,可是草民小侯爷当街纵马无罪,那么小民当街拦马更当是无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小侯爷又能奈得我何?”
表面上微笑,何梦锦心头却是暗自在捏把汗,不是她想要故意跟这纨绔贵公子过不去,而是这家伙明显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
而且,是最为关键的一点。
她自一开始,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以状告广平王为噱头,成功得到赏识并进入百姓们的视野,也因此注定她以后要走的官途,注定是以谏臣、罡风傲骨的形象出现在百姓以及广平王印象里。
最起码,起步之初是如此。
如果现在她服了软,明明师出有名却折服于信陵小侯爷的权威,那么她先前在恒阳府状告所引起的效果要大打折扣不说,可能还要留给广平王一个不过如此的印象。
可是……以她之力,能对抗信陵小侯爷,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
即使惊动了广平王,想来,在信陵侯与贺兰王府之间的情分与她之间,她不消想也知道广平王会作何选择。
进也难,退更难。
何梦锦将目光不经意的从不远处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百姓们身上逡巡了一圈,心头暗自有了计较。

、第二十三章 为难

果真如何梦锦所料,赵秦闻言,似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只见他双手环抱胸前,冷笑道:“可是,我要说今日我偏生要在这恒阳之地将你拿下呢?唔……你说本侯不提当街纵马,本侯也便不提你拦马之罪,至于拿下的罪名么,就说你意图谋害本侯爷,要说证据,本侯想如今这街上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定然也是看到你刚刚将本侯从马上掀翻在地,只不过由于本侯身手了得才未伤及毫发罢了,剩下的事情,本侯想,恒阳府会替本侯爷办的妥当。”
说这话的时候,他嘴角微扬,脸上犹自带着笑意,眸光一转,身侧跟随的两人当即会意,就走上前去要捉拿何梦锦。
那般有几分慵懒,几分无赖几分你能你能耐我何的欠扁神情,看的何梦锦牙齿有些发痒。
好个小侯爷,没想到还不是个绣花枕头的纨绔,到底是有几分难对付的,何梦锦暗自咬牙,面色从容道:“在下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何来谋害侯爷?这理由看似可行,难道不显得牵强么?难道侯爷觉得广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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