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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行迹,原有可取,但总不能无缺点呢!得春秋责备贤者之义。
仁宗已殂,太子哀毁过礼,素服寝地,日歠一粥。那时太后弘吉剌氏,便乘机宣旨,令太子太师铁木迭儿为右丞相。越数日,复命江浙行省黑驴一作赫噜。为中书平章政事。黑驴平时没甚功绩,且亦未有令望,只因族母亦列失八,在兴圣宫侍奉太后,颇得宠信,因此黑驴迭蒙超擢,骤列相班。为下文谋逆张本。自是铁木选儿一班爪牙,又复得势。
参议中书省事乞失监,素谄事铁木迭儿,至是倚势鬻官,被台臣劾奏,坐罪当杖,他即密求铁木迭儿到太后处说情。太后召太子入见,命赦乞失监杖刑。太子不可,太后复命改杖为笞。太子道:“法律为天下公器,若稍自徇私,改重从轻,如何能正天下!”卒不从太后言,杖责了案。
徽政院使失列门,复以太后命,请迁转朝官。太子道:“大丧未毕,如何即易朝官!且先帝旧臣,岂宜轻动,俟即位后,集宗亲元老会议,方可任贤黜邪。”失列门惭沮而退。
于是宫廷内外,颇畏太子英明。独铁木迭儿以太子尚未即真,应乘此报怨复仇,借泄旧恨。当下追溯仇人,第一个是御史中丞杨朵儿只,第二个是前平章政事萧拜住,第三个是上都留守贺巴延,第四个是前御史中丞赵世延,第五个是前中书平章政事李孟。上都距京稍远,不便将贺巴延立逮,赵世延已出为四川平章政事,李孟亦已谢病告归,独杨朵儿只、萧拜住两人,尚在都中供职,遂矫传太后旨,召二人至徽政院,与徽政使失列门,御史大夫秃秃哈,坐堂鞫问,责他前违太后敕命,应得重罪。杨朵儿只勃然大愤,指铁木迭儿道:“朝廷有御史中丞,本为除奸而设,你蠹国殃民,罪不胜言,恨不即斩你以谢天下!我若违太后旨,先已除奸,你还有今日么?”铁木迭儿闻言,又羞又恼,便顾左右道:“他擅违太后,不法已极,还敢大言无忌,藐视宰辅,这等人应处何刑?”旁有两御史道:“应即正法。”朵儿只唾两御史道:“你等也备员风宪,乃做此狗彘事么?”萧拜住对朵儿只道:“豺狼当道,安问狐狸?我辈今日,不幸遇此,还是死得爽快。只怕他也是一座冰山了!”两御史不禁俯首。
铁木迭儿怒形于色,顿起身离座,乘马入宫。约二时,即奉敕至徽政院,令将萧拜住、杨朵儿只二人处斩。左右即将二人反翦起来,牵出国门。临刑时,杨朵儿只仰天叹道:“天乎!天乎!我朵儿只赤心报国,不知为何得罪,竟致极刑?”
萧拜住也呼天不已。元臣大率信天。
既就戮,忽然狂飚陡起,沙石飞扬,吓得监刑官魂不附体,飞马逃回。都人士相率叹息,暗暗称冤。
杨朵儿只妻刘氏,颇饶姿容,铁木迭儿有一家奴,曾与觌面,阴加艳羡,至此禀请铁木迭儿,愿纳为己妇。铁木迭儿即令往取。那家奴大喜过望,赶车径去,至杨宅,假太师命令,胁刘氏赴相府。刘氏垂泪道:“丞相已杀我夫,还要我去何用?”家奴见她泪珠满面,格外怜惜,便涎着脸道:“正为你夫已死,所以丞相怜你,命我来迓,并且将你赏我为妻,你若从我,将来你要什么,管教你快活无忧。”此奴似熟读嫖经。
刘氏不待言毕,已竖起柳眉,大声叱道:“我夫尽忠,我当尽义,何处狗奴,敢来胡言?”说至此,急转身向案前,取了一剪,向面上划裂两道,顿时血流满面。复将髻子剪下,向家奴掷去,顿足大骂道:“你仗着威势,敢来欺我!须知我已视死如归,借你的狗口,回报你主,我死了,定要伸诉冥王,来与你主索冤,教老贼预备要紧!”骂得痛快,我亦一畅。家奴无可奈何,引车自去,既返相府,适铁木迭儿在朝办事,便一口气跑至朝房,据实禀陈。铁木迭儿大怒道:“这般贱人,不中抬举,你去将她拿来,令她入鬼门关,自去寻夫便了。”旁有左丞张思明闻着这言,便向铁木迭儿道:“罪人不孥,古有明训。况山陵甫毕,新君未立,丞相恣行杀戮,万一诸王驸马等,因而滋疑,托词谋变,丞相还能诿咎么?”铁木迭儿沈吟半晌,方悟道:“非左丞言,几误我事。”遂叱退家奴,家奴怏怏自回,杨妻刘氏,才得守节终身。张左丞保全不少。
铁木迭儿毒心未已,复奏白太后,捏造李孟从前过失,诽谤宫闱,不由太后不信,遂命将前平章政事李孟封爵,尽行夺去,并将李孟先人墓碑,一律扑毁,总算为铁师相稍稍吐气。只赵世延出居四川,一时无隙可寻,他就百计图维,阴令党羽贿诱世延从弟,前来诬告世延。世延从弟胥益儿哈呼,利令智昏,竟诣刑部自首,只说世延如何贪婪,如何诞妄,其实统是无中生有,满口荒唐。刑部早承铁木迭儿微意,据词陈请,诏旨不得不下,饬缇骑至四川,逮问世延。小子有诗刺铁木迭儿道:
贤奸自古不相容,欲吁君门隔九重!
尤恨元朝铁师相,贪残已甚且淫凶。
未知世延曾否被害,且至下回表明。
…………………………
仁宗本一守文主,其不能无失德者,类由铁木迭儿一人,炀蔽而成。大奸似忠,大诈似信,非中智以上之君,末由烛其奸诈。仁宗第一中智者耳!故一用不已,至于再用;再用不已,犹且今为太子太师。虽曰太后之主使,要亦仁宗之偏听不明,有以致之也!两藩之变,幸而即平,否则喋血宫门,宁俟他日耶!至仁宗崩逝,铁木迭儿更出为首相,睚眦必报,妄戮忠良,英宗虽明,内迫于太后,外制于师傅,且因居丧尽礼,无暇顾及,是英宗之纵奸,情可曲原,而仁宗之贻谋不臧,未能诿咎可知也,读此回犹慨然于仁宗之失云。
第三十三回 隆孝养迭呈册宝 泄逆谋立正典刑
却说赵世延为四川平章政事,虽经逮问,究竟燕蜀辽远,往返需时,未能刻日到京。京中帝位已虚,太子应承大统,自然择日登陛,遂于三月十一日即帝位于大明殿。循例大赦,当即颁诏道:
洪维太祖皇帝,膺期抚运,肇开帝业;世祖皇帝,神机睿略,统一四海,以圣继圣;迨我先皇帝至仁厚德,涵濡群生,君临万国,十年于兹。以社稷之远图,定天下之大本,协谋宗亲,授予册宝。方春宫之与政,遽昭考之宾天,诸王贵戚,元勋硕辅,咸谓朕宜体先帝付托之重,皇太后拥护之慈,既深系于人心,讵可虚于神器?合词劝进,诚意交孚,乃于三月十一日即皇帝位于大明殿,可大赦天下,咸与维新!此诏。
即位后,追号先帝为仁宗皇帝,尊皇太后弘吉剌氏为太皇太后,皇后鸿吉哩氏为皇太后。先是皇太后拟专国政,以和世少有英气,恐不易制,不若太子硕德八剌,较为谦和,因此亦劝仁宗舍侄立子。仁宗既受权奸的怂恿,复承母后的劝告,所以决定主意,立硕德八剌为太子。
至仁宗殂后,太子居丧,所有政务,太后拟专任铁木迭儿,独断独行,偏太子尝出来干涉,免不得有些介意,到了即位的日子,太后也算来贺。太子见了太后,词色少严。太后回至兴圣宫,暗自悔恨道:“我不该命立此儿!”死多活少,亦可少休。嗣是太后变喜成忧,渐渐的酿成疾病了。惟太皇太后册文,元代未有此举,乃由词臣珥笔,敬谨撰成。其文云:
王政之先,无以加孝,人伦之本,莫大尊亲,肆予临御之初,首举推崇之典。恭维太皇太后陛下,仁施溥博,明烛幽微,爰自居渊潜之宫,已有母天下之望。方武宗之北狩,适成庙之宾天,旋克振于乾纲,谅再安于宗祐,虽有在躬之历数,实司创业之艰难,仪式表于慈闱,动协谋于先帝,莫究补天之妙,尤如扶日之升。位履至尊,两翼成于圣子;嗣登大宝,复拥佑于藐躬,矧德迈涂山,功高文母,是宜加于四字,或益衍于徽称。谨奉玉册玉宝,加上尊号,曰:仪天兴圣慈仁昭懿寿元全德泰宁福庆徽文崇佑太皇太后。于戏!兹虽涉于虚名,庶庸申于善颂。九州四海,养未足于孝心;万岁千秋,愿永膺于寿祉。录太皇太后册文,所以愧之也。
又有皇太后册文一篇,亦写得玉润珠圆。其文云:
坤承乾德,所以著两仪之称;母统父尊,所以崇一体之号。故因亲而立爱,宜考礼以正名。恭惟圣母温慈惠和淑哲端懿,上以奉宗祧之重,下以叙伦纪之常,恢王化于二南,嗣徽音于三母,辅佐先考,忧勤警戒之虑深,拥佑眇躬,抚育提携之恩至。迨于今日,绍我不基,规模一出于慈闱,付托益彰于祖训。致天下之养以为乐,未足尽于孝心;极域中之大以为尊,庶可尊其懿美。式遵贵贵之义,用罄亲亲之情,谨遣某官某奉册上尊号曰皇太后。伏维周宗绵绵,长信穆穆,备洛书之锡福,粲坤极之仪天,启佑后人,永锡胤祚!元代之立皇太后,莫如仁宗后之正,且亦获令终,故亦举册文并录之。
太皇太后及皇太后,递受诸王百官朝贺,说不尽的繁文缛节,小子也不必细叙。
单说太子硕德八剌既已嗣位,因身后庙号英宗,小子此后遂沿称英宗二字。英宗大赦后,复封赏群臣,特进铁木迭儿为上柱国太师,并诏中外毋沮议铁木迭儿敕令。铁木迭儿愈加横行,降李孟为集贤侍讲学士,召他就职。在铁木迭儿的意思,逆料李孟必不肯来,就好说他违旨不臣,心怀怨望,大大的加一罪名。不料李孟闻命,欣然就道。途次遇着翰林学士刘赓,正来慰问,遂与偕行至京,立赴集贤院中。
宣徽使以闻,并奏请李孟到任,例应赐酒。英宗愕然道:“李道复乃肯俯就集贤么?”适铁木迭儿子巴尔济苏在侧,便与语道:“你等说他不肯奉命,今果何如?”巴尔济苏俯首无言。英宗复召见李孟,慰劳有加,由是谗不得行。李孟尝语人道:“老臣待罪中书,无补国事,圣恩高厚,不夺俸禄,今已老了,欲图报称,恐亦无及了!”英宗闻言,格外称善。未几卒于官,御史累章辨诬,有旨复职,寻复追赠太保,进封魏国公,谥文忠。史称皇庆延祐时,每一乱命,人必谓由铁木迭儿所为,得一善政,必归李孟,所以中外知名。可奈母后擅权,佥人用事,以致怀忠未遂,赍志以终,这也真是可惜呢!究竟流芳百世,不同遗臭万年,人亦何苦为铁木迭儿,不为李道复耶。
是年五月,英宗幸上都,铁木迭儿随驾同去。他想中害留守贺巴延,使人往报,故意迟延一日。巴延计算道里,须五日方到,不料第四日午后,车驾已抵上都,累得巴延手忙脚乱,不及衣冠,先迎诏使,随后方穿了朝服,出迎英宗。俟英宗入居行宫,铁木迭儿即劾奏巴延便服迎诏,坐大不敬罪,请即严惩。英宗不欲究治,偏铁木迭儿抗声道:“如此逆臣,还好姑息么?此时不严行究办,将来臣工玩法,如何处治?”说得英宗不能不从。遂将贺巴延褫职,下五府杂治。铁木迭儿密嘱府吏,令将巴延置死,可怜秉正不阿的贺留守,为了张弼一案,触怒权奸,竟被他倾陷,冤冤枉枉的惨毙狱中。府吏报称巴延病死,由铁木迭儿作证,就使英宗知他舞弊,也只好模糊过去。
嗣铁木迭儿闻知赵世延已械系至都,飞饬刑部从严审讯。刑部又暗嘱世延从弟,教他坚执前言,不得稍纵,于是世延从弟胥益儿哈呼,与世延对簿,全不管弟兄情谊,一味瞎造,咬定世延罪状。货利之坏人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