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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胖子和另外两位全都是专跑古典音乐的资深媒体人士，他们深知这一点。
“那……爵士，如果我们在文章当中稍微质疑一下孙先生的演奏陈述和自我阐释，爵士您觉得可以吗？”
高瘦青年非常小心的问了一句。
哪怕蔡清德刚才已经表明了态度，让他们“该怎么写就怎么写”，但是这句话究竟应该是从正面来听还是应该反着来听，不问问清楚，三个人谁也没有胆量把这句话当真。只有蔡清德亲口做出了回答，事情才算是真正敲定了下来。
虽然这样的做法显得很没有骨气，但是在哪个圈子里刨食儿就得遵守哪个圈子的规矩不是？如果要想活得更加自在一点，那根本就没有必要专跑古典音乐，去跑流行音乐那条线可就轻松多了。跑古典音乐这条线的要求很高，既要有相当深厚的古典音乐素养，又要能写出有理有据的文章和评论，还要小心的规避圈子里的各种暗礁急流，这可真不是一般的记者和乐评人士能干的活儿。
这三位当中年龄最小的高瘦青年看上去年轻，实际上他已经三十出头，在古典音乐这条线上也已经跑了七八年，华姓中年人甚至已经跑了快二十年了，他们对于圈内的这些事情早已看清看透看穿。少了点儿骨气算什么？能在圈子里稳稳的搵食来养活一家老小，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何况面对蔡清德这样的圈内行尊，人家提出的要求也并不出格，有这个必要那么傲骨吗？
……
“当然可以，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你们有权利自由表达你们的意见。”蔡清德非常肯定的回答他们。
虽然问话的是那个高瘦青年，不过蔡清德当然清楚这是他们三个人共同的问题。
听见蔡清德肯定的回答，三个人一直微微有点紧张和局促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
“德叔，恕我冒昧，您怎么……忽然想起要我们写这样的一篇评论呢？”三人中最年长的华姓中年人开口问道。
他跟蔡清德相识已久，彼此的关系其实相当不错，这样的问话也只有他合适来问，这个问题也必须问问清楚才行。
他们三个全都知道蔡清德和孙云之间的亲戚关系，既然彼此是这样亲近的关系，现在又是孙云复出音乐会即将举办的关键时刻，那么蔡清德邀请他们抛出这样的几篇评论文章究竟是何用意？是想要打压一下孙云吗？但是这种可能性应该并不存在。孙云这次是患病十年之后再度复出，情况如何还是一个未知数，何来打压一说？
那么，蔡清德的目的究竟何在？
尤其是三人今晚旁观了整个排练的过程，知道孙云现在正在泥潭之中拼命挣扎。但是作为乐团指挥和孙云的亲属，蔡清德不仅不拉他一把让他上岸，还要用这样的方式把孙云推入更深的泥潭，这样的做法相当让人奇怪。这里面的问题与纠葛不问问清楚，他们怎么敢轻易动笔？
动笔之后又该如何去写？
如果蔡清德愿意告诉他们，知道了详情之后他们的文章会更有把握更有针对性；如果蔡清德不愿意说那也没人可以逼他，但是至少事后有人、比如说孙云问起来，他们也能有个交代。
所以这个问题他们肯定会问，也肯定希望蔡清德能够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三个人并没有事先进行过沟通，但是却各自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尤其是这个问题，更是他们即将写作的这篇评论的基点。事关重要，当然会由跟蔡清德关系最近的华姓中年人来问。但是实际上，三个人当中最不愿意得罪蔡清德的也正是他。
黄胖子和高瘦青年还从未见过蔡清德发飙的情况，他见过，并且至今都对当时的情况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他一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绝对不会违逆蔡清德的意愿。
……
蔡清德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是冒昧，不过随即他就苦笑了一下。
“阿华啊，这件事情……这件事情真的有点……”
“爵士，这件事情还是我来说吧。”澹台文慧把话题接了过来。
这样的问题蔡清德的确不太好开口，但是不把事情讲讲清楚，别人也无法跟自己这边默契的配合。
解释的任务当然是由澹台文慧这个经纪人出面最为合适。
“华哥、二位，你们也应该知道阿云现在的情况很不妙。”澹台文慧并不遮遮掩掩，一开口直接就挑明了孙云目前的状况。
孙云的这种状况其实大家早已心知肚明，但是蔡清德或是澹台文慧是不是愿意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情况又会有些许不同。直接说出来是最坦诚的一种态度，也是三位媒体人士最愿意接受的方式。
澹台文慧继续说道。
“这种状况并不是现在刚刚出现，而是从排练开始不久就有了不好的苗头，直到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今晚你们见到的情况还算是好的了，以前更加恶劣。”
“我和爵士想了很多办法来帮着孙云解决这个问题，鼓励的、刺激的、压迫的、诱导的等等各种办法我们全都尝试了一下，心理医生我们也找了好几个，但是无一例外全部没有效果，或者说只能起到很少的一部分效果。”
澹台文慧的声音里充满了苦闷的感觉。
“你们也知道复出音乐会举办在即，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就是以现在这个样子登台演出，我觉得……阿云还是不要复出更好一点。所以我和爵士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兵行险招，冒险尝试一下'以毒攻毒'外加'转移视线'的办法。”
“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办法，如果再没有效果的话，那就……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
哦~~~原来是这样。
我说呢，怪不得爵士要如此行事！
三个人如梦初醒，刚才困扰疑惑他们的所有问题全都在澹台文慧的解释当中得到了最好的回答。
而这样的答案也让三个人全都彻底松了一口气。
对于孙云这位香江古典乐坛的知名人物，他们同样认识匪浅，他们当然也愿意为孙云的彻底恢复重返舞台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爵士、阿慧，请你们吩咐吧，我们应该如何来艹作这件事情。”华姓中年人看了一眼黄胖子和高瘦青年，随即非常认真的说道。
第八百四十四章 质疑
第二天，让孙云更加失望的事情便发生了。
一早，华姓中年人供职的香江《江岛时报》文娱版面上就刊登了一篇署名评论员文章，对孙云和他即将举办的复出音乐会发表了一番质疑。
文章写到。
……10月10日，因病已经在香江古典乐坛和世界古典乐坛消失了十年之久的著名钢琴家、指挥家孙云先生即将举办自己的首场复出音乐会，近日，笔者受邀前去探访了孙云先生和香江节日管弦乐团进行的一场排练。
笔者是带着乐迷和记者的双重心态前去探访的，甚至乐迷的心态更要多过记者的心态，然而……探访的结果却让笔者震惊不已。
经过慎重的考虑，笔者还是决定将这一切公之于众。
乐迷们全都知道，十年之前，因为罹患极其罕见的“特发性上肢局限性肌肉张力障碍症”，孙云先生被迫中断了他如日中天的职业演奏家生涯，黯然离开了古典音乐的舞台，开始了他的指挥家生涯以及一场漫长的恢复治疗。今年年初，世界著名的神经内科医学权威、d国的肯特教授使用西医和中医相结合的最新方法对他加以治疗，这个纠缠了孙云先生整整十年之久的怪病终告痊愈。这个消息，笔者相信每一位香江的古典乐迷们都会喜闻乐见。
作为钢琴家的孙云先生在香江古典乐坛拥有大量忠实的拥趸，他的身体状况始终牵动着每一位乐迷的心神，这些乐迷当中就包括了笔者。
痊愈之后，孙云先生经过半年的恢复性练习，决定举办两场复出音乐会来正式宣告自己的复出。在探访排练之前，笔者也跟其他香江乐迷一样对这个决定欢欣鼓舞。
香江古典乐坛迫切的需要孙云先生这样的大演奏家！
然而……在探访了孙云先生的排练之后，笔者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心产生了动摇。以往我们认识的那位孙云先生……那位可以在舞台上清晰的再现贝多芬那种坚毅顽强的精神、可以精确的复制柴可夫斯基恢弘与浪漫的风格、可以传神的描绘肖邦细腻与纯净的气质等等的堪称伟大的钢琴家……消失了！
是的朋友们，你们完全没有看错！
以往那位足以令所有香江古典乐迷顶礼膜拜的大钢琴家孙云先生，就在我们几位联合探访排练的记者面前……彻底的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前去探访的时候，孙云先生正在跟香江节日管弦乐团排练他最拿手的曲目之一……柴可夫斯基最著名的《降b小调第一号钢琴协奏曲》，这也是孙云先生的成名作品之一。十年之前孙云先生演奏的这首乐曲，带给我们满满的感动和无尽的震撼，每一场音乐会的所有观众都能从孙云先生的演奏当中感受到那种炽烈的激情与澎湃的力量……以及俄罗斯音乐的壮美恢弘。但是这一次，我们只听到了钢琴发出的声音。
只有钢琴的声音——这，就是孙云先生现在的演奏给我们所有前去探访的记者留下的第一印象和最后印象。
除了钢琴在响……按照乐谱的记载一丝不苟的奏响着，我们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那些十年之前深深地镌刻在琴声当中独属于孙云先生的那些极具个人特点和个人魅力的乐曲陈述与个人阐释，现在已经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也许这样的说法有失偏颇，实际上我们在孙云先生的演奏当中还是能够听到一些细碎的、但是已经不成体系的片段陈述，某一些片刻的惊鸿一瞥甚至还能勾起我们这些乐迷的无尽的回忆，那是属于孙云先生的天籁演奏。但是对于笔者这样的乐迷来说，我宁愿孙云先生的演奏就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沾满了墨点，却根本让人看不清上面写的、画的究竟是什么。
所以笔者宁可说它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剩下。也许用上这样的一种说法来加以形容，笔者的心底才不会隐隐的刺痛。
好了，写到这里笔者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继续下去。
苛责詈骂孙云先生吗？对于一位经历了十年病痛折磨之后刚刚痊愈不久的大演奏家，这样的态度显然过分。但是……安之若素的隐瞒这样的情况，笔者自问同样也无法做到。
身为媒体的记者，肩负着连接演奏家、音乐家与乐迷之间沟通桥梁的责任，笔者无法对自己的亲眼见闻三缄其口，那将是一种痛苦之上的另外一种痛苦。两者叠加，笔者将会痛不欲生。
笔者原先急切的期待着那两场复出音乐会的开始，因为那将宣告一位伟大钢琴家的再次回归。然而现在，笔者却深深的担心着这两场音乐会的开始。也许，那将给香江古典乐坛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钢琴家带来职业生涯最终的滑铁卢？
笔者无法判断。
……
华姓中年人撰写的这篇文章在遣词用句方面相当温和，字里行间甚至始终带上了一点儿煽情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