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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8点，经过澹台文慧和蔡清德甄选出来的六位记者出现在了乐团的排练大厅里，非常巧合的是他们就坐在了昨晚黄胖子他们相同的位置。
见此情景，孙云就是个傻子也猜到昨晚的那几位“客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了，一时间孙云的心里乱成了一团。
爵士和澹台文慧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他们……他们这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
直到孙云坐上了琴凳准备演奏，这个问题兀自还在孙云的脑海里不停的盘旋着。
心情大乱，演奏不出问题那才是怪事情，更何况孙云现在的情况本来就非常差劲。今晚这一次的排练简直糟糕到了极点，完全可以说是排练开始以来最糟糕的一次，昨天因为叶梓的出现而带来的好转眨眼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果不是孙云几十年的肌肉记忆早已形成了固定的条件反射，这些乐曲在孙云的手下也早已熟极而流，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思考和反应时间，整首乐曲总算是完整的演奏了下来。否则今晚的排练那就不单单只是没有灵魂的机械演奏了，也许就连机械演奏这样褒贬各半的评语都无法对这一次的演奏准确形容了。
这一次的演奏从头至尾恍恍惚惚，乐团的伴奏也是无精打采毫无亮点，担任主奏的钢琴更是差一点就出现了大量的乐谱演奏错误，这在职业演奏家的身上是极少出现的。
因为演奏乐曲难度的不同，职业演奏家有时候会稍微修改一下乐谱当中极小的一部分，以使乐谱更符合自己的演奏习惯和技巧水平。比如那首拥有超级难度技巧的李斯特的《钟》，正常的演奏速度应该是在三分多钟完成这首乐曲，不过很多演奏家都会把速度稍微降一点下来，用四分多钟的时间来完成这首作品。这种改变是允许的正常的，但是极少有职业演奏家会在演奏当中出现大量的弹错音符，这就是绝对不可饶恕的错误。虽然孙云的演奏当中还没有出现明显的错音，但是那些摇摇晃晃几乎失控的音符，跟错音之间相差也是不远了。
排练只进行到了一半，六位记者就全都离开了排练大厅，他们已经看到了听到了他们想要看到听到的东西。
想必，明天的媒体上一定会更加“热闹”了。
……
孙云是冷着一张脸，在叶梓的陪伴下带着满腹的不解和微微恚怒离开的，蔡清德和澹台文慧全都是神情复杂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默默无语。
“阿慧，都已经……安排好了吧？”
良久，蔡清德轻声问了一句。
澹台文慧点了点头。
“放心吧爵士，我已经安排好了。”
“唉~~~”蔡清德长叹一声：“希望……希望阿云不要怨恨我们。”
“怨恨就让他怨恨吧，”澹台文慧轻笑了一声：“如果这样的怨恨能够让阿云的心理状态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我倒是宁可他来怨恨我们。爵士，您说呢？”
“这……倒也是啊。”
蔡清德的声音越说越轻，良久，又是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叹息。
……
第二天，“风暴”来得更加猛烈了。
昨晚前来采访排练的六位记者全都发表了措辞强烈的质疑文章，从孙云目前演奏状态的大幅度跌落到他应对媒体时态度的恶劣，一一列数，一一批判。
好一通畅快淋漓的宣泄。
这六位记者狠狠的出了一口xiong中的怨气。他们可是记者来的，天之骄子的记者、无冕之王的记者怎能被人一再拒绝？想要采访一下某位演奏家的排练过程居然还要接受对方的甄别，这样的“羞辱”他们如何可能转眼就忘？
如果孙云的演奏精彩绝伦那也就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也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怨气藏在肚子里，等到时机合适再来发泄。没曾想孙云的演奏竟然真的出现了状况，还是那种几乎看不到什么希望的大状况，这样的时候不来报复一下发泄一通，他们还算得上是顶着“天之骄子”、“无冕之王”名头的记者吗？
报仇要趁早！
记者们的心眼儿可不是很大的。
与此同时，昨天同时前来采访却并没有获得许可的那些记者们，尤其是一开始就被澹台文慧甄别掉的娱乐记者，今天同样在各自供职的媒体上发表了文章，几乎所有人都在进行质疑……从各个不同的角度进行质疑，把孙云的行为捏开来掰碎了放在显微镜下进行分析，再一一批判。
在这一天的香江各类媒体上面，孙云这位十年之前最为人称道最为人膜拜的香江大钢琴家俨然成为了这些记者嘴里的乐坛毒瘤，再不割掉就会严重危害到香江古典乐坛的健康发展。
香江媒体口诛笔伐、杀声一片。
……
不过，就像政坛的势力不可能铁板一块，媒体也永远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有那些喊杀喊打冲锋在前的一方，当然就会有支持孙云的一方。
文慧娱乐的首席合作媒体《诚报》同样也是报道古典音乐的主要媒体之一，今天的《诚报》就在古典音乐版面上发表了一篇评论文章，力挺孙云。
文章说：“……昨天那三位质疑孙云先生的同行前辈，不知道究竟是存心还是粗心，亦或是两者皆有，没有任何一位前辈在他们的文章中提及孙云先生演奏当中的任何优点。笔者不禁要问，像孙云先生这样的一位大钢琴家，十年落魄之后难道真的就毫无优点可说，仅剩下满满的全都是缺点、全都是令人不齿的欺骗了吗？”
“笔者绝不相信！”
“为此，笔者今天特意悄悄探访了一下孙云先生的排练……没有惊动任何人的那种悄悄探访。”
“的确，三位前辈所说的那种情况是存在的，孙云先生的演奏当中缺少了一点以前那种鲜明的个人风格，他的演奏听上去稍微显得有点踟蹰和步履蹒跚，乐曲的陈述和阐释也显得有点混乱。”
“但是与此同时，笔者却极其惊讶的发现，孙云先生的演奏功力在十年落魄之后不仅没有跌落，反而提升明显，尤其是双手完全独立、并且运用自如的无名指演奏技巧，让笔者看得听得叹为观止。在香江钢琴界，至今无人能够拥有这样高超的演奏技巧，而在世界钢琴界，拥有这样强悍的演奏技巧的钢琴家也不过屈指可数的寥寥几人而已。从今以后，这个名单里面还要加上孙云先生的名字。”
“笔者并不想为孙云先生辩护什么，笔者只想请问三位前辈，这样的演奏技巧难道就不算是优点吗？难道这样的演奏技巧还无法入得前辈们的法眼？那么晚辈斗胆请问，究竟什么样的演奏技巧才能被前辈们看在眼里、认为是优点呢？”
“对此，笔者深感疑惑。”
站在《诚报》这一边摇旗呐喊的当然也有一批，只是跟质疑批判孙云的媒体阵营相比，力挺孙云的媒体力量就显得薄弱了很多，只是近几日这股大潮当中偶尔卷起的一朵浪花。
不过也正是由于有了这样反对的声音，媒体上才显得越发热闹。
此时，距离复出音乐会正式开始，还剩最后的三天时间。
第八百四十七章 压力
10月8日上午9点，排练继续。
8点50分，孙云在叶梓的陪伴下来到乐团驻地大厦的三楼，准备参加排练。两个人刚一出现在大排练厅的门口，原本还有些嗡嗡声响的排练大厅里刹那之间就变得鸦雀无声，所有团员的眼睛全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刚刚走进门口的这两个人、尤其是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身上。
孙云蓦地站定了脚步，他感受到了异样。
随着这两天媒体上猛烈的抨击，一股微妙的气氛渐渐在整个乐团当中弥漫开来，团员们现在看向孙云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孙云当然清楚节日管弦乐团的团员们现在是怎么看待他的，各种混杂着怜悯、嘲讽、惋惜、鄙视、唾弃等等情绪的眼神不着痕迹的从他身上轻轻扫过，随即转移了开来，这让极其敏。感的孙云浑身的汗毛都微微战栗起来，一颗心被这样的眼神一点一点撕得粉碎。
让人发疯的压抑和痛苦——这就是孙云此时此刻的感受。
这样的感觉让他恨不得立刻逃离这座大厦，逃离这间所有团员都已经做好准备的大排练厅，逃离静静地安放在乐队最前方的那架黑色steinway大三角音乐会钢琴——
逃离这一切！
四十五年的人生历程当中，孙云还从来没有陷入过这样让人难堪的境地！而且孙云还无法自辩，更无法解脱！
这一瞬间，他甚至想到了死亡！
但是……
孙云收起了以往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轻轻抿起了嘴角。
……
“老师，老师，您没事儿吧？”叶梓轻轻推了推孙云的胳膊，小声的、小心的问道。
来到香江之后，这几天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叶梓无时无刻都陪在孙云的身边。这个计划是他提出来的，哪怕他有不小的把握认定孙云最终一定能够扛过这一关，但是什么事情都怕万一，叶梓绝不可能让孙云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现任何意外的状况。
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刚才一进到排练厅里，那些齐刷刷看过来的眼神让叶梓都一下子觉得皮肤上微微刺痛，他还从来没有预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几十双眼睛的注视——带着异样神情的目光注视就会让他有一种站不稳的感觉。上万人的演唱会上，面对着歌迷们的疯狂叶梓都能保持着心神安宁，但是今天仅仅不到百人的目光注视，却让他感到一股又一股透心贴肺的凉意漫漫侵袭而来。这种默默无声的、带着各种复杂心思的冷冷注视，每一道目光就像是一把冰冷的利箭，狠狠的刺向目光聚集的焦点方向，让叶梓恨不得用一声仰天长啸来驱散这种阴冷无比的感觉。
俗云“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说的可能就是类似这样的情况吧。
就连他这个随行的弟子都已经是这样的感受，孙云首当其冲，承受的压力究竟有多大那就可想而知了。
人情冷暖，还真是变化莫测啊！
“我没事，你去找地方坐好吧，排练就要开始了。”一开口，孙云的声音还有点微微的颤抖，不过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就已经稳定如初。
可是就在刚才，叶梓还亲眼见他脸色铁青的站在原地发呆，这也正是叶梓推醒他的原因。
叶梓哪里放心得下。
“老师……”
“放心吧小叶子，”孙云拍了拍叶梓的胳膊，截断了他的话头：“十年的绝望和折磨我都扛过来了，这一次……”
孙云的嘴角居然再次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一次我也不准备认输！”
“小叶子，你快去找地方坐好吧，我也要去做准备了。”
“好吧，老师您小心一点儿，不用着急。”
“嗯。”
再次拍了拍叶梓的胳膊，孙云在乐团众人无声的注视下稳稳的走向那架静静趴在那里的steinway，旁若无人的坐了下来，翻开乐谱放在了打开的琴板谱架上。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孙云的双手轻轻放在了黑白两色的琴键上，闭上了眼睛。
……
排练时间已经到了，蔡清德这个指挥却并没有出现。
排练时间已经�